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着客棧二樓長長的走廊,就要下樓去,剛到樓梯拐角處,客棧房門忽然打開,一人快速上前捂住我口鼻,將我拖進了房間。
納尼!在我自己的地盤上?!
我驚恐的睜大眼,只覺得捂住我嘴的手粘糊糊的,咦,好惡心。
他將我拉進去抵在牆上,手依然捂住我嘴。口裡粗重的呼吸吐在我臉上。
祁冥逸!
我口裡吱唔着,不停的用眼神鄙視他。
“別說話,我就放開你。”他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我慌忙點頭,纔看清楚,捂住我的手粘糊糊的,是因爲佈滿了血。
他鬆開了手,我慌忙大聲喘氣,看着他手:“怎麼全是血?”
他跌倒在地,看着我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受傷了,你幫我找點藥。”
又受傷了。
“你又假借受傷來騙我。”我憤恨的瞪着他。我纔不上當。
他低頭輕笑:“如今你是不會相信我了。”又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
“我就算相信你也不會幫你。”我別開眼,有些氣憤的說道。
“爲何?。”他站起身,背對着我往牀邊走去,隨着他的腳步晃動,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你是殺手,我若幫了你豈不是給自己招來禍事。”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開個客棧,不想惹上這些麻煩事。
“既然如此,你出去吧。”他在牀頭拿過匕首切開衣物,我才發現,他整個右手掌都是黑色,似乎是中了毒。
“你怎麼受的傷,誰傷的你?”我忍不住好奇,還是問了出來,誰知道他住在我的客棧裡幹什麼。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他頭也不擡,用匕首割開手心,放出了一些毒血。表情凝重,額上沁滿冷汗,似乎在忍着劇痛。
想到我中的蛇毒,想到我昨日受得痛苦,我便有些沒有好氣。
“袁前輩就在隔壁,你讓他幫你看看吧。”反正他好像也對祁冥逸感興趣。
“我中了毒,只有鎖陽草可以解毒。”他擡頭看我,眼神裡有些意味不明。
“鎖陽草?”什麼東西。
“外面藥店就可以買,只是如今我不便行事。”他又擠了些血,呼吸越見粗重。
“你拿把刀剁了那隻手不就得了。”我別開眼,不屑的說道。
“我若失了右手,如何能控制暗器?”他看着我,有些好笑。
“那不正好,改邪歸正,就不用去殺人了。”我走近他,見他已放了好大一碗血,血色烏黑,手上的毒已蔓延至手腕。
他低着頭,看着手中的傷口,微微嘆口氣,又看着我無比幽怨的說:“季姑娘好生絕情,當初若不是爲了拿你的解藥,我又何必答應幫別人殺人;爲了替你偷賣身契,我剛以身過毒又給你渡了真氣,還中了風靖寒一掌,差點被他擒住。”
“你……是你自己要那樣做的,我又沒有求你。”我瞪着他,有些理虧。
他低頭輕笑:“爲了給你湊五千兩銀票,我傾家蕩產,處處奔波營生,如今賴以生存的右手快要廢了,季姑娘卻這麼回報我,真讓人傷心。”
本來聽他說給我拿解藥和偷賣身契之事我還有些動容,於心不忍。可聽到最後一句我卻徹底無語了。
我怒不可及,指着他不可置信的說:“你又騙我,當初我在你抽屜裡明明看到幾萬兩銀票。”
他一副哎呀被你發現了的表情,轉開了頭。
“紫銘姐姐不是和你一起來的麼,你讓她去買藥不就行了?”我轉身準備出去。
“她死了。”他低低地開口。
“死了?!”我驚呼出聲,“怎麼會?”
雖然我比較討厭她們幾個,可是黑姑娘紫銘對我還算不錯,忽然聽聞她已死的消息,有些震驚。
“昨晚任務失敗,我來不及救她。”他轉開眼,眼神有些不自然。
“如今我也快撐不住了。”他冷笑一聲,背靠在椅上,似乎有些自暴自棄。
看來這是個很棘手的任務,紫銘姐姐死了,他也身受重傷。
“懶得管你。”我冷哼一聲,出了門去。
到了客棧正廳,我小心翼翼又不露痕跡的打聽興慶府有誰府上昨夜發生過行刺事件,但並無所獲。又想起祁冥逸拿匕首劃過手掌的情形,忽又有些不忍。
他以前對我所做之事雖然過分,但也算救了我一命,搞不好真如他所說,他如今被逼殺-人也是因爲當初爲我拿解藥的緣故。
我回到閣樓,換上男裝,戴上斗笠,圍上面紗去了興慶府最大的一個藥店。
我在街上繞了一圈,找了個僻靜的場所換下斗笠放下頭髮後纔回到閣樓,然後迅速換下男裝。將鎖陽草裝在湯盆裡,在面上鋪上一層糕點,蓋上蓋子裝在籃子裡,交給客棧一個丫頭,讓她當作午餐送了上去。
我微不可及的嘆口氣,也不知殺手這事我處理的是否妥當,希望別有什麼麻煩纔是。我也不想再見他,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如今我該擔心的應是下午的藥浴,我鬱悶的呼着氣。
“雨寒。”許孜然推門進來,看我一臉不爽,關切的問:“怎麼了?”
“下午又要藥浴,很痛。”我苦着臉,無奈的說道。
他走過來到我面前坐下,拉着我手,神情從容溫和:“別擔心,下午我陪着你,嗯?”語氣溫柔且沉靜。
我點點頭,看着面前的許孜然,無論遇到何事,他總是能讓人安定下來。
飯後,丫環將熬製完畢的藥汁提了進來,我呼口氣,正準備下樓去,卻見風靖寒走了進來。
如今我的房間可以來去自如?
“你來做什麼?”我站起身來,如臨大敵。
他瞟了瞟地上的藥桶,一言未發的提了起來,往樓下走去。
“幹嘛?”我在身後追着他。
他頭也不回,下了樓將藥桶置於溫泉旁,方纔轉過頭來,用眼神示意我快點下水。
“今日無需渡入真氣。”我有些詫異的看着他。
“我守在這裡,以防萬一。”他掃了我一眼,輕描淡寫的語氣。
守在這裡?我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緊張感,
連忙擺手大義凌然的說道:“不用了,我沒事的。”
他置若罔聞,無動於衷,微挑着眉睨着我:“你若疼痛難忍又當如何?”似乎還帶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那就忍着。
我正要開口,卻見身後許孜然走了進來到我跟前站定,朝着風靖寒從容的說道:“無需風莊主勞心,我自會陪着雨寒。”言罷將手中衣物遞給了我。
房間裡氣氛似乎有些不對,我瞧見風靖寒忽然變冷的神色,又恢復了他一貫冷峻嚴肅的表情。
天啦,我在心裡哀呼,到底要鬧哪樣,我只想安安靜靜的解個毒而已。
我飛快從許孜然手裡拿過衣服,朝着風靖寒說道:“不過是個藥浴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目光閃動,終究什麼也沒說,大步地出了去。我鬆口氣,瞧見許孜然恍若無事的站在遠處,語氣柔和了些:“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我果然想太多了。
許孜然所謂的陪我,不過是我在溫泉裡藥浴,他在隔壁溫泉陪我說話,我們之間隔着一堵牆。
這樣也好,免得我會不好意思。
真如袁前輩所說,今日藥的劑量加重了些,疼痛比昨日更甚,藥物浸入身體後,我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遭受針刺般,疼痛異常。
我唔了一聲,難受的蹲在溫泉裡,手臂把着溫泉池壁,頭枕在手上,有些暈暈乎乎。
“雨寒,”隔壁許孜然低聲喚我。
“嗯。”我有氣無力的回答。
“怎麼了?”他頓了一下,又繼續問道。
“沒事。”我怕他擔心,吃力的應着。
隔壁似乎沉默了半響,我只聽得門被推開,什麼人進了來,可我已沒有力氣擡頭去看。
“雨寒。”他有些焦急的喊我。
“孜然。”我皺緊眉頭,有些無助的喊他。
“我在。”他很快回答。
“孜然,你和我說說話。”我虛弱的說着,只希望他和我說說話轉移下注意力,好難受。
他握住我手,掌心溫和細膩,手指修長:“你忍一忍,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點點頭,已顧不得有沒有走光這些細節。
“孜然。”我擡頭看他,目光有些迷離。
溫泉水霧旎旎,襯得他眉目如畫,不食人間煙火似的。他此刻正蹲坐於溫泉池邊,手握着我手,略有些擔憂的看着我。
“嗯。”他應了一聲,握緊了我手。
“等毒素解掉,我們就去江南好不好?”我憧憬着以後的日子,只覺得內心希冀滿滿,連疼痛都輕了幾分似的。
他嘴角輕抿,目不轉睛的盯着我,含笑點頭道:“好,都依你。”
我心滿意足的收回眼,枕在手臂上看着他:“孜然,我先睡會。”我有些撐不住,睜不開眼。
他未說話,手還一直握着我手,我只覺得體內疼痛愈甚,迷迷糊糊的挖走了我所有注意力,我咬緊牙關默默的承受着。
耳邊似乎許孜然在叫我,模模糊糊的聲音,聽不太清楚,恍惚間似乎他鬆開了我手,往門外走去,我已沒有氣力擡頭去看,昏昏沉沉的撲在池壁。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疼痛稍微緩了些,也許是已經痛得麻木了,門外又進來了人,沉沉的腳步聲。
我閉着眼,伸出手去,低低地喊道:“孜然,你去哪了?”
來人似乎頓了一下,才慢慢握住了我手,不是許孜然的細緻溫和,而是滾燙厚實,還略顯粗糙。
我驚,擡起眼。
果真是風靖寒。
他怎麼陰魂不散?許孜然呢?
“你怎麼在這裡?”我瞟了他一眼,又轉回眼。
“你寧願難受也不要我幫你。”他冷凝着臉,眉峰緊皺,語氣不怒而威。
我苦笑一聲:“就快結束了,若次次都要你幫我,那我以後還怎麼……。”以後還怎麼在他面前理直氣壯。
他緊抿着嘴,冷哼一聲:“你想與我劃清界限,可惜事與願違。”
“你既已知道我的想法,爲何還要來打擾我?”我憤恨不已,怒視着他。忽然體內疼痛洶涌,我忍不住掐緊了手,指甲在他手掌中留下了較深的痕跡,他卻連眉頭也未皺一下。
他盯着我半響,似乎又輕嘆了口氣:“時間到了,起來吧。”言罷鬆開了我手,出了門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連續五更,然後歇息幾日,後面會加快節奏,儘早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