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攬我入懷,微涼如玉的手覆於我眉眼,低聲道:“沒事了,什麼也不要想……”
我感覺好累,卻依舊安順的閉上眼,那隻手,似乎有魔力般,將我全身的沸騰的血漸漸撫平,他移開手,低聲喚我:“熹兒。”
我睜開眼,看到蔚藍的天,看到俊朗的他,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我攥緊了他的衣襟,“你有沒有事?我方纔看到——”
“沒事,長命鎖替我擋下了。”他聲音清淡,如同涓涓小溪。
我仔細看去,果然不見了長命鎖,雖然心疼,但卻慶幸,幸好,有長命鎖在。
“沒事就好。”我疲憊的倚在他懷中,他微垂了眉眼,攤開手,我望去,素白的手心,靜靜的躺着一顆鮮豔的紅珊瑚珠。
紅珊瑚珠……
我怔然看着,腦中忽然炸響什麼,久久未回過神,蒼白一笑,撿起他手心的珊瑚珠,輕聲道:“原來,是它啊……我說怎麼總覺得忘了一件東西。”
涼念看着珊瑚珠,沒有說話,只是攬着我。
我看着珠子,笑了笑,卻無意識的撫上了左臉,“那天,在雪地裡找了好久,都沒找到,這顆念珠,是當時不慎落入我袖中的唯一一顆……這是他——”
我頓了一下,卻又釋然一笑,“趙修靈送我的唯一一件東西,我一直都戴在手上,用靈力保持它的潔淨和香味,後來,你也知道,在雪山上,它斷了,那天晚上,我又去找,可到處都是雪,我又那麼笨,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一百零八顆,如今只剩下這一顆,我怕再把它弄丟,便藏在長命鎖裡面,沒想到,時間久了,我居然忘了還有這麼一顆珠子……”
他眉眼微垂,一直沉默着聽我緩緩道來。我心疑他不悅,便笑道:“你是不是早就發現了長命鎖裡有一顆念珠所以纔不喜我提他?”我直起腰身,撫過他的臉頰,柔聲道:“你真傻……”
他擡眸看我,一雙清眸漆黑深邃,跌宕着微微光芒,我微笑着握住手心,再攤開,已是一堆小小的紅色粉末。
“你瞧,如今,我一點兒都不難過了,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早就不喜歡了,我在白山,一遍遍的闖禍,就是期望他能多看我一眼,多和我說句話,他每次的目光和話語,都讓我一遍遍的在心頭回味,如此……卑微而蠢笨的喜歡着他。
可……我的所有情愫都輾殺在了他的冷漠之中,我不喜歡被冷落,是因爲他將我冷落了三載;我不喜歡被懷疑和冤枉,是因爲我沒有放走被封印的妖物,但他……不相信我。
我看着那手心的紅色珊瑚粉漸漸被風吹走,心中無一絲漣漪,只是淡然的笑和釋懷,“在愛上你之後,我一直都想不通一件事,我當初,爲什麼那麼喜歡他,他一點兒都不溫柔,不正眼瞧我,我偏偏就中了邪,惦念了他十四載——”我輕笑一聲,卻覺得眼角似有潮溼,忙別開臉,望向遠處。
他沉默了許久,聲音仿若無力,極輕,彷彿怕被人聽到般,“爲何是十四載?”
我背靠着他的胸膛,看着平靜的太湖,陷入了回憶,“那年,在我和無邪的四歲生辰宴上,父皇是萬魔之尊,妖魔冥三界前來慶賀,周圍一片瘴氣和黑暗,我早已習慣,因爲從小,身邊的僕從都是妖魔,唯他一人,身着白衣,乘風而來……”
那般仙姿無雙,我笑了一下,“至今仍記得他那囂張的樣子,明明連神仙都算不上,卻膽敢不把我父皇看在眼裡,周圍妖魔勢而待發,就等父皇一聲令下,可他卻一臉從容淡漠,呵呵,我還從未看到過比我還不怕事的人……”
我笑着回眸望向他,卻無意中捕捉到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情緒,我看不懂,以爲是他不高興,便笑着環住他的頸,柔聲道:“念兒,如今,他再好,也匪我所思,我只愛你。”
我欲吻他,他卻錯開了臉,一言不發的抱我起來,走向屋子,面色清冷,薄脣緊抿,目光只看着前方,漆黑、深不見底。
他還是介意了,但我無力多解釋,因爲,我現在,頭很痛,記憶一片混雜。他將我放到牀上,轉身欲離開,我拉住了他的手,“念兒,我還忘記了什麼事?爲什麼……我會好端端的忘了那麼多事?”
他背對我站了許久,而後緩緩掙開我的手,淡淡道:“忘掉的都是該忘的。”
說完,他大步離開,地上拉長的影子顯得那般絕情。
我看着他離去,沒有再喚他。
也許是一種心累。
也許……是覺察到他不再愛我。我閉上眼,長長的吐了口氣。房間內靜的似乎能聽到時間的流逝。
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晚上,從夜晚到白天,他不再出現。
我換好了衣服,走出去,那道結界已被妖獸破壞,我輕而易舉的走出了院子,路上有新來的弟子愣怔在一側看着我,我沒有搭理他們,旁邊的弟子一見到我,先是一驚,而後忙躬身,“五、五師叔!”
我停下腳步,微側了臉望向那弟子,他越發的低下了頭,端端正正的保持着行禮的姿態,“我問你,雲無邪什麼時候回來?”我隨口問道。
“弟子不知,只是聽說六師叔去遠方尋找一樣東西,至於是什麼,何時回來,弟子確實不知。”他深頷着首道。
我淡然點了點頭,“他若回來,便告訴他,我下山遊玩了,叫他不必尋我。”
“弟子遵命!”他畢恭畢敬道。
我瞥了他一眼,欲走卻又停下,“你爲何不看我?”
那弟子身形一僵,忙道:“弟子不敢。”
我忍不住諷笑了一聲,“不敢?”
是不願意吧,無所謂了,我馬上就不煩你們了。
我不再多言,擡腳剛走幾步,便聽到背後的弟子又是畢恭畢敬的聲音,“弟子參見掌門!”
掌門……
我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卻又想想,他已將我逐出謎宗門,我又何須向他行禮,便頭也不回的繼續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