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墨皇怫然而怒,太華、丹鳳、錢來、青要四帝驚詫莫名,回望四周。諸位玉清老祖依舊在逗弄藍氏幺女,前後內外渾然不覺也。玉清諸臣視若無睹而漠然置之也。四帝忽覺此國前後內外已固若金湯。此時四帝皆有滿肚子的話要說。但不適合大庭廣衆之下議論,只能趁着墨皇與澹臺皇及花皇三人說話之際,彼此傳音確認情況。
太華帝太史賓牟傳音道:“此前只一東宮太子而已,位在儲君而非主君者,然一己之力逐一國之主出境而內波瀾不驚也。”
青要帝南榮星浩傳音道:“他日尊位,若其有併吞八荒之心,即包舉宇內,止其何者乎?”
錢來帝錢來叔傳音道:“不過一個外臣之女,便使其動雷霆之怒,可見在位二十一載其心未渝。”
丹鳳帝丹炳耀傳音道:“此國素來視皇位如糞土,他人夢寐以求而求之不得,但其視若猛獸而避之猶恐不及。朕原本不信,直覺危言聳聽,或只是墨氏皇族爲蠱惑人心而加葉添枝。今日見其願爲一外女而大動干戈,方覺事實之於傳言恐有過之而無不及也。”
太華帝太史賓牟傳音道:“果真空前絕後啊!”
青要帝南榮星浩傳音道:“可使朕困惑的是爲何這墨青冥藉故小題大做?於朕看來實非大事,不過是給小娃娃送些見面禮而已,怎知這墨青冥不識好歹,哪有總催促他人獻寶之理?”
錢來帝錢來叔傳音道:“朕亦有此一問,即便爲其親女尚不值如此!”
太華帝太史賓牟與丹鳳帝丹炳耀相視一眼,丹鳳帝丹炳耀繼而傳音道:“怕是爲了一個月之後的九國皇家學院之賽及春搜吧,今年皆於此國舉行。此乃殺雞儆猴,以免我等於此國期間起禍。不過墨皇未邀令丘元,玉清太子又將不請自來的吳銘老兒逐出境內,倒是叫朕好生舒爽。朕早便欲如此了,可惜諸多顧慮,上回此二人於錢來國宴大鬧,之後不了了之,錢胖子一聲不吭,丟盡顏面。好在錢來臣民皆解善解人意,否則……”
青要帝南榮星浩傳音道:“也是。墨青冥能做之事,我等卻做不了,只能望洋興嘆!着實氣悶。”
一聞此言,幾人黯然……
四人內心驚濤駭浪,憤懣不已,表面卻依舊顧盼神飛,淡定自若。雖說四人皆顏貌不揚,但除了胖乎乎的錢來帝外,其三人身材倒是挺魁梧的。不過也是,都是萬萬人之上的上位者,大多都是表裡不一的!墨皇這樣的人又有多少呢?除了一個澹臺皇和一個花皇外又有誰呢?
就在四帝想入非非,無可自拔之際,忽然一道曉枝滴甘露,味若寒泉中的女聲傳入他們的耳簾:“四位尊客多慮了,我陛下並無此意。諸輝帝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不請而自來,來而行挑唆之事,不誅已是天恩,怎敢妄求?至於未邀令丘帝之事嘛,無非是大喜之際不想平白添堵罷了,康王兄妹不是亦來了嗎!討禮之事嘛,不是應該的麼?酒足飯飽後自然依禮行事,難不成欲白吃白喝而云端裡看廝殺?客人嘛,入鄉隨俗是應該的,在別處還能免了不成。再者客隨主便,凡事不過三,我陛下言過有三,遠來尊客卻只作壁上觀,這是何道理?若真如此,豈非下流之輩?”
四人耳聽此言便立即眼觀八方,只見一個眉如翠羽,眼如晶玉,肌如白雪,腰如束素,優雅美麗的女子南向而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而她身旁身長八尺,彎眉如漆,姿顏如鬆的俊美男子只稍擡眸斜瞟一眼便靜靜的凝睇着她。不知怎麼的如此一副絕美畫卷,四人卻渾然不覺賞心悅目,忽然只覺毛骨悚然,好似裸身立於光天化日之下供人觀賞。原來自傲,身居高位已久,自覺以他們四人之修爲,即便是玉清國的幾位鼻祖皆無力窺探,方肆無忌憚,於背後論人是非,不想卻被兩個娃娃聽了去,果真臊得慌……
看到這裡,書友們一定知曉了,墨皇生氣的原因很光明正大,很理直氣壯的。客氣地說是客隨主便,入鄉隨俗,不客氣的說就是你吃我的喝我的看我的熱鬧,這會兒我要收錢了,就這麼簡單。其實說到底,玉清國居首已久,到底底氣十足,不管怎麼謙遜都帶有一股與生俱來,習以爲常的傲然。玉清皇雖然天天秀恩愛,極其不靠譜,但絕非夜郎自大,只會沉迷兒女情長之人,玉清國在他手上如日中天,非但毫無盛極則衰之勢,反而呈現旭日東昇之景,玉清國一代強過一代而非一代不如一代。所以不管他多麼謙卑多麼客氣,在別人看來都有藐視蒼穹之感。
之前說了兩三回可以把帶來的禮物拿上來,人家娃娃都抱出來了,而周遭的客人卻無動於衷,本來就是要給孩子送見面禮的,吃飽喝足了,主人都說了還一直拖着算什麼事兒呀?能不生氣嗎?擱誰誰敢說不會生氣呀?
最大的區別在於墨皇一向直來直往,言行坦率,從不矯揉造作,而不是心裡嘔得要死,面上卻說沒事沒事,不用送也沒關係的,你人來了就是給我面子了,背後卻暗渡陳倉,千方百計,暗箭傷人。
而老祖宗們呢,對於孩子們能解決的事情是從來不插手的,偶爾插句嘴而已,況且他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爲他們從來教導玉清人都要堂堂正正,不作奸犯科,背後不論人是非,不三人成虎以訛傳訛。有什麼不滿的當面提,只要不是甚麼天大的仇恨,過後就過了。出門在外入鄉隨俗,客隨主便等等,所以對他們而言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是比藍幺更重要的。
四帝一陣恍惚尷尬到極致……正想知道兩個小娃娃爲何方神聖時,又聽到那道女聲笑着爲四人解惑道:“小女子雪羨魚,字道苓,我夫君壤駟頗,字公伯。”
四帝仔細回望,發現諸客依舊各自準備着,好像沒有發現他們的動靜,同時鬆了一口氣。四人飛快對視一眼後立即散開,暗歎道:原來這小娃娃亦向我等傳音!雪道苓,壤駟公伯?原來是彌天郡主夫婦,雪凌臣之長女女婿。此國果真藏龍臥虎,不可小覷啊!
就在四帝感嘆之際忽聞墨青冥嗤笑道:“呵!四位可莫要再傳音了,有何不滿之處請當面說。主君者切忌心高氣傲哦,連娃娃們都聽見了,莫以爲朕聽不見!我玉清諸位老祖雖未刻意聽,然四位着實不太委婉。”
四人被墨青冥突如其來的聲音噎到了,人雪郡主尚敬我四人爲四國之主,傳音示之,你倒好,直接說出來。看破聽破不說破都不知道!
四帝忽然覺得今年流年不利啊,方開年第一天便頻頻失態,來玉清國這年過的呀七上八下的。
“皇帝爺爺,你在與誰說話?誰也沒說話呀!”偏偏這時候小兆年還補了一句。四人此刻臉上火辣辣的,比方纔更甚之。此刻被小兆年這麼無意間一攪和,衆客想裝耳背的都沒辦法繼續了……
“四帝在說你太子叔壞話呢。”偏墨皇還一本正經的回答了。
“說甚麼?”小兆年又勤學好問道。
“說你太子叔欲稱霸宇宙。”墨青冥耐心解惑道,一副好先生的模樣。
“啊!這宇宙如此之大,那太子叔得活到甚麼時候啊?會不會被累死啊?”小兆年驚詫好奇道,而後一副怎麼會有人這麼傻的模樣,道:“皇帝爺爺,你們大人爲何如此荒誕不經?”
“吃飽了撐的唄!世人總是這般百無聊賴,每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甚麼時候都敬而有禮吧,他認爲你裝腔作勢,你直來直去吧,他每每又臆想你心居心叵測。諸如此類,早已數見不鮮了,你長大便知曉了。”墨青冥仔細回答小兆年,萬般無奈道。
“這是爲何?”小兆年極其不解道。
“多數孩子是清澈純真的,你而今尚體會不到。而大人則多數屢屢以自己的意願揣測他人,實冀他人尊其心念而活。一旦其發現眼之所見不實之時便會奔潰,但其並無悔改之心,當同與以往歟!沉醉不知歸路也!”墨青冥笑着摸摸他的小腦袋,平靜的告訴他原因。
沉吟片刻又道:“餘憶童稚時,能張目對日,明察秋毫,見藐小之物必細察其紋理,故時有物外之趣。夏蚊成雷,私擬作羣鶴舞於空中,心之所向,則或千或百,果然鶴也;昂首觀之,項爲之強(“強”通假字,通“僵”,僵硬的意思)。又留蚊於素帳中,徐噴以煙,使之衝煙而飛鳴,作青雲白鶴觀,果如鶴唳雲端,爲之怡然稱快。餘常於土牆凹凸處,花臺小草叢雜處,蹲其身,使與臺齊;定神細視,以叢草爲林,以蟲蟻爲獸,以土礫凸者爲丘,凹者爲壑,神遊其中,怡然自得。一日,見二蟲鬥草間,觀之,興正濃,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一癩蝦蟆,舌一吐而二蟲盡爲所吞。餘年幼,方出神,不覺呀然一驚。神定,捉蝦蟆,鞭數十,驅之別院。”
這首詩叫《童趣》,作者:沈復(清朝),我給墨皇借用下,書友們不介意吧應該。
“皇帝爺爺,我知道了,心正則身直,心清則目明。”小兆年拍拍腦門而後恍然大悟道。
“奚兆年,我忽然開始有些喜歡你了。果然悟性絕佳,孺子可教也。”墨青冥重重的拍了拍小兆年的肩膀,差點沒把人家的小心臟給拍出來,這麼對待一個小娃娃,真是……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從宴席開始待在藍義天夫妻身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藍煜忽然冷冷的吐出一句聖人之言,眼睛卻一直看着妹妹,轉都不曾轉動一下。
“煜熠說的不錯。我們的小高冷就是與衆不同。果然素喜悶聲不出氣的人最不容小覷。”墨青冥轉頭看着小藍煜,滿意的點點頭,笑道。
“三皇伯,我沒說別人。”小冰美男藍煜終於轉頭看向墨青冥,故作深沉道。言下之意便是說墨皇囉!還是小煜熠霸氣,又萌霸萌霸的。
只聽“噗哧”一聲後,衆人鬨堂大笑。好不容易威嚴一回的墨皇一息破功了……
衆客看向那最先發出噗哧聲,勇氣可嘉的人是誰?那笑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的男子漢是~當然不是別人,正是那栒狀之山出現過的天上魔主人間太歲的~華清弦。此時此刻除了諸祖外也只有他敢虎口拔鬚,龍頭鋸角。
“笑吧笑吧。沒錯,我本就是無恥之徒。人心猶彈簧,君弱則強,君強則弱;人心猶紙虎,但不爲之懼,則勝之矣。”墨皇並未惱怒,反其道而行之曰。他輕拂衣袖,頓了頓便又對四帝等人道:“朕之太子未嘗包舉宇內,不過是世俗之人杞人憂天罷了。然爾等若因此而小覷朕,妄圖轍犯於我,不過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
以四帝爲首的一干人驚耳駭目。這墨皇果真不是爲了九國之賽與春搜啊,純粹只爲今日之事!世間竟有這等神人!一干人還是沒想通,堂堂九五之尊如此爲一外女,果真值當麼?
此時,混世魔王華清弦終於正經來了一回,仔細爲其解惑,笑道:“值當,自然是值當的。我玉清切切實實沒有諸國那般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墨皇幽幽嘆了口氣道:“四帝尚有何疑慮?”
我們墨皇這意思就是隻要你們別主動挑事,我是絕對不會自討沒趣,勞心勞神的,當然如果你們非要動歪腦筋,我也不懼,你們後果自負就行了。最關鍵的是你們真的想太多了……
四帝一同連連擺手,笑道:“沒有沒有。墨皇果然風趣!”
聽聞墨皇一席話後,一些已蠢蠢欲動的心思只得胎死腹中……而看不見的硝煙也暫時的熄滅了……
書友們可以猜猜看,有個性的墨皇真的只是爲藍幺收見面禮的事而絲毫沒有其他的意思嗎?君臣一唱一和真的只是爲了讓藍幺收到更好的新生禮嗎?書友們覺得墨皇到底有沒有其他更深沉的意思?不過我可以確定的事是墨太子真的不會稱霸宇宙,因爲我們臣民敬愛的殿下很忙的,沒那麼多的閒情逸致。
……
墨青冥很滿意眼前的效果,隨即笑道:“好了話不多說,雖然方纔依舊說了許久。開始吧,抓鬮禮也一併進行了。”
額……衆客一臉懵,這還有個比藍老爺子還急的!
“那個……墨皇,會不會太早了些……試兒禮要不等滿月或週歲再如期舉行吧?畢竟最近兩三月我等亦尚走不了,小郡主週歲時再來亦尚可,畢竟小郡主太小了,怕是亦做不得數。”太華帝猶豫片刻後還是道,他沒想到這墨皇也是個急躁的主!
“洗三抓一回,滿月抓一回,週歲再抓一回。如何做不得數?怎地太史賓牟,你有意見?”墨青冥又不悅道。
太華帝一噎,欲哭無淚道:“墨皇多心了,朕並無此意。”
墨皇這才又笑道:“沒意見便開始吧。”
太華帝一臉黑線,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傳說中的墨皇並非如此啊,此前打交道的墨皇亦並非如此啊,那個博古通今,滿腹經綸,經天緯地,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最最重要的是待人謙和,談吐高雅的墨皇被誰替換了?今日之所見所聞,怎麼瞅着都是個剛愎自用,獨斷專行的暴君潛質!
這是個世紀問題,想不到高高醜醜的太華帝還挺有覺悟的!用以後藍幺的話來說~這“皇老頭”就是個剛愎自用,獨斷專行的無良暴君,打她板子不說還經常剋扣她餘糧及各種獎勵……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稍稍劇透一下。
墨皇話落,藍無敵看向勤伯,勤伯向後揮揮手,四個大約舞象之年的俊俏家丁小哥立即擡着兩張長兩丈餘寬一丈餘高一丈餘,周身刻着青蓮的漂亮案几擺於幾位鼻祖跟前也就是藍幺跟前,而後於案几上鋪上約莫兩丈有餘的大紅綢布,大紅綢布長長的拖在案几兩頭的地上,美哉!壯哉!而周圍的他國尊客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即可說明這在他們看來不算甚麼,也是,非富即貴的,又怎會將眼前這點看在眼裡!
“聖祖/聖後,義王/王妃,墨皇/墨後,此乃羬羊之油脂,可治癒肌膚乾裂。乃我夫妻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萬望莫怪。”胖嘟嘟的錢來帝微微彎腰牽扶着身旁一個美麗賢淑,端莊大氣的紫衣女子笑眯眯道,身後那之前騷包的錢淵也這會兒挺正經的,亦急忙上前攙扶着女子,女子亦就着錢來帝父子的手,脣角掛着溫婉的笑意,她仔細從空間中拿出一個美輪美奐的玉盒遞給錢來帝,錢來帝放下女子的手,雙手將玉盒遞給站在襁褓前的藍若懷,藍若懷雙手接過玉盒輕輕放於几子中央,此刻已不見他舉着簦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