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出發,前往山西,總路程不過五百公里,快馬加鞭,兩天就可以趕到。
方玉陽帶着大軍在七天前就已經出發,照此推算,應該早就已經趕到山西大同境內與來犯的蒙古兵開戰了。
只不過蒙古兵雖然規模不算龐大,但是畢竟是馬背上的民族,個個都驍勇善戰,大明的軍隊一時半刻相信也很難將其擊潰,甚至是擊退。
以正堯對方玉陽的瞭解,此人雖然討厭,爲人也很小氣,比較執拗,但他應該也是一個懂得顧全大局的,在作戰的時候,還是能夠聽取參將,軍師等人的意見的。
而阿拉爾,純粹的就是一個傲慢自大,不可一世的傢伙,以他的個性,肯定勢必想要將山西攻下。因此不管遇到什麼阻礙,他都將兵不血刃的要掃蕩一切。
綜合來看,此時的大同,戰況想必十分的慘烈,而最受苦的還是當地的百姓。
想到這裡,正堯的心就更加的迫不及待起來。
從北京到山西大同的線路其實很多,官道寬敞易行,小道偏窄捷徑。不過爲了儘快能夠趕往前線,正堯最終選擇了後者,走了小道。
而走小道要路經懷來縣、宣化、張家口、天城衛、陽和衛等重要城鎮,最後纔到大同。
其中宣化是北部邊防重鎮,不設地方政府,只沿長城設九鎮,宣府鎮爲九鎮之一,轄四海縣至大同1300裡的防禦任務,是宣府鎮總兵駐地和指揮中心,又稱宣府鎮城。
在正堯路經此地的時候,又在駐軍之中抽走部分精英隊伍一路前行,爲的就是能夠保證有足夠的後援力量。
想來也是,如果只是靠正堯一個人前去支援,那有沒有他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畢竟打仗不是切磋比武,個人因素可以忽略。
在到達陽和衛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子時,城門早已經關閉,衆人便沒有再繼續前行,而是在城外就地紮營休息。
第二天一早,待城門開啓,正堯便點齊兵馬,繼續往大同方向進發。
因爲陽和衛距離大同縣已經不遠,戰火也依稀蔓延了一些過來。使得陽和衛裡面也有幾分頹然之色。
街道上行人無精打采,宛如行屍走肉,商鋪裡沒有生氣,人人都是一張哭喪的臉。
沙塵滾滾,薰煙滿天,遍地狼藉,哀鴻不斷。
還未進入戰場,已經可以感受到戰爭的殘酷。
對於這個陽和衛,正堯雖然沒有去過。但是在地圖上也看到過,因而還是瞭解一些當地的情況。
陽和衛其實就是現在的陽高縣,其地理位置位於山西省東北部,北隔長城與內蒙古自治區相鄰。南與渾源、廣靈爲界,西與大同縣毗鄰,東與天鎮縣、河北陽原接壤,自古就是漢族與少數民族交匯之地。向以“山西之肩背,神京之屏障”而爲兵家所注目。
該處水資源豐富,礦產資源分佈廣。品種多,品位高,儲量大,易開採,初步探明有煤、鐵、金、銅、硫、石灰岩、花崗岩、石英石、鉛鋅礦、鉬礦、泥炭、磷礦等二十多種。
與大同一樣,陽和衛也是兵家必爭之地,一旦大同淪陷,那麼蒙古兵勢必會進犯陽和衛。
因而在城門口守衛的將士們個個也都顯得十分的凝重,街道上巡邏的軍隊更是一列列來回行走,莊嚴肅穆,不敬讓人望而生畏。
正堯找到陽和衛的駐軍總兵,交代了自己的此行目的,然後又從軍隊中掉了部分精英,便準備出城繼續進發。
而就在出城的一剎那,卻有一羣人將正堯的隊伍給攔在了城門口。但見這羣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看着正堯等人,雙眼迷離。
“你們是何人,你們可知道此乃御前駙馬身兼徵蒙兵馬大元帥的隊伍!還不趕緊讓開?”
一名副將見狀立即站出來,衝着眼前一幫叫花子打扮的人吼道,顯得十分的不耐煩。
說完,那麼陳副將立即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人趕緊將這羣人給攆走。
“我們要見李正堯!我們要見李正堯!快叫李正堯出來!快叫李正堯出來!”
陳副將身後幾名士兵剛要上前,卻見那些人突然開始大吵大鬧起來,口口聲聲的喊着要見正堯,情緒一個比一個激動,倒是讓陳副將也覺得有點害怕,不敢再貿然向前。
之前正堯就已經交代過,當兵不應該擾民欺民,相反,要多親民近民,這才配得上仁義之師,纔對得起朝廷,對得起父母。
所以在見到一幫“亂民”擋住去路的時候,陳副將也只是呼喝一聲,如果換做別的隊伍,恐怕不由分說的就是一頓狂揍,甚至直接亂刀砍死。
“陳副將,前面發生什麼事了?”
這時,只見在隊伍中央的一架馬車之中探出了一個人頭,往前方看了一眼,隨即便對着陳副將問道。
正堯好歹也是元帥,自然要坐在馬車裡面,雖然離開京城的時候,只有幾個人,一路都是騎着快馬奔行,不過到了懷來縣的時候,正堯因爲隊伍壯大,他也換了馬車。
有些時候,就是需要把身份擡高一點,這樣纔會服衆,纔會顯得有威嚴。
那一羣乞丐仍舊吵着嚷着,陳副將不禁一臉難色的往正堯走了過來,旋即低頭答道:“回元帥,前方有一隊乞丐攔路,隊伍暫時無法通行。”
“乞丐?他們緣何在此?”
正堯疑惑的問道,說着又朝前方的乞丐看去。
因爲在馬車裡面沒有注意到前方發生的事情,而且一心在想着到大同之後如何與阿拉爾作戰,如何與方玉陽相處的問題,因此並沒有聽到那羣乞丐在喊什麼。
“卑職不知,不過……”
陳副將欲言又止,似乎又遇到什麼難言之隱似的。
正堯立即生硬的問道:“不過什麼?”
陳副將道:“回元帥,他們……他們在嚷嚷着元帥你的名字,說要見你。而且還口不擇言的罵你……”
“什麼?罵我?”
正堯頓時把眼睛瞪得碩大,一臉錯愕的樣子,好像是自己聽錯了一樣,儼然不能接受這個信息。
辱罵正堯?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要知道,從正堯出道以來,在坊間也好,在朝堂上也罷,口碑都十分的好,雖然正堯不敢說自己是多麼好的一個人,但是他自己覺得做事都對得起天地良心。他不求別人對他的稱讚歌頌什麼的。但是也不擔心有人會罵他。因爲罵他的人除了是被自己懲罰過的人,就是嚴嵩餘黨爲了報復而已,他根本就不用在乎。
可是現在在這麼一處地方,距離京城600多裡的一座城中,正堯從未到過的街道上,竟然出現了一羣乞丐在辱罵自己,而且從陳副將那爲難的表情和閃爍的言辭之中不難看出這罵聲有多麼的慘烈。
更何況,這條路乃是去前線大同的必經之路,竟然有人在這裡攔路擋道。看來是早有預謀的,這如何不讓正堯感到震驚,感到意外?
“我去看看!”
正堯懷着心中無盡的疑惑,一個起身下了馬車。然後大步流星的往城門口走來。
但見此刻城門口周圍也漸漸圍滿了人羣,聽着那慘烈的辱罵之聲,都不禁好奇的站着,似乎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隨着距離越走越近。正堯終於聽清楚了那嘈雜混亂的罵聲說的是什麼。原來還編成了一首五字經:“聞有李氏兒,假以君子稱。逢難遇害時,良人把手伸。兒去年七載。默默跡無聲。今昔遊歸來,說是把人尋。尋人不得處,竟將屠刀掄。問兒爲何故,此乃欲還恩……”
越吟唱越激動,正堯越是靠攏,這些人的聲音就越是的大,彷彿生怕別人聽不到一樣。
問有李氏兒,很明顯說的就是正堯。假以君子稱,擺明就說正堯非君子,而是小人最後什麼屠刀,什麼還恩之類的自然就不用多說,肯定是有人刻意杜撰出來的。
但是這些事情說的又是煞有其事,如果不是正堯此刻頭腦清醒,或許他還以爲自己真的可能做過,畢竟他還有七年時間的空窗期是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的,即便這七年時間都是陪着安波爾沁的。
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雖然正堯可以肯定這些什麼屠刀什麼殺人的事情自己絕對沒有做過,但是不排除可能是有人冒名去做了一些損害自己聲譽的事情,所以正堯有必要弄清楚。
“元帥,現在前線告急,卑職以爲這不過是普通的刁民聚衆鬧事,可以不予理會,還是先衝過去解了前方之困再說。”
陳副將提醒着正堯說道,與前方的戰事比起來,這些乞丐似乎算不得什麼,也實在沒有必要再次逗留糾纏下去,還是趕路要緊。
不過正堯卻是搖搖頭,道:“前方戰事固然重要,但是我們也不能不顧百姓的死活。眼前這一幫雖然是乞丐打扮,但他們始終是大明的百姓,他們又冤情也好,有不滿也好,我們都應該幫他們處理纔是。再說他們現在是用着血肉之軀來攔路,我認爲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的!”
正堯的分析也很有道理,連性命也不要的來攔路,絕對不是一般的聚衆鬧事那麼簡單。
“元帥所言極是,是卑職太過魯莽。”
陳副將不由地低頭認錯道,說完,便不再多言。
隨即正堯也走到了乞丐們的面前,然後挺直腰桿大聲道:“你們要找的李正堯就在這裡,說說吧,你們爲何要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