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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忠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孬種,人家王慧敏一個女人,都能臉不變色心不跳地說出"除掉"兩個字,而他一個大男人,居然嚇成那樣,真是太丟人了!
他安慰自己:我並不是怕誰,只是認爲不值得而已。如果是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或者父母家人,就算拋頭顱灑熱血也值得。但爲了幾個錢,去"除掉"另一個人,值得嗎?但是從王慧敏介紹的情況來看,她那個"老公"應該是個貪官,那是不是應該本着"爲民除害"的精神檢舉揭發他呢?
他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沒什麼證據證明王慧敏的"老公"是貪官,他連那人是誰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怎麼可以聽信王慧敏的一面之詞去搞什麼揭發檢舉呢?萬一王慧敏的老公不是貪官,那他不是害了人家?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因此連累父母和雲珠。
他在第一時間把這事向雲珠彙報了,等着她來罵他多事。但她沒罵,很謹慎地說:"這事在電話裡談不方便,我們約個地方談吧。"
"好啊,在哪裡談?"
"就在你那裡吧,你那裡安靜。"
說定了時間,他急忙到小賣部去買些女孩子愛吃的小東西,還鬼使神差地買了一盒TT。可憐他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二十多年,打飛機也有了近十年的歷史,但還沒用過TT呢。印象當中有男人因爲戴TT戴到陽痿的傳說,讓他感覺這事很恐怖。
爲了不至於因爲戴TT而在雲珠面前獻醜,他本着"實踐出真知"的原則,親自試戴了一回。還行,不難戴,比實驗室那些橡皮手套容易多了,畢竟套一根比套五根要容易。他泡了多年實驗室,有很強的動手能力,只要有實驗步驟,特別是有示意圖,再加上實驗材料齊全,沒有他做不出來的實驗。他私下做着實驗,又覺得很滑稽,如果待會兒雲珠來了,罵他不該多管閒事,然後就怒衝衝開車走掉,從此不再理他,那他這些準備工作不都付諸東流了?但不做準備工作的危害,他是已經嘗過了的。
古人云,"有備無患",說得太好了!估計這個古人也像他一樣,有過"無備有患"的遭遇。他好奇地想,不知道雲珠來之前會不會做些準備工作?女生應該做些什麼準備工作呢?於是他想到,自己這麼辛苦地做準備工作,是因爲以前沒戴過套,怕初次使用出洋相,而云珠顯然不是第一次跟TT打交道,肯定不用這麼辛勤地練兵。他不無遺憾地想,她肯定不是處女。但他又想,那有什麼?自己也不是處男,爲什麼她不要求他是處男,自己卻要求她是處女呢?看她多坦然,根本不去裝什麼"第一次",不然的話,她不提TT的事,自己就什麼都不知道。這麼光明磊落的女孩子不去愛,難道想找個往那地兒抹鴿子血的冒牌處女?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問題上想通了,今後肯定是吃嘛嘛香。
約會時間快到了,他纔想起他剛纔的"實踐"不僅讓自己出了"真知",也讓剛買的TT盒子上出了"真缺",雲珠看見撕開的盒子會不會懷疑他剛跟人做過呢?她應該還沒開放到完全不吃醋的地步吧?忠子云,"只許女人放火,不許男人點燈",就是這個意思。於是他飛奔下樓,又到小賣部去買TT,這讓賣貨的大媽非常驚訝:"小夥子,一盒有五個呢,你是不是當氣球吹了?"他紅着臉沒搭腔,把那個小盒子塞進褲兜裡,飛快地逃跑了。
剛準備停當,雲珠就到了,還是一身短打扮,不過今天穿的是一件袖子短短的T恤,上面印着個淘氣的娃娃頭,被她胸前的高地一撐,娃娃頭有一半躲在陰影裡,顯得更淘氣。
他把剛買的零嘴拿出來招待她,兩個人一本正經地坐下討論王慧敏的陰謀詭計。他生怕雲珠會責怪他多事:叫你不聽不聽的,你又聽了,聽出事來,你就來問我,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唧唧歪歪的?
還好,她沒責怪他,反而比他還多事:"你怎麼不先答應下來,讓她把檢舉揭發的內容都告訴你呢?"
"你不是叫我少管閒事的嗎?"
"我是叫你少管閒事,但閒事已經找到你身上來了,你不拿點兒把柄在手裡,怎麼保護自己?"他沒聽懂。
她解釋說:"現在她老公已經見過你,肯定也調查過你了,掌握了你的根根底底,如果你有什麼事犯在了他手裡,他可以把你整個底朝天。但你對他卻一無所知,手裡沒王牌,那不是乾等着他整治你?"
"我應該不會犯在他手裡。"
"那誰能保證?如果慧敏在她老公面前誇獎你,就等於你犯在他手裡了。"
"她幹嗎要誇獎我?"
"她覺得你不錯嘛,對我就誇過幾回了。"
"但是她說她老公已經準備包三奶了。"
"那又怎麼了?他自己可以包三奶包四奶,但他絕對不會允許他包下的女人看上別人。"
"她老公到底是個什麼人?有那麼可怕嗎?"
"現在這個年代,幹啥都得防着點兒。"
"我一不偷二不搶,也沒得罪他,難道他無緣無故就整治我?"
"那你以爲那些被整治的都是偷了搶了?"
"我不做這個家教了,馬上就打電話辭職。"
她急忙勸阻:"別別別,慧敏也是得罪不起的人。你得罪了她,不跟得罪了她老公一樣嗎?她現在在她老公面前還說得上話,如果她吹吹枕頭風,肯定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啞口無言了。
她安慰他:"沒事兒,你接着做你的家教,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我估計慧敏不會再提這事了,她是個聰明人,既然你不願意幹這事,她也不會勉強你,免得你狗急跳牆,跑她老公面前去告她一狀。如果她老公知道她有這種心思,肯定不會放過她。"
"我怎麼會到她老公面前去告她?我連她老公是誰都不知道。"
"她怎麼能確定呢?當然也是小心無大錯。"
"她以前請的幾個家教是不是都是爲這辭職的?"
"哪能啊。那些人都是貪財的主兒,如果有這麼撈錢的事,他們會不幹?不要說寫個檢舉揭發信,就算慧敏拿筆錢出來買他們的靈魂,他們都會欣然同意。"
"靈魂這麼虛無的東西,不賣也沒見着在哪裡。"
"呵呵,不說靈魂,就算有人出錢買他們的女朋友,只要價錢出得夠高,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同意。"
"你把他們說得這麼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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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把他們說得不堪,男人嘛,就是這麼不堪。你沒聽說過這樣一件事?有個富人,要出五百塊買人家的女朋友,結果沒一個人願意,他就把價錢往上提,等提到五十萬,就有人願意賣了,等提到五百萬,個個都願意賣了。"
"也不是個個男人都這樣。"
"至少那幾個家教是這樣的。"
"那幾個人是爲什麼辭職的?"
"不是他們辭職,是慧敏把他們辭退了。"
"她爲什麼辭退他們?"
"她覺得他們靠不住,見錢眼開的人,誰出的價高就把靈魂賣給誰,保不住拿了慧敏的錢,又到她老公面前去要更高的價。"天啊,比反貪小說還複雜!
沉默了一會兒,雲珠問:"我聽慧敏說,你不答應幫她的忙,是因爲怕連累我?"
他怕雲珠笑他自作多情,聲明說:"主要是怕她老公以爲你真是我的女朋友。"
"嗯,有這種可能,特別是在他不知道你有女朋友的情況下。"
"我哪有女朋友啊?"
"你上次不是說你有女朋友嗎?"
"我哪裡說過?"
"咦?你沒說過?你不是說跟她打真軍嗎?"
他發現在這種時刻提到小羅,而且是提到這種事,真的讓他有種想吐的感覺,就像一桌都是美味佳餚,突然有人端上一鍋隔夜餿湯一樣,讓人倒足胃口,把別的菜的色香味全污染了。如果這段歷史能用"刮骨療毒"的方式去除,他願意把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刮遍。
他不想談論這碗餿湯,但發現雲珠專注地看着他,明顯是在等着他坦白,他只好避重就輕地講了一下,沒講小羅身上的氣味,也沒講小羅做了小三,只強調說:"只怪我太窮了,沒辦法撐起兩邊的家庭。"
"男生太窮了是不行,尤其當女生也窮的時候。窮上加窮,兩個人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你只有過小羅一個女朋友?"
這個"只"字讓他有種被鄙視的感覺,不由得吹噓說:"哪能啊。"
"還有誰?"
"以前A大的一個同學。"
"初戀?"
"嗯。"
"一定很漂亮吧?"
"系花,外文系的。"
"哇,外文系的系花啊?難怪你現在誰也看不上。"
"哪裡呀,以前覺得她很漂亮,現在覺得也沒什麼。"
這話真不是撒謊,曾經林芳菲在他心目中是一等一的美女,肯定也是A大外文系很多人心中一等一的美女,不然就不會奪得"系花"的稱號了。但現在看來,其實很一般,只能說那時的A大學生(包括他自己)見識太少,目光短淺了些。
跟雲珠一比,他發現林芳菲敗在脖子太短。可能林芳菲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總愛向上仰着頭,好像那樣就可以讓脖子變長一樣,但結果只是顯得目中無人。而云珠的脖子天生就長,雖然她跟林芳菲相反,不是仰着頭,而是微微收着下頜,仍然顯得脖子很長,有鶴立雞羣、傲視羣芳的氣質。
他很坦率地把自己的這一感覺告訴了雲珠,她顯然很高興:"我脖子是有點兒長,這是我媽的遺傳,如果遺傳我爸的脖子,那就差遠了。你有她的照片嗎?給我看看。"
"沒有,我沒她的照片。"
"談一場戀愛,連照片都沒落下一張?"
"那時的人很老土,談戀愛也就是偶爾見見面,一起去自習教室,幫忙打打飯什麼的。"
她有點兒難以置信:"真的?這麼純潔?"
"真的,不騙你。難道你談戀愛不是這樣的嗎?"
"我沒談過戀愛。"
"我不相信,你這麼出色。"
"就因爲我太出色了,所以我誰都瞧不起。"
他拿不準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她笑着解釋:"主要是我媽眼光高,她說我那些同學都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縮着個脖子,弓着個腰,有的還羅圈腿,氣質一點兒都不高貴。"
"你媽說你那些同學不行,你就覺得你那些同學不行?那你是個乖乖女?"
"也不是什麼乖乖女,而是覺得我媽說得對。唉,我們搞舞蹈出身的,看見那些從來沒受過舞蹈訓練的人,就是不入眼,真的是坐沒坐相,站沒站相。"
他又聽見自己身體裡退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