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反應過來時,就看到張小霞捂着臉,怒氣衝衝地看着鄭西西。
張小霞怒不可遏!
而鄭西西則一下子抱住宋澤峰,再回頭瞪着張小霞:“你從小就欺負峰哥哥,非要把他的心狠狠地傷碎才甘心是不是?峰哥哥那麼聽話,卻總是沒得到你的一句表揚,是不是你的心裡就只有鄭思遠一個孩子?”
“西西,你打我?我是你繼母!”張小霞氣得肺都要炸了一樣。
“你也知道你只是我的繼母,當年要不是我爸爸收留你,你早就流落在美國的街頭了!”
“沒錯,當初的確是你爸爸收留了我,但是你爸創業的資金是我給的,知道嗎西西?我是你們家的恩人哪。”
“我不管恩人還是仇人,只要你對峰哥哥不好,那你就是壞人!”
罵完張小霞,鄭西西再一次緊緊地抱着宋澤峰:“峰哥哥,沒事了,沒事了啊!”
至此,一直沒有說話的宋澤峰才終於開口了,他溫柔地說:“西西,我沒事。”
而到現在,我也終於明白了一個事實:鄭西西雖然有病,但她並不是宋澤峰的一個負擔,她是在宋澤峰每次受傷害時,都能第一時間衝出來站在宋澤峰這邊的人,她不管誰對誰錯,不管對方究竟有多大的權利,她只認準了一件事:誰都不許欺負宋澤峰。
相比我的那一句乾巴巴的“張小霞,你適可而止”,鄭西西的那一個巴掌才具備足夠的份量。
或許他們從小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在張小霞動輒打罵宋澤峰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維護宋澤峰的人,永遠是西西。
所以宋澤峰對西西的感情都是真的,他們之間真的有太多美好的回憶,這些回憶包括宋澤峰捱餓時,西西送上的一塊三明治,在宋澤峰去小黑屋面壁思過時,西西給他偷偷遞去的一盞小手電筒。
我慶幸自己剛剛沒問出那句:“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對我是不是還餘情未了?”
“峰哥哥,我們進屋去吧,不要再理會這些不相關的人了!”鄭西西說着便拉着宋澤峰的手。
“你等等!”宋澤峰進去前,居然又來到我面前,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你放心吧,你爸爸的醫藥費不會停的。”
說完,他便轉身牽着鄭西西的手。
那扇別墅的鐵門“呯”地一聲重重關上。
我感覺有什麼東西隨着這扇鐵門也被關起來了,隔絕了。
……
轉身,再次對上張小霞那張氣乎乎的臉,她雖已半老徐娘,但平時保養得很好,皮膚很白,所以臉上那四根紅色的印子非常明顯,看來西西下手真的很重。
我像她剛剛一樣,露出一抹譏誚的笑。
她怒氣衝衝地問我:“馬如意,你笑什麼?”
我不應她,只管朝我的車走去,然後發動車子,再離開鄭西西的別墅。
我笑什麼?我也不知道。
因爲在那個時候,我其實是想哭的。
……
醫院。
先是去找嚴醫生了解我爸的病情,再趁機打探一下醫藥費的事,嚴醫生說醫藥費方面沒有什麼問題啊,就在昨天還有一筆錢進了爸爸在醫院的帳上。
我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宋澤峰是怎麼做到的。
我回到病房陪老爸聊天。
先是聊了近段時間以來,我在公司的表現,又聊到我現在開始接手東盛的產品了,然後再握着老爸的手:“爸,我一定要儘快讓自己強大起來,等我有了足夠的能力,就可以替您把東盛要回來了!”
我爸自然是沒有什麼反應的。
又坐了一會兒,我跟老爸說:“爸,公司裡還有很多事,我先回去了,下次有空再來看您。”
正要走,可我突然覺得尿急,便決定上個廁所再走。
這幾天正好來大姨媽了,所以我把包包也拿進衛生間了。
正在換衛生巾的時候,我聽到病房的門好像被人推開了。
我以爲是護士,也沒有在意,繼續換着衛生巾。
正要開門走出去的時候,我突然就聽到一把熟悉的,令我很是厭惡的聲音:“哼,馬今東,你也有今天?”
又是張小霞!
她來幹什麼?
我的手已經放在衛生間的門把手上了,但我決定先不出去。
不一會兒,張小霞又開口了:“不過,你真的甘心嗎?那對狗男女就這麼殉情了,他們在地下每天都恩恩愛愛,可你呢?躺在這裡半死不活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張小霞笑得我全身發冷。
可是她剛剛說什麼?殉情?
張小霞又說:“早在當年插隊的時候,我就知道江愛琴是紅顏禍水,那時候咱隊裡就兩個女的,她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把她那些所謂的少女心事告訴我,什麼今天又有誰誰給她遞情書啦,誰誰送她後山摘的小野果啦,你那時也是她身後一個的跟屁蟲是吧?這些她統統都跟我講過。而她呢,明知道我當知青前就喜歡汪樹了,她還意無反顧地接受他的追求,最後還在我面前哭着說,感情的事她沒辦法控制,我呸!她還成天口口聲聲說我是她的好姐妹,我每次聽她這麼叫我,就覺得噁心至極!”
“不過,你們男人都把她當成仙女一樣,我也就勉爲其難地應和她,不然我要被孤立了。你知道嗎?每一次她跟我說汪樹如何如何對她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把她推到黑竹溝那個懸涯底下去!最噁心的是回城之前的那個晚上,她抱着我哭着,說捨不得我,哼,真他*媽的虛僞。這些,我以前都沒有跟你說過吧?不過現在說也還來得及。”
“回城後,我的父母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我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是汪樹,我也佯裝不想結婚,可你知道嗎?我心裡樂死了,汪樹我一定要嫁,哪怕最後汪樹同時娶兩個女人,我也要嫁給他!”
“可汪樹死活不肯娶我,還說什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我故意在他面前表示不想嫁他,但我越是這樣,我父母和他父母反而認爲我識大體,並堅決要我們倆結婚。最後,他終於妥協了。”
“新婚那一夜,本來應該是我這輩子度過的最美妙的夜晚,可偏偏,他在要着我身體的時候喊的卻是別的女人的名字!馬今東,你後來在跟江愛琴做那種事時,她有喊別的男人的名字嗎,你當時是什麼反應呢?呵呵,我猜你也不會有什麼反應的,你就是一個傻大個,她肯嫁你你就要燒高香了對不對?還在乎她在你身下喊的是誰的名字呢?”
衛生間裡,我緊緊地拽着包包的帶子。
張小霞那種堆積了幾十的怨恨,就像毒氣一樣在病房裡四處蔓延,讓我覺得十分壓抑與憤怒。
我實在忍不住了,突然就擰開衛生間的門走出去。
在看到張小霞的那一刻,我只見到她臉上的猙獰,就像恐怖電影裡懷着極大怨氣冤死的女鬼!
而她看到我,臉上有略微的驚訝,但那種恐怖的猙獰依然沒有減少幾分。
我叫了她一聲:“沈愛玲!”
她先是錯愕,“你怎麼在這裡?”
我走到病牀前,把她往旁邊一推,再低頭跟我爸說了一聲:“爸,我不管這個瘋女人剛剛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但我相信你和媽媽,你們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然後我才正視着張小霞。
她冷冷地朝我笑了笑:“他們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馬如意,你真是太天真了,你媽的事情,宋澤峰難道沒有跟你說?”
我白了她一眼:“他應該跟我什麼?”
“那你知道,你媽是怎麼死的?”
“生病死的!”
張小霞頓時就仰天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馬今東真是什麼都沒跟你說,宋澤峰也什麼都沒跟你說,那我來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