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夫妻一心,事實證明,謝長魚的預感是對的。
當初江宴與白燁二人臨行前,曾約定好,每三日會用飛鴿傳書一篇報平安,可三日已過,飛鴿遲遲不歸。
此時兩人已抵達了秦嶺。
“江大人,你我來得不巧啊。”
白燁勒住馬頭,四下望了望。
其實他根本望不到什麼,因爲兩人按圖索驥找到的秦嶺,根本就被大片迷霧攏住,近看遠看都是一片白。
“先找家客棧住下吧。”
江宴是這樣打算的,可秦嶺腳下的小鎮荒蕪至極,房舍客棧是有,人都清空了。
兩人最終找了家像樣的院落,把馬拴在院前大樹上,稍事整理後進了正房。
“江大人,你說這裡爲什麼沒人?”
白燁吃了口帶來的燒餅。
“白公子是怎樣想的?”
江宴更想聽聽他的想法:“畢竟,你自稱與空無燼是自小的交情。”
而當年正是空無燼隻身前往九琴派,來到秦嶺山中,一人滅了一門。
按理說,白燁知道的該比江宴多。
“其實也沒有很熟。”
白燁搖搖頭,向後仰了一下:“我在律靈山莊長大,空無燼曾與我師父切磋過武藝,兩人有些交情。”
那時他常在師父身邊,與空無燼見多了,自然就親近了些。
“從前他的性子雖不像如今這般寡淡,卻也好不到哪去,不是善言談的主兒。”
江宴側了側身體。
“這些年,有關他的傳言有很多,有說歸隱深山,有說在江湖,還與熙光閣扯上了關係。關於這些,你可知道真假?”
“大部分都是假的。”
這回白燁的語氣倒是篤定了。
“何以見得?”江宴有了興趣。
白燁思考了一下措辭。
“這麼說吧,如果他曾短暫地在某地露過面,我不認爲是假的;但若說他在哪個門派、哪個樓花費大量心血,我不認爲是真的。”
“爲什麼?”
“他是武癡,又是情癡,對當年同門師妹之死,一直念念不忘,這種人是不會讓俗務纏上自己的。”
“不過嘛,”白燁摸摸下巴:“這些年他對兵工廠確實起了興趣,算是他歸隱生涯裡的意外吧。”
江宴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一個武癡對兵工廠動了心?莫非空無燼需要兵器了?
“江大人是不是在想,空無燼要兵工廠幹什麼?”
白燁猜出了他內心所想:“實不相瞞,白某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曾聽到過一樁傳聞。”
“說來聽聽。”
“空無燼的武功又精進了,而且在試煉一種獨闖秘法,我想,或許這就是他需要兵工廠的理由。”
白燁的猜測似乎是合理的。
“天色不早,我們早些睡下吧。”
江宴擦淨一張竹榻,躺了上去,白燁去了隔壁間。
“等明天一早,霧氣大概就散了。”
白燁走後,江宴召喚信鴿,將寫給謝長魚的信塞進竹筒,綁到了信鴿腳上。
鴿子是慶雲閣特殊培養的,飛速極快,相信不過半天功夫,謝長魚就會收到了。
夜半時分,兩人都已入睡,寂靜的夜裡卻傳來依稀蟲鳴。
蟲鳴聲很輕,但對聽力極好的二人來說,依然清晰入耳。
江宴倏地睜開眼睛。
很快他穿好衣服,提劍下榻,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啊!”
耳畔傳來一聲低叫。
江宴一回頭,見是白燁,後者也是匆匆起身的,衣襟都歪了。
“江大人嚇我一跳。”
白燁撫着心口,埋怨地看他一眼:“好好的人,怎麼走路都不帶聲音的?”
“白公子不也是嗎?”
白燁語塞,停了一會纔開口。
“行吧,天下輕功是一家。”
“我們來的時候,你見過蟲子嗎?”
江宴一邊聽聲辨位,一邊問道。
“照理說哪個小鎮都有蟲子,但這裡……偏偏還真沒看見。”
白燁越發感到此地詭異。
“白公子。”
江宴咳了一聲,示意他攀上院牆看:“那邊有光亮,一閃一閃的。”
白燁趴到牆上,果然看見一片帶霧的蒼茫夜色中,遠處有燭火般的光芒一閃一閃,好像有人在提燈行走似的。
“我們跟上去。”
江宴施展輕功,先一步走了,白燁提步緊隨在後。
既然兩人對九琴派遺址都不熟悉,而這遺址又在深山中,不如跟着火光走,興許對九琴派及空無燼感興趣的,還不止他們兩位。
火光躍得極快,若非兩人懷武功在身,怕是一刻就能跟丟。
這秦嶺說來也怪,山外看去雲遮霧繞的,到了山裡,霧氣卻漸漸散了,至於深山中,就一點霧氣都沒有了。
九琴派便是坐落於深山之中,隱在峽谷之後,一塊常年背陰的地方。
時隔經年,九琴派已不復昔日模樣,門匾早在多年前就被空無燼劈開,現在還斷成兩截地躺在草地上。
進了山門,只見野草茂盛,銅器已鏽,殘木已朽,處處透着無人問的衰敗氣息。
看來這些年少有人來過。
江宴起了疑,不久前在黑夜提燈的兩人,出現在此處,與他們是巧合嗎?
那人移動速度極快,進了九琴派這種斷壁殘垣極多、視線不大好的地方,一下子就不見蹤影了。
剎那間,如同晴空驚雷,寂靜的山谷忽然傳來一道深沉的聲音。
“來者何人?”
聲音之低像從地底下發出的。
白燁察覺到一絲熟悉,這像是空無燼的聲音。
“你——”
“噤聲。”
白燁剛要說話,就被江宴猛搖頭打斷了。
白燁只好和他打手勢:人家都發現我們了,不吱一聲還要藏一輩子嗎?
江宴讓他仔細聽:對方不見得在和我們說話。
白燁又聽了一會,不遠處練武用的大型石臺後,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是那兩個提燈夜行的人。
“先看看他們幹什麼。”
江宴換了個姿勢,藏進了石臺下方的死角,白燁也跟着移過來,兩人悄無聲息地潛伏着。
天光漸漸亮起。
謝長魚從夢中醒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見雪姬拿着一封信進來了。
“他們有消息了?”
謝長魚頓時清醒,一骨碌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