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叫阿景。”
小乞丐認真地自我介紹,又道:“我姐姐叫鈴兒。”
“我叫……小謝。”
儘管小乞丐只是個孩子,謝長魚也不願冒然吐露真名。
日色漸沉,黃昏籠罩下來,晚風陣陣。
小乞丐嗅到一絲血腥氣息,頭一擡看到了謝長魚被風吹開的袖子。
“小謝姐姐,你的胳膊有血,是受傷了嗎?”
“被一個壞人射了一箭。”
謝長魚捂了捂胳膊,又掐了一把,還是軟綿綿的沒反應。
看阿景有點害怕,她便出言安慰道。
“那個壞人也沒得到便宜,小指頭都被我削下來了。”
“真的嗎?小謝姐姐好厲害。”
阿景暗暗在心中猜想,是小謝姐姐厲害,還是他的鈴兒姐姐厲害?
翻過一個草坡,又走進一片樹林,謝長魚終於在阿景的指點下,看到了茅草屋的輪廓。
草屋不大,屋外有個簡易圍欄,欄內隱約可見一筐蔬菜,沒有家畜。
謝長魚嘆了口氣,這小傢伙和他姐姐過得不容易啊。
“你們打算一直住下去嗎?”
她關心起來。
“不,姐姐和哥哥生病了,我是姐姐撿來的,姐姐說等她病好了,就想辦法帶我去盛京。”
謝長魚心下一動。
“我也是盛京人,如果你想的話,過幾天大概有人來找我,我把你們也帶上,我在盛京認識不少名醫,或許能給你哥哥姐姐治病。”
阿景眨巴着眼睛,有點想哭。
“哭什麼,”謝長魚笑了:“你幫我一把,我幫你一回,這不是禮尚往來嗎?”
阿景擡手抹掉了眼淚。
謝長魚隨他推開搖搖晃晃的木門,走進了草屋中。
由於窗口狹小,整個室內暗沉沉的,只有一支蠟燭靜靜燃燒着,照在草屋一角的牀頭。
“小謝姐姐,你可以睡這……”
阿景發現謝長魚沒在看他。
謝長魚本想借燭光處理一下傷口,卻在瞥到牀上的病容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她愣了一下,隨即撲到牀前。
“瑤鈴。”
她輕聲喚道。
眼前人是瑤鈴無誤,只是和從前比起來,臉色蒼白了很多,嘴脣泛着不健康的烏色,沒打理的長髮如雜草般散在兩肩,臉頰也瘦得不成樣子。
“瑤鈴,是我。”
謝長魚驀地紅了眼眶,她讓葉禾找了這麼久的人,竟然在這裡重逢了。
阿景在一旁呆住了。
瑤鈴聽到人聲,以爲阿景回來了,緩緩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一張日夜思念的臉龐。
“長魚姐姐……”
瑤鈴的聲音又輕又啞,縹緲得不太真實。
“我是在做夢嗎?”
謝長魚搖頭:“我會接你回家的。”
瑤鈴聽清了謝長魚的聲音,未語淚先流,起先是小聲飲泣,接着便一頭扎進謝長魚懷裡,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謝長魚沒說話,擡起還能使上力氣的右臂,一下又一下拍着瑤鈴的背。
“是我對不起你,我應該好好保護你的。”
“嗚嗚,”瑤鈴哭着搖頭:“姐姐找我,肯定已經盡力了。”
哭完她忽然發現不對勁。
謝長魚不是閒人,不可能親自找她,更不會孤身一人出現在荒郊野嶺。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瑤鈴鬆開手,視線一低就看到了謝長魚的左臂,那裡被衣帶潦草地纏着,正隱隱滲出血來。
“長魚姐姐,你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是啊,”謝長魚知道瞞不過她,便用很輕的口吻說了:“不過沒什麼大礙,我已經逃出來了。”
她給瑤鈴抹了抹眼淚。
“你當初被綁架,是怎麼逃回來的?狄戎的人有沒有難爲你?”
瑤鈴的目光黯淡了片刻。
“他們知道我就是瑤月,根本沒有死,想利用我來牽制邢江王。”
當初她假意答應,才換來自由外出的時間,玄乙帶着她一路逃命,但被狄戎人發現,雖然沒能把他們抓回去,玄乙卻受傷昏迷了過去。
謝長魚嘆息一聲,事情果然與她和陸文京推測得不錯,瑤鈴遇險就是狄戎所爲。
好在瑤鈴逃回來,打斷了他們的好計劃。
“我帶着玄乙,原先住在京郊破廟裡,後來在廟裡看到狄戎的人,怕不安全,就帶着阿景想翻過荒山,想辦法渡過護城河回京,結果自己病倒了。”
謝長魚向牆角看去,另一張牀上躺着玄乙,他的臉色比瑤鈴還難看,散發着一種灰敗的青。
饒是謝長魚見慣毒藥,看着也不免心驚。
“你可知道他中了什麼毒?”
瑤鈴想了一想:“當時他們追得很急,細看不了,只知道是塗在針尖上,是青色的膏狀物。”
“好,你先躺下休息吧。”
謝長魚要扶着她躺下,瑤鈴探身道。
“長魚姐姐,你睡哪裡?屋子裡沒有空牀了,你上來吧,我睡地下。”
“哪有這麼嬌貴了。”
謝長魚笑笑:“你好好躺着,我胳膊受傷了也不想躺,在牆角坐一晚上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謝長魚出去捕了幾條魚回來,交給阿景,讓他給瑤鈴熬魚湯喝。
“小謝姐姐,你要走了嗎?”
阿景看着剛回來就要出去的謝長魚,一下子有些不捨。
“我不走。”
謝長魚摸摸他的腦袋:“姐姐去找木頭做點東西,不會走遠的。”
阿景是個好孩子,想到謝長魚左臂不方便,熬好了魚湯就出來幫忙。
原來謝長魚是在做風箏。
木頭框架勉強搭好了,又去找釘子和紙,茅草屋裡一貧如洗,兩人只好在荒山四處搜尋。
好在這裡多年前有傢俬塾,現在雖然廢棄了,裡面還能找到有用的東西。
兩人拿上紙,又颳了半碗糊牆用的泥。
“姐姐,你是要向誰求救嗎?”
“你挺聰明。”
謝長魚將風箏湊合做好,在下端系起長長的線握在手中。
“今天的風正合適。”
如果順利的話,應該能吹到江宴那邊。
謝長魚握着線,阿景在草地上奔跑起來,經過幾次努力,風箏越飛越高,謝長魚一鬆手,便飄飄忽忽地上了天。
左臂的麻木感快要傳到肩膀了,謝長魚倒吸一口氣,希望江宴能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