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魚是那樣聰明的人,或許會在水裡留下信息。
實際上護城河裡確實有人的痕跡,不過不是在水裡,而是在靠岸的河壁下。
江宴憑着內力在水下潛了十數米後,在河壁摸到了一隻銅環,穿過深深的泥沙,銅環依然堅固。
但銅環顯然不是輕易就能拉出來的。
銅環看起來要找到機關才能開,但救人要緊,禁軍們沒功夫琢磨機關,直接用詐藥把銅環附近炸開了一道口子。
河水剎那間灌了進去。
河壁確實有相當大一部分是空心的,銅環背後是間潮溼的石室,看樣子沒少遭遇水流的沖刷。
“丞相大人,裡面有回聲,像是有密道,這邊還有一道門,要不要把它炸開?”
禁軍請示道,在護城河下方發現密道是個大收穫,報上去上頭肯定重重有賞,他們拎着詐藥,已經躍躍欲試了。
江宴卻犯了難。
有密道已經是毫無疑問的了,鑑於護城河兩岸能藏人的地方不多,謝長魚如果還活着,被擄到此處的可能性不小。
可他不能冒然炸開。
且不說密道一旦灌了就沒法再用,江宴回到岸上,看着護城河流經的方向,可以看出下游有一段明顯低窪的地方。
如果直接往裡灌水,雖然會把密道中可能存在的人逼出來,可假如謝長魚被困在裡面,無法逃脫,灌水反而會害了她。
江宴想起件事來。
“護城河是城防要地,附近如果有人修建工事,不會沒有記錄吧?”
禁軍長想了想,讓人去檔案庫找,果然沒多久把記錄捧回來了。
根據記錄,護城河對岸一年前曾有人施工,但由於對岸不是大燕的領土,所以負責官員沒有記錄得很詳細,僅僅寫明瞭時間和地點。
地點就在護城河對岸,荒山腳下。
這座荒山雖然沒有主人,也無人把守,卻是大燕都城天然的屏障。
無他,只因荒山位置險要,難以攀登,所以去年有人在荒山腳下施工,引起了對岸護城河邊禁軍的注意。
“如果是在那時修的,我們就能找到入口了。”
江宴的眼睛看向遠方,語氣堅定。
在岸上人忙着調工具打撈時,謝長魚結束了十個時辰的昏睡,在幽暗的密道里睜開眼睛。
昨夜跳下水後,被毒箭射中的左臂就不聽使喚了,謝長魚本就有些累,漸漸毒發撥不動水,在被嗆了一大口河水後,就失去了知覺。
冷空氣一激,使她打了個寒顫。
“醒了?”
一睜眼,坐在自己面前的,竟然還是那個蒙面男。
謝長魚目光下移,只見他那截小指確實沒了,上面纏着厚厚的紗布。
看來昨夜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場夢。
謝長魚擡起暈乎乎的腦袋,晃了晃頭上殘留的水珠,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你看你,折騰了這麼久,不還是沒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倚着牆壁坐起來,踢了踢地上的火盆,讓它靠自己更近一些。
“你在說胡話嗎?”
蒙面男皺了皺眉。
“我神智清楚得很,你看現在江宴沒來,你也不知道熙光閣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這不是白費力氣是什麼?”
“他已經在忙着救你了。”
蒙面男不慌不忙:“以丞相大人的才智,說不定我明天就能見到他了。”
謝長魚總覺得這蒙面男有幾分熟悉,雖然她看不見臉,但能感覺到儀態和聲音的相似之處。
“既然一時半會你的心願難以達成,不如我們來聊聊,你叫什麼名字?和風幽是什麼關係?”
“我叫常九,和你說的這人沒關係。”
常九抱臂坐在她對面,聽着頭頂河岸上傳來的聲音。
“你削了我的手指,我很生氣,不過再一想,你的左臂也要費了,我就沒什麼不高興的了。”
謝長魚的左臂不痛,只是軟綿綿的,像被抽去筋了似的沒力氣。
她試圖提起左臂。
“沒用的,我研製出的毒藥,豈是你一介凡人所能抵擋的?”
常九輕蔑一笑:“但你若能對我說說熙光閣的事,或者,讓你的好夫君把令牌給我,我會大發慈悲,送你一顆解藥的。”
“再說一遍,我沒令牌,江宴也沒有。”
“是嗎?那江丞相之前爲何稱病不朝,難道他真病了?還不是皇上起了疑心,而皇上起疑心的時候,恰好就是熙光閣連同兵工廠的風聲被放出去的時候,你說巧不巧啊?”
常九聽着頭上動靜越來越大,有些不耐煩了。
“謝長魚,你別逼我逼供。”
他霍然站起,完好的右手轉動匕首,走向地上的謝長魚。
“你既然想從丞相口中套話,最好還是不要傷了我。”
“可我已經傷了你。”
常九一刀劃破了謝長魚的左臂,挨着才止血不久的箭傷。
“不用等江宴來,你也會求我的。”
常九將刀扔到一邊。
“這毒藥忌諱二次見血,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疼得要死要活。”
謝長魚已經感到刺痛了。
傷口處像是有一千隻螞蟻在咬,是刺骨的折磨。
她靜靜屏息,調度內力。
“如果我說了,你會信我嗎?”
謝長魚忍着疼痛問他。
“我會先派人去證實。”
常九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丞相夫人是打算說了?常某洗耳恭聽。”
“你先給我止疼。”
謝長魚不看到好處不鬆口。
“行。”
常九自袖中取出一粒藥丸,封在謝長魚的傷口上,沒多久謝長魚的痛意就消失了。
“你想知道什麼?”
謝長魚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的真不多。”
“閣主令牌在哪?”
常九也不跟她廢話。
“被皇上拿了。”謝長魚一邊信口胡說,一邊高速運轉着大腦,思索接下來該怎麼圓。
“啊?”
果不其然,常九有一瞬間愕然了。
“真的,你別不信,本來熙光閣寄了封莫名其妙的信來,要把閣主令給江宴,結果剛拿到不久,就被皇上收走了。那天他入宮面聖,爲的就是這件事。”
這是謝長魚的宗旨,情況不對時,就賭一把能不能把對方嚇唬住,若是能,危機就解除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