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繁星。
林間白色的小路上,少年與少女執手望着燦爛的星空。
少女帶着甜美的笑,指着夜空中的一顆亮星說:“那顆是織女星嗎?”
“不,這顆是牛郎星,那顆纔是織女星。”少年仰望着天際,雙眸如盛滿了星星的海水般泛着波瀾。
少女望着他眼中的星空,笑的更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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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隔着一層迷濛的霧氣,林嘉若遠遠望着沐浴在星光下的少年與少女,心也依然是如碎裂般地痛着。
霧氣越來越濃,畫面越來越淡,就在少年吻上少女的那一瞬,他們終於完全消失在了綠色濃霧之中。
睜開雙眼,頭上的星空如夢境中一般燦爛。
茫然地望着星空,林嘉若的腦中一片空白。口中忽然覺得酸澀,用舌頭輕輕一抵,一顆圓潤晶亮的珠子滾落下來。
就在那一瞬間,溶洞中發生的一切重又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中。
“阿墨...阿墨!”林嘉若握住珠子,慌亂地坐了起來,向四周望去。
阿墨就躺在她身邊。
溼黑的長髮遮住了他的臉,胸口沒有一絲起伏。
林嘉若恐懼起來,“阿墨!阿墨快醒醒,你不要嚇我!”她用手拍打着他的面頰,淚水再次汩汩而出。阿墨,不要!你千萬不能有事!她拼命壓着他的胸膛,把她在體育課上所學的所有急救措施都用了出來。
許久,阿墨的胸膛終於有了起伏,溫熱的氣息噴在林嘉若冰冷的手指上,讓她再次淚流滿面,不過這次是喜極而泣的淚。
阿墨用手輕撫去她臉上的淚珠,微笑着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中寫道:“別擔心,我沒事。”
“怎麼可能不擔心嘛!剛纔你一絲呼吸都沒有,真正嚇死我了!”林嘉若邊說邊將他扶着坐了起來。
剛纔因爲心繫阿墨的安危,林嘉若並沒注意身處何處,此刻靜下心來一看,才發現兩人身下是一片銀白的沙灘。這沙灘上的沙粒非常細滑,用手輕掬一捧,沙子從指縫間如水銀般細細流瀉而出,月光下,滑動似綢緞般輕柔。忽然腳上一涼,一波水浪從她腳面上撫過,林嘉若擡頭向前望去,深藍色映着星輝月華的大海在她眼前鋪陣開來,無邊無際。
“海!!”林嘉若望着眼前的大海驚呆了,她一手指着海面,一手抓住阿墨的胳膊,竟是說不出話來。
阿墨皺眉凝望着大海,像是被什麼問題所迷惑着,他托腮沉思半晌,在林嘉若手中寫下“蜃海”兩個字。
“蜃海?”林嘉若茫然地說:“我並沒有回到雲隱?我們還是在暗夜?”
阿墨搖了搖頭,寫道:“四城。”
“四城...四城?”她驚叫道:“我們會是在幽泗城嗎?會嗎?”
阿向沙灘後一片深密的樹林望子去,搖了搖頭,寫道:“不一定。”
“對啊,我們也可能是到了另外三個城。那四城之間互通嗎?可以去幽泗吧?”
阿墨笑着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又在她手中寫道:“爲什麼要去?”
林嘉若心中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阿墨,可阿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夠依靠的人。望着阿墨如孩童般清澈無邪的眼睛,她終於決定將一切對他和盤托出。
她說了很久,也說了很多,從雲隱喬家的婚禮一直講到被暗夜澈救起,又從姚婆婆,林凡講到幽泗城的親人。阿墨靜靜聽着,眼神如星空般明明暗暗,他聽到的遠比他想知道的更多。
“阿墨,你會幫我對嗎?”林嘉若滿懷信賴地望着阿墨,阿墨微笑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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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決定天亮後穿過樹林去尋找幽泗,天亮前,他們只能守在海灘上。
冬夜的海邊很冷,爲了保暖,林嘉若和阿墨兩人在沙灘上挖了兩個長坑,躺在裡面後用細沙覆身,只將頭留在外面。阿墨先將林嘉若埋好,然後自己躺進沙坑中用掌輕擊坑壁,細沙便如流水般急注入坑裡。他們這保暖的法子倒是十分管用,躺在沙坑中,林嘉若覺得如同鑽進了睡袋中一般暖和舒適。
望着頭上明亮閃爍的星星,她輕輕呼了口氣,說:“終於又見到真正的星星了!”將頭扭向阿墨那面,發現阿墨也正睜大着雙眼癡癡地望着星空。是啊,他在暗夜一定從來沒見過真正的星星,想到這裡,她心中不由生出憐意。
“阿墨,你知道嗎?冬天的星空是四季中最燦爛的,因爲亮星很多。”她望着最如巨大鑽石般閃亮的天狼星說:“阿墨,你看那顆最亮的星星,那是全天最亮的星,天狼星。聽說在山裡,那些牧童就是靠這顆星星來指引方位。”
阿墨點了點頭,望向星空的眼中流出讚歎之意。
“天狼星的右面就是著名的獵戶座,左上的紅星和右下的藍星之間有三顆亮晶晶的小星星,那是獵人的腰帶,很美的腰帶對吧?”
阿墨臉上泛着淡淡的笑意,對林嘉若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繼續講下去。就這樣,林嘉若從雙子星一直講到御夫座,從南河二一直講到畢宿三,漸漸,她的雙眼粘在了一起,嘴裡咕咕噥噥說着自己都聽不清的話。就在她的咕咕噥噥中,阿墨也睡着了。星星真的很美,夢中,他依然和她並肩而坐,數着天上不盡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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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還沒有升起來,星星卻已漸漸隱去,天亮了。
阿墨先醒了,他從沙坑中一躍起而起,警覺地向沙灘後的樹林望去。有白色的亮點在閃動,打鬥的聲音隨着風一陣陣傳了過來。
林嘉若睡的正沉,忽然覺得身上一冷,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卻發現阿墨正在將她身上的沙子挖開。
“阿墨,好睏吶!再睡一會吧!”她伸手將那些被撥開的沙又重又摟入懷中,準備睡個回籠覺。無奈身子被一陣猛晃,只得再次睜開雙眼,卻看見阿墨一臉焦急的表情。
“阿墨,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她用力撐着身體從沙坑裡坐了起來。
阿墨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指了指樹林的方向,在沙子上寫道:“林子裡有人在爭鬥。”
林嘉若忙向身後看去,果然林中不但有影影綽綽的人影,而且好像還離他們所在的沙灘越來越近了。
她不敢說話,也在沙子上寫道:“難道是暗夜的人追來了?”
阿墨搖了搖頭,寫道:“不知道,我們先躲起來,靜觀其變。”
林嘉若點了點頭,站起來將身上的沙子拍淨,跟着阿墨往一塊大礁石後躲去。
林中打鬥的人漸漸往沙灘上移近,兩人從礁石後悄悄探出頭看去,只見四個身着黑色玄衣的人圍着一個高個少年和一個紅衣小姑娘,一路從樹林中打了過來,雙方打的難捨難分。那少年的身手十分了得,那些玄衣人基本上是四人合攻他一人,而那小姑娘則緊緊揪住少年的後襟,也不管他們打鬥的如何,只是跟着少年的腳步藏在他身後。因爲身後拖了個人,少年身形受到很大的限制,從樹林裡一路打出來,竟是慢慢處了下風。
林嘉若見高個少年身形漸漸遲滯,心中不由替他着急起來,心想,那小姑娘真是不懂事啊,你不能打就讓遠些啊,偏要躲在人家身後,這下好,倒害的那少年處處受制。正想着,那小姑娘住他們藏身的地方一轉頭,兩人眼神對了個正着。
她那是什麼眼神啊!林嘉若真是氣死了,那小姑娘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裡竟然全是這遊戲很好玩的笑意。她見林嘉若眼中有怒意,還挑釁地衝她挑了挑眉毛,伸手攬上了少年的腰,讓他更加施展不開。那意思明明就是,我就這樣,你管的着嗎?
以林嘉若的脾氣,差點就要從礁石後面跳出來了,好在阿墨緊緊扣住了她的手,並寫道:“莫管閒事”
林嘉若一咬脣,只得繼續躲在礁石後面觀戰。
就在這時,被小姑娘死死抱着腰的少年,手中用作武器的一根樹枝被南位玄衣人的刀鋒削斷,略一遲疑,身後又是一刀劈來。唯恐傷了身後的小姑娘,他竟然一側身用手臂硬生生擋了這一刀。剎時間,鮮血飛濺,落了小姑娘一身。那小姑娘尖叫着,臉上的神色全變了,她從頭上撥出一要髮釵,怒視着四個玄衣人說:“你們這些奴才,竟敢傷他!!若是再這麼逼我,我就死給你們看!給我滾!滾!”
四個玄衣人全都停了手,但也並不離開。少年在沙地上盤腿坐下,小姑娘將裙邊撕下笨手笨腳地幫他包紮傷口,但她顯然不諳此道,包的一團糟,少年擡起頭微笑着將布條從她手中拿過,說:“我自已來吧。”
太陽出來了,天邊滿是緋紅的雲彩。風吹撫過少年的面頰,陽光照着他清冷俊朗的面龐,林嘉若呆在了大礁石後的碧海藍天之間。
她轉首望向阿墨,淚光點點的眼神中滿是懇求之意,“阿墨,求你!去幫他!”
阿墨訝然地望着她,在她手中寫道:“你認得他?”
林嘉若點了點頭。
玄衣人沒有料到從礁石後面會殺出一個多管閒事的少年。
阿墨將藏在腰帶中的青鋒劍抽出,陽光下,劍身折出彩虹般的光芒,美麗卻會刺傷你的眼睛。
紅衣小姑娘不敢再拖在少年身後,遠遠地往林嘉若藏身的大礁石這邊躲了過來。
阿墨和那少年背靠着背,一個用掌一個用劍,一守一攻,很快就佔了上風。
“嗤——”地一聲,阿墨的利劍破空,划向一個玄衣人的頸項,玄衣人大駭,忙向後躍開。他皺眉打量了打量阿墨,也不說話,只是向另三個人作了個手勢,那三人也停了手,四人望了一眼正在礁石後衝他們做着鬼臉的小姑娘,終於輕嘆一聲,轉身離開了。
紅衣小姑娘咯咯笑着,拍着手從礁石後蹦了出來,她跑到阿墨身邊剛要對他道謝,冷不丁看見他的臉,竟是駭的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
阿墨垂下頭,收起劍,默默走到的林嘉若身邊。
受傷的少年正低頭檢查着胳膊上的傷勢,感覺到阿墨走開,忙擡起頭要喊他。就在這一擡眼之間,他看見了林嘉若。
傷口又流出鮮血來,沾滿血的帶子滑落在沙灘上,少年目不轉睛地望着林嘉若,林嘉若也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