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欲言又止
辛離其實就一個個子大嗓門大,實則內心柔軟堪比女人。
立夏生病他比誰都擔心,聽雲英這維護的話不但沒生氣,還覺得這小女孩對着他還敢出言維護自家少爺簡直就是熊膽大,證明她和自己是一路人。當即親切感大盛,擺了擺手:“辛大爺那是給別人叫的,小姑娘直接叫我‘離叔’便成。”
“黎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不能怪雲英胡說八道,實在是前世她很喜歡這部電影,其中很多對白都記憶猶新。
“哈哈!”辛離卻因爲雲英這句話笑得極是暢快:“小姑娘這話說得真是深得我心。對!從此以後誰要是惹了本大爺,本大爺就對他說‘離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辛離這人笑起來才真正讓雲英知道什麼叫“聲振屋瓦”,她覺得,若是把辛離放到冰雪天地去他能製造數場雪崩。不過也讓雲英一下子就覺得辛離並非想象當中那麼“壞”,其實憨憨的還蠻親切;待他笑夠了得意夠了,雲英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離叔,我想要回去了。”
“嘎……”辛離正想着大聲喚了辛震來體驗他的這句新口頭禪,不妨雲英不說話則已,一說話總能出乎他的意料,只得跟着重複了一遍:“你要回去?回去哪?”看了看天色,她陪少爺不過也才兩個多時辰,可少爺在山背那足足等了她三天三夜啊,一點兒也不公平。
“當然是回我家啊。難道你們不准我回去。”雲英這纔想起她幾乎是被辛離半脅迫進的門,該不會真的就如此一進不復返了吧。
“這個……”辛離摸了摸頭,越過雲英的頭頂往屋裡瞅,有心想要從自家少爺眼裡看到點明示暗示什麼的,卻不料立夏整個人背對着房門,一副不打算理人的樣子,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怎麼?離叔又不能做主了?那離叔找個能做主的出來我問上一問可好?”雲英的樣子很難讓人將她當做是小女孩對待,辛離的腦回路沒有辛震那麼好使,被雲英這犀利的言辭一逼,竟然無語了。
突然。屋內飛出了一團紙。越過雲英的腦袋徑直落入了辛離探出的手掌中,打開來看了一眼,辛離的欲哭無淚地看了眼屋內,心說:少爺。別待會兒人家走了你又抽風跑去山背上枯等。要是有個萬一。我們可擔不起將軍的責罰。心裡頭這麼想,行動上卻還是不敢違背立夏的意思,打頭往院外帶路道:“你可以走了。”
“等一下。我去和立夏哥說一聲。”雲英想了想,還是沒忘記和立夏打聲招呼,轉身跑到chuang邊壓低了聲音湊在立夏耳朵邊上告辭道:“立夏哥,我跟着離叔走了,你記得按時吃藥,這兒是一罐子,明天要是我來還是這麼多我就不給你帶好吃的。”
說完話,雲英轉身便跟着辛離往來路走去,沒看到身後立夏在她走後轉過身來,摸着chuang上她待過的地方,感受她留下的餘溫,細長的眸子中慢慢的暖意;嚇壞了剛剛進門的辛震。
立夏也是在辛震進門時飛快的收回了眸中的暖意,又是冰涼一片。
“少爺,需要我請示了將軍給你添個侍婢嗎?”辛震還沒從立夏那從未見過的眼神中回過神來,說到“侍婢”的時候頓了頓,下意識往門外的地方看了一眼,就像雲英還在剛纔的門邊站着似的。
不要!立夏下意識就想張口說話,可不知怎的,面對着雲英輕易張口就來的兩個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待到最後還是依照慣例給了辛離一個冰冷的眼神,這表示很堅決的拒絕。
辛離陪伴他多年,自然不會錯看他的意思,當即將下山的念頭給扔了出去;這時候,立夏伸手做了個寫字的動作,辛震見狀,從腰間掏出了紙筆;若是雲英在這裡見到這一幕指定會大驚小怪一場,因爲辛震拿出來的筆是畫眉常用的青黛,紙張也是裁製成手掌見方的小塊形狀。
立夏單手揮舞在上面飛快寫了幾個字,辛震拿到看後後輕聲又問道:“在岐山溪上搭一座橋,少爺是想雲英小姐來的時候能順利過來吧?那需要我把花園裡的侍衛都撤到前院去嗎?”
立夏抿抿嘴,輕輕點了點頭。喝了藥又填飽了肚子,此時溫度降下來睡意也襲上心頭,捂着嘴打了個呵欠。
那廂辛震見他這模樣,猶豫了半晌還是說起了今天才剛剛得的消息:“少爺,將軍今日飛鴿傳書說讓您準備準備,九月時回京一趟。”
chuang上的人卻好像根本沒聽到他說的這句話似的,一動不動,連眼皮都沒掀一下;辛震知道,話已經帶到,而且不管少爺怎麼倔,對上將軍怕也是沒法子倔過去的;與其現在就擔心他們兩個會經過怎樣的周折纔會成行,倒不如現在想法子讓少爺喝藥纔是。
說到藥,辛震自然往他放藥罐子的chuang尾看去,這一看,發現罐子裡的藥既不像是沒動過,也不像前兩日那樣涓滴不剩;心裡一動,推開了側邊小門,揭開恭桶卻是沒發現絲毫藥汁的蹤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難不成是少爺自己喝了藥不成?
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記得少爺小時候就爲了喝藥的事情寧願絕食,最後不得已之下將軍用了不少代價纔給他換回瞭望月朝的一種養生功法,這十年,少爺生病極少,少數的幾次也是靠着年輕氣盛硬撐了過來,可以這麼說,他這十六年就沒見過少爺喝過苦藥。
回到chuang邊,辛震動作輕靈地收拾起了左右的殘局,有沒寫完的白紙,有混着紅紅黑黑還有油珠子的一盆水,還有清洗乾淨放在一邊的棉布巾,還有脫在旁邊的冰蠶絲書生袍,不經意的,辛震看見了枕頭邊的幾滴黑褐色污漬,看顏色倒是和藥汁一模一樣;接着,他又發現這種污漬也出現在少爺的衣襟領口和袖口。
聞了聞髒水的味道,墨香和一種奇怪的微微刺鼻香味外只有淡淡的藥味,證明少爺並未將一碗藥的分量倒在裡面。帶着疑惑,辛震收拾屋子的動作又輕了幾分、細緻了幾分,最後總算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家少爺在雲英陪伴的兩個多時辰當中喝了一碗他最痛恨的湯藥。
而循着原路急匆匆下山的雲英在安瀾溪邊遇上了同樣剛剛從辣椒地裡出來的喬全。喬全見了雲英後並沒有多問,只是笑了笑,“雲英丫頭一個人可要小心些。”
“知道了,全叔。”和喬全一前一後走在回家的路上,雲英有些心不在焉;她總是這樣,許多事情都要事後纔會想起來沒有找到答案。
她要找的答案倒不是謎一樣似的立夏和辛離,而是山谷當中的玉米地,回來的事後辛離總是大聲吆喝着催促她快點,走在山樑上她竟然忘記瞧一眼山谷中的玉米究竟怎麼養了?上次去的時候正揚花,再過幾天就該有嫩玉米吃了吧。
嫩玉米還沒吃着,雲英的麻煩又找上了門。
經過了喬遠芳婚事,雲英好些日子都沒回過孃家。顧八娘也是皮實臉厚,那天在老院子那麼對待雲英,回來後還是照樣讓遠根和曼兒在關家住着,只不過白天得帶些做飯的柴火和喂小雞的青草回家。
原本想着能這樣相處也不錯,誰知道有的人就是得了好不知道珍惜,仗着雲英還牽掛弟妹,顧八娘越發得得寸進尺;雲英剛剛和喬全分手還沒進家門便見着她倚在關家門口的歇腳石前,小腹已經微微凸出。
“顧姨……”出於禮貌,雲英叫了她一聲。
“雲英回來啦,叫我在這好等。”顧八娘望了一眼喬全的背影,撇了撇嘴。
“顧姨可以進去等。”明知道賈氏板起臉來的威力,雲英故意說給顧八娘聽,她相信,顧八娘經歷了那一次之後要是還敢進去說東道西,憑着賈氏的性子會給她臉面纔怪。
果然,顧八娘聞言神情僵了僵,隨即整了整神色做出一副爲難的模樣:“雲英,你看顧姨如今身子越發地不便,嘴啊也饞得慌;本想割點肥肉補一補身子的,可如今咱們家剛翻修了房子,銀錢實在不湊手。想起你以前經常帶豬下水回家也能讓人沾沾肉味解解饞,就想着也買些來嚐嚐。誰知道曼兒年紀小,怎麼收拾了豬下水煮出來的東西都覺得難入口。你看你……”
“顧姨你讓曼兒洗豬下水?”算算顧八娘懷孕了時間也不過三個月左右,她也忍心讓曼兒小小的一個孩子清洗豬下水。
“我這不是想着曼兒跟着你做過嗎?要是我會洗,我不就洗了嗎?”顧八孃的聲音在雲英的鄙視下越說越小,最後化作了咕噥:“我又不是沒洗過,誰知道味道連曼兒洗的都抵不上。”
雲英暗暗笑了,早就聽楊氏說最近岳氏家傳來了奇臭的味道,問呢岳氏就得意得說她是在準備賺大錢的秘方,後來喬齊媳婦才從喬齊口中知道,岳氏是去鎮上買了許多豬下水回家煮;當時雲英還在想她怎麼了,現在倒是可以猜出顧八娘和岳氏是在打什麼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