“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到。”聽筒裡傳來了倪一暉不容分辨的語氣。
“不!不必了,我只有幾句話要說!”小倩幾乎失聲喊了起來,情急中也顧不得他的感受,連珠炮一般說道:“第一,我選倪一夫的節目只是客觀行爲,你不必感激我什麼!第二,我受不起那麼貴重的禮,請你抽空拿回去!第三,我不喜歡交朋友,請你以後不要來打攪我!”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一頓,語速平緩的迴應道:“第一,我不會向善待一夫的人表示感激,因爲那會時時提醒我他的身體有殘疾。你錯把我的好感當做了感激,是太低估我還是太低估你自己?第二,你所謂的貴重禮品對我來說並不貴,你可以把它看成是‘能者多勞’,或者其他什麼,總之我駁回你退禮的要求!第三,我保證不會再找上門來打擾你,但我不能保證從你所處的空間消失!我的答覆你是否滿意?”
又一個條理分明的辯才,虞姑娘痛苦的揪緊了眉頭,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纔好,正當此時背上汗毛一豎,一股壓力傾頭而下,還未及回頭審視,手裡的聽筒已被一股力道奪了去。
“倪一暉,躲在匣子裡說話算什麼爺們兒,有種出來跟我見面聊!”
聽得這把熟悉到爆的嗓音,小倩傷神的閉上了眼睛,怪不得一路上總覺得心有餘悸,敢情一出門就被王爺反跟蹤上了……
興許是倪一暉及時掛斷了電話,多鐸憋着一肚子氣無處可發,便“啪”的一聲將聽筒丟在了電話機旁,店老闆正在一旁看電視,聽到動靜凜凜的扭過脖子,露出一副“我不當大哥好多年”的樣子,牛B哄哄的罵道:“我X,如果弄壞了你可得賠錢!”
多鐸好似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雙目冒着兩簇熊熊火苗,在店老闆逐漸驚惶的表情下,機械的握緊鐵拳,高高舉起,重重砸下,“砰”的一聲,把話機砸了個稀巴爛。末了問道:“多少錢?”
店老闆全無了先前的氣勢,結結巴巴的說道:“算……算了,這是電信局送的……不要錢。”
虞姑娘極糗極糗的縮起了肩膀,恨不能永遠不轉過身來,認識這麼丟臉的男人真是人生的大不幸,現在應該這麼辦?假裝跟他不認識?或者一拳把他打昏,奪門而逃?
“虞小倩!你打算在這間鋪子裡面壁麼?”多鐸怒氣衝衝的喝道。
“我……我只是……突然有些頭暈,所以保持靜止,鎮定了一下。”虞姑娘結結巴巴的賠笑着,殭屍一樣不靈便的轉回了身來。那些爽性的念頭全都付諸東流,不管是假裝不認識他,還是虎虎生威的揍他,都不過是腦子裡過過乾癮罷了。
店老闆躲在櫃檯後面,只露出半顆腦袋,但眼睛卻一瞬不眨的盯着他二人,想來是害怕這個猛男搶劫什麼的。
“走。換個地方。找傳話的匣子傳話給倪一暉,讓他來跟我見面。”多鐸一把握緊了小倩的手腕,連拖帶拉的拽着她走出了小賣部。
小倩拼命往後仰着身子,好容易令他停了步,揚揚下頜責備道:“你損壞了人家的東西怎麼能說走就走?”
“我問過他了,他說不要錢!”多鐸理直氣壯的回瞪着她。
“他這麼說是因爲害怕,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真理面前小倩一向勇氣可嘉。
“你這女人真是麻煩!那你說到底如何?”多鐸不耐的吼道。
“賠一百塊錢給人家!”
錢是人的膽,不知是王爺從前就認同這個觀點,還是來到現代後才養成的習慣,總之他出門就會帶很多現錢。小倩見他憤憤然掏出一大疊鈔票,扔了一張一百的給店老闆,不禁突然生出了一絲自責來。
那一疊錢亂七八糟揉作一團,簡直像是廢紙一樣。這是一個曾經的貴族應有的風範麼?
現況使然,不管他以前多麼不可一世,來到了現代他就像是一個無知的孩子,他不懂得用錢夾、不懂得用電話、不懂得現代的人情世故,不懂得一切的一切,可謂比一張比白紙還要白紙。
小倩卻上眉頭的望着他的側面,酸楚的想到:他之所以每天上街亂逛,正是因爲從她這裡得到的信息和支持太有限了吧?
捫心自問,她給到他的支持確實太有限了,除了照顧他的衣食住行,她沒爲他適應現代做出過努力。
她沒有告知他時代的共性與差異,沒有提醒他應該摒除什麼或是發揚什麼,更沒有告知他“能傳話的匣子”叫電話,甚至沒有教他如何使用人民幣。
如今他所運用的常識幾乎全靠他自己,從看、聽、記、摸索、學習,到逐漸熟悉。他的“成長曆程”就發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而她卻不知道他完成了哪些進化。這一來倒真是像極了後媽,自以爲沒把孩子餓死就已經很偉大了。
“還不走?”多鐸斜眼看着她,不耐的催促道。
小倩輕吸了一口氣,甩開混亂的思緒看了看他,T恤是他自己洗的,污漬赫赫在,印跡斑斑有,看起來比沒洗的還要髒。
腦袋上已長出了一層極短的頭髮,貼着頭皮薄薄的一層,地方話把這種髮式稱爲“小圓頭”,留這種髮型的人不是警察就是流氓,要不就是在當警察或流氓的路上。
由於此君每天堅持鍛鍊,個把月下來贅肉一點沒長,好身材一點也沒走形,仍是站如巍巍山巒,形似四大金剛下凡。
把這些特徵合起來,非常不幸的構成了這樣一個畫面——一個酷似天兵天將的彪壯流氓,穿着一件髒兮兮的T恤閃亮登場。
小倩輕輕皺了皺眉,兩步走到他身前,把本已平整的T恤用力撫了撫,但見造成視覺災害的是污漬而不是皺褶,便無奈而偏執的捏了捏粉拳。心說你長得像個二流子已經很不幸了,我怎麼着也要讓你做一個整潔的二流子吧!
“你幹嘛?”多鐸戒備的仰着頭,半落着眼簾,俯着她不放。
小倩擡眼看了看他,沒好氣的侃道:“我要吃了你!”說罷翻了個白眼,“我有這個種也沒這個胃!什麼時候輪到你惶恐了?”
多鐸愣了一愣,轉而恢復了兇巴巴的神情,“少跟我磨嘰,我們倆的賬待會兒再算,你先替我把倪一暉找出來,咱們一樁了一樁!”
小倩茫然的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應了過來,若不是得自他的提醒,她早已把倪一暉忘了個乾淨,“算賬?算什麼賬?是你欠我的還是我欠你的?”
“這些事兒待會兒再說,你乖乖把倪一暉給我找出來,別逼我用戒尺罰你!!”多鐸正義凜然的威脅道,好似自己是戒律院的武僧,而非一個用體罰來嚇唬女生的猥瑣男子。
“你……上哪兒去找戒尺……”小倩怯怯的退了半步。
多鐸咬牙切齒的逼近,緩緩亮出鐵臂說:“這便是爺的戒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