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

就這樣一直走下去,直到我感覺到腳下已是冷的沒有知覺。

我在心裡暗想道:風靖寒,難道想把我冷死在這裡嗎?

他停住,伸出手來扣住我後頸,將我拉向他,在我耳邊輕聲問道:“還在生氣?”

我在生氣嗎?

那晚的事,我不想再提起,我只是儘量的開心想把它忘掉而已。

生氣其實是自己受罪,事事非非太多糾纏,我不願被其束縛。

何況,沒有詩儀又怎麼樣,還有紫煙呢,還有無數個三妻四妾呢?

所以,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摟着我,似乎並未料到我竟會誠實的點頭,我看着他,見他也目不轉睛的看着我,眼裡竟不是我熟知的那種犀利和冷漠,而是帶着一絲落寞?

落寞嗎?我實在不能把這個詞和他聯繫在一起。

他輕嘆口氣,拉着我繼續走着。

我偏頭過去看他,他此刻看着前方,有些捉摸不透。

哼!

我扯扯他手,示意他停下。

“莊主不打算解釋一下麼?”我咬咬脣,極其不滿的看着他,爲什麼這事要我來開口。

“解釋什麼?”他轉過頭來看着我。

居然裝不懂。

“人的心那麼小,怎麼能夠裝下那麼多人?一會兒是詩儀,一會兒是紫煙,一會兒又是…”一會兒又是我……我氣鼓鼓的控訴他的罪狀。

哼。

他輕笑,看着我目光也滿含笑意。

我有些生氣,難道就我一個人這麼在意這件事嗎?

“林紫煙與我並無多少糾葛,我也從未當她是紅顏知己。”他看着我,慢慢開口說道。

中秋那日,我讓他邀請紫煙姑娘時,他反問我一句:“你怎知我視她爲紅顏知己?”

“可你陪她參加燈謎大賽。”我瞪着他,想騙我,我又不是純潔小女生。

他伸手將我飄向額前的髮絲理到耳後。正視着我說道:“我在她身上發現了一些線索,與風家十多年前一樁舊事有關。燈謎那日,本已有些眉目。可你的出現,打亂了我的計劃。”

所以他帶着目的接近林紫煙?

風靖寒居然利用兒女□□來調查線索,是不是太過分了?

啊?我打亂了他的計劃?

可那日我什麼也沒做呀?我只是邀請了孜然參賽,最後被人妖綁架,是他出現救了我。

“我打亂了你什麼計劃?”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他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拍賣會你不是也邀請了紫煙姑娘。”我像個吃醋的小姑娘。

他笑:“我若不請她,豈不是打亂了你的計劃。”

中秋那晚,他問我的願望是什麼?

我回答的是:“我沒什麼願望,只想好好辦好拍賣會,所以還請莊主一定要請到紫煙姑娘。”

好吧,我有些微微臉紅,怎麼感覺風靖寒是爲了我去犧牲色相呢。

我赧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還想問什麼?”他笑看着我,十足的耐心。

我擡頭,詫異於他忽然的變化,竟會考慮我的感受,耐心的回答我的問題。

我拉拉他的手,有些難受:“那天我真的想去修好那幅畫,那畫上的墨汁不是我弄的。”

他頓了頓:“我知道。”

我擡頭看他。

“你若有那種心思,又怎會傻到在畫上塗抹。”是呀,我也沒那麼無聊。

許孜然自然不可能,許孜墨呢,他曾經綁架我,可拍賣會上並沒有過多爲難我。

殺手呢,在莊裡就跟蹤我,會不會是他做的。可目的是什麼呢?

可我還是想知道詩儀的事。

我擡頭,有些忐忑:“你會怨我弄壞了詩儀的畫嗎?”

他嘆口氣,轉開眼,看着前方,目光裡滿是憂傷。

“詩儀是我妹妹。”

我點頭,這個靖宇已告訴我了。

“她是因我而死。”

啊?

“在幽井閣,她被、強、盜、凌、辱,最後被付之一炬,連屍首也未找到。”

他轉回頭,看着我,有些微微低落。

幽井閣!凌:辱,付之一炬!

怪不得他聽說我和靖雪去了幽井閣那麼激動。

而我之前數次提及詩儀,怪不得他會生氣,會失控。

花季少女,被凌:辱,又是因他而死,怪不得…風靖寒和靖宇提及她時都那麼憂傷。

雖然我十分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不敢再繼續深問下去。

這段憂傷的往事,風靖寒從來不肯提起,如今卻告訴了我。

而對於事情經過,他不肯多談,只是寥寥數語,但已讓我十分震撼。

而我,竟找不到話來安慰他。

他此刻牽着我手,溫暖的手掌擋住了外面鋪天蓋地的寒意。

我擡眼,朝他一笑。另一隻手從手套裡鑽出來,握住了他的手。

相較他的手,我的手很小,也只能握住他的手背。

不似我的微微冰涼,他的手十分暖和。

他愣了愣,將我的手重新放入手套,另一隻手依然被他牽着。

“不怕冷了?”他開口,目光裡已有笑意。

怎麼不怕,方纔我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讓手離開溫暖的手套。

我點點頭,誠實的說:“怕,說實話,我很冷。”在這裡站了這麼久,寒意愈勝。

他笑,脫下自己的斗篷,爲我披上,溫暖的氣息瞬間襲了過來。

他低着頭認真爲我係着斗篷的帶子,我仰頭看他,與他目光接觸。

他頓了頓,看着我,目光幽深。

氣氛曖昧。

卻見他忽然低頭,就要吻上來。

我嚇到,雖然我此刻已不再生氣。雖然詩儀和紫煙已經說清楚,可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冒出千萬個紫煙。風靖寒這種封建男人,家世好,相貌好,以後不知道會有多少門當戶對或者紅顏知己呢。

我直覺的往旁邊一偏,躲過了他的吻。

氣氛尷尬。

我擡頭,自動忽視掉他不爽的眼神。

“我喜歡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我不喜歡和別人爭風吃醋。所以,還請莊主不要來招惹我。”

他不語,慢慢將我頸間斗篷的帶子繫好。

“可我已經招惹,又當如何?” 他正色看着我,語氣十分嚴肅。

額,此人臉皮如此之厚。

“迷途知返,爲時不晚。”我直視他。

“既已招惹,豈能半途而廢?”他看着我,緩緩一笑。

對他來說,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在乎半途而廢。

我瞪他一眼,誰特麼要跟你成語接龍。我轉身,準備走開。

他卻拉住我手,扶住我肩膀將我轉回面對着他。

“可我還想繼續招惹。”他盯着我,語氣不容置疑,說話時,微低下頭,在我脣角印下一吻。

然後自動忽視掉我殺人般的眼神,摸摸我頭髮,輕笑道:“回去吧!”

他將我抱上馬,慢慢向回走去。

他此刻左手環在我腰上,右手握着我的手,至剛纔開始,便一直未丟過。

我在前面,低下頭來看着身上他的那件斗篷,想着他剛纔那句話,心裡竟覺得十分迷茫。

正想着,風靖寒忽然快速鬆開我的手,將我身子往旁邊一側,像是要扔下馬去,我尖叫,眼看就要跌下馬,他原本在我腰上的手使力又將我拉了回來。

我驚魂未定,坐直了身子,纔看見他右手舉過頭頂,指縫中竟夾着一支箭。

“出來!”他冷喝。

誰?

樹上跳下兩個男子,身上圍着虎皮,一人提着刀,一人拿着弓箭。

“你們是誰?”風靖寒盯着他們。

其中一名男子,掙着滿臉橫肉:“哼哼,怕死就乖乖交出值錢的東西!”

風靖寒冷冷的看着他們,沒有說話。

他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眼,嘿嘿笑道:“交出銀子,把馬留下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風靖寒自是沒理他們的威脅,相當沒風度的保持沉默。

另一名舉刀的男子淫褻的瞧了我一眼,我打了個冷噤,只聽得他說:“小美人也留下,這麼冷的天也好給咱哥倆暖牀!”

嗷,我暈!

我只感覺風靖寒環住我腰的手緊繃了一下,然後很沒風度的撒了一句:“滾開!”

那個獵人火了,提刀衝了上來,口裡嚷着:“敬酒不吃吃罰酒!”

到馬跟前,舉刀就砍。

可他的刀還沒落下來,便被彈掉在地上。

風靖寒就着手中那支箭,深深的刺入了他喉嚨,然後箭身一折,將他彈開,直直的向後栽去,仰倒在雪地裡。

他倒下去的身子恰好撞在刀身,刀尖從前胸穿出。

但見地上的那人兩眼圓瞪,脖子上一個大洞不停的冒血。

血噴出來,濺到我臉上,我捂住眼尖叫一聲,慌忙的抹臉上的血,好惡心。

風靖寒隻手抓住我將我提起來,在我未反應過來之時,我的身子已在馬背上反轉了180度,原本背朝着他,現下卻變成了和他相對而坐。

他將我的腦袋快速按向自己懷裡,拉過斗篷掩蓋住:“別看!”

他的懷抱暖暖的,黑暗中我只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氣息,我不由的閉上雙眼,深呼口氣,啊,終於不冷了!

恍惚中聽到金屬出鞘的聲音,像是風靖寒的匕首。

耳邊飛過什麼東西帶着風聲朝我們勁射而來,接着就是哐當的脆響,我知道,是那人放箭了,不過那箭全在一兩尺左右被匕首擋了下來。

風靖寒定是以爲我在害怕了,因爲那次那個人頭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噁心。

一支箭被揮落時,擦到了身下的馬,馬受驚的跺跺前蹄。我也跟着往旁邊滑去,就要跌下馬。

風靖寒一手拉着繮繩穩住馬,一手迅速的將我摟住。

箭揀準時機飛了過來,直接飛到風靖寒左肩。

我心裡咯吱一沉,風靖寒受傷了。

我從他懷裡擡起頭,風靖寒很勇敢的直接從肩上拔下箭,由防守正式轉爲第一次攻擊。

然後我很幸運的發現,那飛濺而出的血又濺到了我臉上。

最後那人捂住左臂,負傷而逃。

風靖寒收好匕首,盯着我滿臉的血污,竟然笑了一笑,掏出手絹遞給我。

我心裡也挺鬱悶,這樣子到底誰纔是搏鬥那人啊!

我捏着手絹,沒動,因爲我看見他的左手臂還流着血呢,黑色的。

有毒。

那箭嘴處帶有倒鉤,風靖寒剛纔那樣一扯不知道有多少細胞脫離身體呢。

流出來的血,很快在手臂處凝固。

我捏着手絹:“怎麼辦,要包紮嗎?”

“我沒事!”他瞟了我一眼,扯過手絹,在我臉上重重的擦着,然後將滿是血污的手絹扔掉,單手摟過我,馬快速的向前跑了。

可我此時還是和他面對面坐的呢,我仰頭看着他,他卻兩眼直視前方,嘴脣緊抿,什麼表情都沒有。

然後我就一直盯着那流血的手臂發愣。

笨蛋!這麼冷的天,拔掉箭傷口肯定不能癒合的?他有匕首爲什麼不用匕首。

血流了這麼多,唯一的一條手絹,不用來包紮,卻給我擦血。

我不知怎麼,心裡忽然就難受了。

那麼危急的時刻,他還能想到把我轉過來不讓我看!

拔掉箭,他卻告訴我說沒事。

那種環境他竟還對我笑,還記得遞手絹給我。

我自己從不帶手絹在身上,覺得麻煩。他一個大男人卻隨身帶着手絹,可我從未見他用過,似乎一直都是給我用的。

拍賣完我抱着水壺狂喝水,他皺眉,遞過來手絹:“就那麼渴?”

摘蘆薈第二日早上,他餵我吃完粥後,掏出手絹來細細爲我擦拭殘餘的飯粒。

那日點我穴道餵我吃完藥也是掏出手絹。

那些細節,過去了也就忽略了,可此刻想起來竟是那樣讓人觸動。

馬快速前行,耳邊寒風呼嘯而過,颳得耳朵生疼。

哆嗦中只感覺斗篷蓋頭而下將我籠罩其中,遮住了慢慢飄落的雪,擋住了刺骨的風,也擋住了那還在慢慢滲流的手臂。

我眼痠酸的。

不知過了多久,馬停了下來,我掀開斗篷。

風靖寒下馬,將我也抱下馬,一馬伕迎了上來,從他手裡接過馬繩。

他頭也不回,根本沒看我一眼,扔下一句話:“你自己回去!”

然後快速的向寒清苑走去。

他是急着回去包紮傷口吧?

我沒猶豫,直接跟了上去,卻被腳下的滑雪絆倒,重重的絆在地上。

他走在我前方十米,停了下來,又快速的折了回來,單手將我提起來樓在肩上,更加快速的走着。

我頭伏在肩上,偏過頭來卻清晰的看見他額頭上滲着汗。

這麼冷的天,他卻滲着汗……

我腦裡就蹦出一個名詞:毒急攻心!

到了梅沁苑,他將我放下,又匆匆的離開了。

我沒叫他去包紮,甚至沒問過他一句,我也沒去看他,甚至沒有打聽他到底怎麼樣了。我慢慢的吃完午飯,吃完晚飯,洗漱完畢,準備睡覺。

心裡想到,他一定沒事的。可我在梅沁苑卻漸漸坐立不安起來,風靖寒到底怎麼樣了?會不會一命嗚呼了。

我被自己突然而來的想法嚇了一跳,我怎麼了?

也許是他今天爲救我而受傷,也許是他都傷成那樣子了也還顧及着我?也許是他急着去包紮卻還是折回來將我送回梅沁苑?

也許是什麼我不知道了。

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莊主?”月兒的聲音。

他來了。

月兒說幾乎每天我睡下後風靖寒都會過來看一眼,並未吵醒我又回去。

今日也不例外,只不過今日我還沒睡着而已。

他輕推門進來,我從牀上坐起身,黑暗中,注視着對方,一時竟無人說話。

“還不睡?”他走到牀前,坐下。

“睡了,正在夢遊中…。”我覺得有些尷尬,隨意找個藉口。

他輕笑,起身去桌前點亮了燈。

他的左肩纏着紗布,應該是處理過傷口了吧,我看了看他臉色,並沒有十分蒼白和烏黑,說明中毒也不用擔心。

“你的傷怎麼樣了?”我明知故問。

“沒事。”輕描淡寫的語氣。

“爲何你每日都要過來一次?”這畢竟是女兒家的閨房,他每次都直接進來,絲毫不避嫌。

還好是冬季,我還穿着長衣睡覺。若是夏天,我只穿肚兜,每次進來都是春光無限啊。

他看着我,目光有些幽深。

“你想回哪?”他開口問。

啊?

忽然記起,受傷那天晚上,我意識不清的一直哭着嚷着要回去,不想在這裡。

當時迷迷糊糊中是風靖寒對我說:別哭,我陪着你。

所以他那句,我陪着你是這個意思嗎?

當時他問我:你想回哪?

我想回家。

可哪裡還能回得去。

當初風靖寒給我的兩隻花燈,一隻是許孜然送的,一隻是風靖寒送的,一直掛在窗右邊。

我看了看兩隻花燈,又轉回頭去看着風靖寒,低聲道:“莊主快回去吧,你還有傷在身呢。”

我已經習慣了把這些事埋藏在心裡,不輕易告訴別人。

他看着我半響,終是點點頭,吹熄了燈,上前來爲我拉好了被子,才又出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說了:別哭,我陪着你

便真的是這樣做的

對了,大家一直在問,這裡說一下:本文男主角不是風靖寒,不是風靖寒,不是風靖寒

我會被鄙視嗎?不喜歡的可以棄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