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閉關了。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因爲從他進入房間後,我便再沒有見他。
我在他房門外喚他用餐,沒有人迴應,我站了許久,試探着推了推房門,剛觸碰到,便見一層淡青色的波紋盪開,我心裡一沉,師父設了結界。他走了。
我頓時感覺整個殿閣空蕩了下來,我一個人無力的倚着他素日常坐的那把太師椅,席地而坐,師父他爲什麼不告而別?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我是不是……對他的企圖太明顯了?
一定是的!
我懊喪的埋首在膝蓋,他一定覺察到我的心思有多骯髒了,所以纔會冷漠下來,纔會和我拉開距離……
我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雲熹!你整天腦子裡裝的什麼?!他是你師父!是你的長輩!你怎麼可以動那樣的心思?!你怎麼可以對一個老老老爺爺動心?太不堪了!”
“不!”我抓住了頭髮,“不可能,我怎麼會喜歡一個老頭呢?我、我只是尊敬愛戴他而已,絕無別的念頭!絕對沒有!對,對……”
想通了,想明白了,我對師父只有尊敬,沒有別的齷齪念頭,我長鬆了口氣,我還是有理智的,是絕對不會喜歡一個老頭的。
我一個人守在重華殿,空蕩的大殿,晚上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敢熄燭,躺在暖玉榻上,看着晃動的燭火,想着師父什麼時候出關,我就好好的跟他道歉解釋,我對他……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冬天就從凋落的梅花瓣上溜走,那兔子師父也漸漸融化,過去了兩個月零七天,師父還沒出來,無邪倒是出來了,彼時我正站在梅花樹下傷愁,忽聽背後傳來他調侃的聲音,“雲熹,你是準備上吊嗎?”
我轉過身瞪去,“雲無邪!會不會說點好聽的?”
他笑着走了過來,一襲白袍外罩天青色紗衫,眉飛入鬢,眼眸深邃,輪廓英俊到無可挑剔,我扯了扯他的衣服,皺眉道:“你穿這麼單,冷不冷?”
他微微一怔,而後輕笑出聲,隨手握住我,“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怕冷啊?嗯,手還不算涼。”他目光落到我身上的狐裘,眉頭微挑,“這不是你以前的那個吧,師父又去了青丘?”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以前哪有這種狐裘,青丘?狐狸山嗎?”
他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輕聲喃喃仿若自語道:“火狐極其難尋,尤其是千年的火狐,修爲極高,近乎成仙……恐怕師父又費了不少勁吧,師父了呢?在殿閣內嗎?”
他轉身欲進去,我懶懶道:“閉關了,兩個月了都沒出來。”
無邪腳步一頓,回頭望來,眉頭鎖起,“好端端的,怎麼閉關了?”
我有些悶悶不悅,疲憊的靠着樹幹,隨口道:“好端端的,怎麼就不能閉關了。”
他臉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師父乃是白山掌門,事務繁忙,一般不會閉關,除非受傷或是進入三月份,可如今,連二月都沒到,他就已經閉關了兩個月……”他眉頭緊鎖,走到我跟前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我想了想,搖頭,“沒有發生什麼啊,每天寫寫字、打打坐、練練功、笑話笑話我,也就沒幹什麼了。”
他皺着眉頭聽着,卻又詫異的一挑眉,“笑話?你?”他又是像想起了什麼一般打量我,“不是,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一直都在冷桃居嗎?”
我撇開他的視線,隨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體,一到冬天就冷得跟冰塊一樣,我最近一直住在重華殿,用暖玉榻護體……”我說着瞟了一眼無邪,見他神色沒什麼變化,偷偷鬆了口氣。
無邪不再說話,我沉默了一會兒,戳了他一下,“喂,問你個事。”
他擡眸看我,“什麼事。”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師父——他老人家以前對我怎麼樣啊?”
他眉頭一挑,眸中浮出驚訝的神色,“雲、雲熹,你喊他什麼?”
我被他的神色唬的一愣,“師、師父啊,怎麼了,難道我不是他徒弟?”
他回過神,忙搖了搖頭,脣角浮起笑意,“你當然是師父的徒弟了,真是難得,第一次聽你叫他師父。”
我訝然,“難道——我以前和他關係不好?”
無邪看着我笑而不語,在我的追問下,他緩緩搖了搖頭,“可能是性情不合吧,或者是你跟師父接觸的少,不瞭解他,你以前很叛逆,總覺得師父對你不好,其實,師父這個人,是外冷內熱,看着冷漠難以接近,其實他心腸很好,對門下弟子從不過多苛責,這也是爲何白山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擁護愛戴師父的原因。”
他微微仰面望着那即將凋謝的梅花,輕嘆一聲,目光遙遙,不知想到了什麼,許久方開口,“五年前,你我被接到白山,因爲父親母親剛去世不久,你終日沉鬱,不肯出門,更不願與人交談,你喜歡桃花,但白山的土壤不適合栽種桃樹,師父又是每年三月入關修煉,無法用靈力維持桃花盛開,他知道你喜歡粉色,一到冬天,便用靈力將白山所有的梅花染上了顏色,只希望你能開懷一些,可是,這五年來,因爲身體不適應冬天的寒冷,一入冬,你便幾乎不出門,更別說看到梅花了。”
“你每次把自己弄傷,師父雖然從未過問關心過你,但是,你自己回去數數,我往冷桃居送了多少靈丹妙藥?那全都是師父給的,大部分都珍貴異常,外界千金難求一瓶,可你呢,用過一次就不知道丟到哪裡了……”
“雲熹,我自始至終都不明白,你爲何這五年對師父那麼大成見,我也想過和你好好談談,可每次跟你提起師父,你就滿臉厭煩,而師父那邊,也多次囑咐過我,不許我多說一句話,所以,我才一直沒告訴你這些實情……”無邪看着我,幽幽道,“如今,你捫心自問,師父以前對你到底怎麼樣。”
我早已聽得怔然,那是我?我以前……那麼痛恨厭惡他嗎?
我無法直面無邪控訴一般的目光,別開臉,小聲道:“他對我好,爲什麼不告訴我,若是告訴我,我便也不會……不會那樣厭惡他了,以前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無邪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師父怎麼想的,不管爲你做什麼,或大或小,他都不讓我們告訴你,還有爲什麼不傳授你修爲一事,我也不甚清楚師父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