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遍白山,不見她身影,直到無邪滿目潮紅的朝我攤開手,坤元鏡的碎片。
我站在原地,感覺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了過來,許久未曾回神,聽到他低聲道,她知道了。
碧綠的太湖,依舊平靜,深不見底,彷彿無底之淵。沒有時間思量無邪是否也察覺了我骯髒的念頭,我緩緩收緊微顫的手,聽到自己連僞裝都裝不出平穩的聲音無力的響起,“她……大約要恨我了吧。”
一定會的,換做任何人被如此欺騙,想必都會心生恨意與厭惡。
她愛涼念,我僞裝作了涼念與她同牀同枕;她要記得涼念,我擅自抹去她的記憶讓她遺忘曾經的愛人,喜歡自己的師父;她尊我爲師,我卻妄動邪念,把她也染上了不堪。
如此一想,忽然驚覺我趙修靈何時竟變成這般卑鄙之人,連我都無法原諒自己。
當她毫不遲疑的咬開我的頸時,我忽想起那九尾狐所下詛咒,啖血噬肉,爲世人所不容,那麼,接下來,便是和我兵刃相接了……
只是……阿好,我既對你動了情,又如何會對你下手?
她睡在我懷中,亦如當年豆蔻時的乖巧純真,手心無意識的攥着我的衣襟,翹起的長睫時而輕顫,嫣紅溫軟的脣如同花瓣般吐納着芳香,淺而均勻的灑在我頸上,我緩緩撫上她的長髮,心中安靜到了極點,覺得此刻即使讓我死去,我亦覺得快樂。
她滿目戲謔頑劣的諷刺我妄動慾念,讓我想起她曾在梅林中問我是否有貪慾,其實人生在世,即使修仙克己,也無法將這些感情完全剔除。
我一直都有慾念,從前是一心求仙,脫離世俗。
後來……才明白,自己一身修爲存在的真正意義,不過是爲了護她一世安穩。
若是畢身血液爲你所飲,倒是極好,只是,我若是死了,誰還能護你?你當如何自處啊我的阿好……
她不知爲何哭得傷心,任憑我如何哄慰都不能開懷,緊緊的攥着我的衣襟,單薄的身子在我懷中不住的顫抖,眉目潮紅,淚光迷濛中隱有絕望與痛苦,是怕被無邪關進地牢嗎?還是怕餘生爲世人所棄浪跡天涯?
越發見不得她落淚的委屈模樣,後悔方纔不該說那句傻話嚇到了她,好一番哄慰她終於止了哭泣,她漆黑潮溼的深瞳看着我,低聲道:“我想看梅花。”
梅林中,她倚在我懷裡,一遍遍的呢喃我的名,溫柔而繾綣,似乎下一句,就會有深情的話語從那嫣紅的脣中溢出,我耐心 等待,卻只等到了一句很喜歡這隻梅簪。
哦,梅簪,其實,這支簪子在我懷中藏了許久,罰她在梅林中站立,常有梅花落於她鬢髮,粉色消退,恢復如初的雪白,綴於她發間,竟是那般出塵。
不過心血來潮,意念微動,便取了紫檀木爲身,用寒冰玉雕出梅花簪頭,做好後,竟發覺無法自然的送予她,似乎任何藉口都是那般的尷尬與生硬,甚至,在對上她的視線後,便無法正常的說話。
一直等到了她生辰那日,簪子在袖中被摩挲到了發熱,終於欲喚她到跟前來,卻不妨撞見了她與遲軒言笑的一幕,鬢旁的桃花簪嬌豔動人,她怕是更喜歡吧。
如今被她親手尋到,也許是這數日以來,我的臉皮亦被她磨練出了些厚度,第一次對她表明了心跡,不過,還是臊於顏面,幾多宛轉。
她愚笨的愣了半晌,我還需厚着顏面在她耳邊低聲告訴她,予卿長好。
不知道她是否能明白我難以啓齒的情感,不,也不需要明白,但我卻想知道她的心意。
故意試探她,爲何喜歡梅簪,其實虛僞懦弱如我,更想問她,是否……喜歡送你梅簪的人。
妖嬈如她,輕易便能蠱惑我心神,也只因是她,慾念幾動,她終究還是太笨,纔會惱怒我的無動於衷,我只是太過於清楚,一時的歡愉,只會換來獨留她一人遺世的孤獨無助。
不知她是否明白我的顧忌,靜靜的凝望着我,眼睫緩緩墜下清淚,低聲道:“趙修靈,我不怕死。”
也許是她的眼眸太過惑人,也有可能是心魔作祟,在黑夜的遮掩下,我以爲誰都不知道,僥倖的以爲可以瞞過天命,與她一夜夫妻。
可到底,還是狼狽的白了頭。
她問我,在我眼中,她是紅顏,還是白骨。
何等愚蠢,難不成,我是在和白骨纏綿嗎。
她說要和我對劍,我知道,她想死在我的劍下,來挽救我碎了一地的威信。
她說要我睜開眼看看她,真是蠢笨如豬,一旦我睜眼,不小心落了淚,剛剛被她挽回的威信又碎了一地該如何?
她說愛一個人比活着還艱難,比死了更絕望,她沒有說錯,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爲她愛我的時候,我不知道,我愛她的時候,她不知道。
她說想讓我成仙,我一個字都不信,究竟是哪頭豬半夜不睡覺跑到了山洞外偷偷求我留在苦海里陪她的?
她說捨不得我一個人孤獨寂寞,卻還是留我一個人孤獨寂寞。
她說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能同生,日日與君好,她在浮塵光影,桃花樹下展顏一笑,我卻不能告訴她,此生,再無來世,如何……與卿長好?
【這篇番本來很長的,但被我臨時決定刪了大半,因爲《予卿長好》這篇文是我去年暑假所寫的,當時是沒寫這篇番的,因爲趙修靈的心境難以揣測,更是難以表達,他的形象本是高華清寒,一不小心便會讓他惹上塵俗,所以微卿實在很爲難,時隔太久,如今也體會不出當年心境,更無法寫出讓我滿意的文字,所以,只能把後半截髮上,看官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