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傳來了文件, 經月球研究室掃描確認安全後,由軍方打開。
文件描述了高維度宇宙對地球的侵入,以及與海盜的合作。
高維度人類要尋找的藏在銀河系的天河星人, 但因爲本身無法達到銀河系, 只能藉助海盜的力量, 高維度人類承諾在成功之後, 給予海盜種種好處。
“只有瘋子纔會相信那些承諾。”
星際海盜對月球軍說, 他話裡的意思很明白,星際海盜中有部分投向了高維度人類,但他們沒有。
文件不大, 只對高維度的行動做了粗略描述,也不知道是海盜有意隱瞞, 還是他們也不清楚具體細節。
“那臺白色機甲裡的是天河星人?”月球軍發言人問道。
“可能性非常大。”
海盜和軍方的談判使戰場上的情況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軍方撤銷了對降臨號的殲滅命令, 改爲監控,白色機甲暢通無阻的靠近了地球, 但軍方拒絕它進入防衛圈。
驚蟄停在了包圍圈外面,警戒着等待談判結果,態度無比配合。
這期間,陳技源源不斷但向她傳遞着消息,有關談判進程, 以及對主控和敵人的定位工作。
“主控的座標。”陳技在地球衛星圖上標下了紅點。
驚蟄淺淺的一點頭, 持續上漲的精神力壓制了她手指的顫抖:“收到。”
月球的異種悉數衝向了地球, 更遠處還有更多的異種在飛來。
兩個批次的月球軍全部到達地球, 和地球軍聯合編隊, 共同抵擋越來越多的異種。
情況在短時間內急劇惡化,監視驚蟄號的一個小隊不得不編入對抗異種的隊伍, 監視驚蟄的是剩下的一艘軍艦,而那艘軍艦還在策應前方機甲部隊。
驚蟄沒有猶豫,抓住空隙衝進了防衛圈。
軍艦想要調轉炮口已是來不及,短短一個瞬間,降臨號已經突破了大氣層!
軍部機甲反應非常快,各隊長在隊伍中點出若干臺速度最快的獵豹:“去追!”
收到命令的獵豹全部是地球軍,但戰場混亂,地月兩方軍隊已經混編在一塊,標準制式長得一模一樣的獵豹追擊隊中,混進一名月球軍再容易不過。
張閔澤看着座標圖上脫離隊伍的綠色光點,什麼都沒說。
白色的降臨一馬當先,後面跟着十幾道金色流光,後者已經進入了越級加速狀態,但始終縮短不了兩者間的距離。
降臨號太快了!
地面建築已經隱約出現在肉眼視野中,獵豹追擊隊隊長下達命令:“準備攻擊!”
追擊隊隊員立刻調出火力系統,混進去的顧景深也不例外。
他甚至是動作最快的那個。
顧景深確定目標,按下干擾彈發射按鈕,操作界面跳出火力系統故障的警報。
年輕人心裡一驚,這時候他什麼都沒來得及想,飛快輸入數據檢查機甲源代碼。
幾秒後顧景深察覺不對,他沒有聽見任何炮聲。
“開、開什麼玩笑?!”
“系統故障?!”
無一例外的,追擊隊的機甲全部跳出了火力系統故障的警報。
“不是故障,”顧景深啞着嗓子說,“火力系統的程序沒有問題——”
話音未落,全部機甲同時一陣抖動,他們被迫從越級加速的狀態中退了出來。
“——是有人在控制我們的機甲。”
“是誰?!”
“快看海面!”
機甲降落的位置是陸地與海洋的交接處,水域中間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海水落潮,近海陸地因此不斷波動——那是直接架設在水面上的人造陸地——隨後因落潮幅度過大,整個向洋心傾斜,與陸地相連的扭鎖在巨大的拉力下崩斷,鋼筋結構從岩層中脫落,泥土和巖塊砸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高空之中,機甲駕駛員們聽到了那令人牙酸的崩塌聲。
漩渦旋轉速度減緩,範圍擴大,凹陷的中心有什麼東西升了起來,機甲掃描到了海水下的熱成像。
“那是……什麼東西?”
坑坑窪窪的橢圓形像塊隕石,體積巨大。
這時候的追擊隊已經顧不上降臨號了,他們的注意力全部被海中巨大的動靜吸引過去。
白色機甲微微拉昇,避過洶涌的海潮,然後懸停在半空中。機甲內,驚蟄注視着沸騰的海面,隨着海底的巨物突出海平面,海水倒灌愈發厲害,騰出的水霧讓整片海域都變得霧濛濛的。
巨大的物體從海洋中緩慢升起,露出真容,它有着和隕星一樣的,灼燒後的焦黑色,表面也是坑坑窪窪的。
和懸浮在宇宙中的隕星不同,沉沒在海洋中的主控成爲了海生物的天堂,渾身上下掛滿了色彩斑斕的珊瑚礁。
“那是什麼東西?它是怎麼飛起來的?”
獵豹中的對話還在繼續,幾個身經百戰的軍人完全看不出那怪東西的飛行原理。
驚蟄同樣不知道。
天河星的核心技術保存在主控中,隕星實際上處於科技倒退的狀態。
不知運用了什麼原理浮空的主控焦黑的外殼發出一陣紅光,附着在上面的珊瑚們紛紛脫落,附着物消失,凹凸不平的墜落物折射着陽光,顯現出明顯的金屬質感。隨後,它如同降臨號一樣,開始了複雜的變形,一塊塊金屬移動重組,慢慢拼湊了一臺飛船的形狀。
軍部機想要阻止它變形,但機甲卻不聽使喚,不僅火力系統癱瘓,它的推進系統同樣不再受駕駛員控制,和大部隊的聯繫更是早就被切斷了。
在小隊其它人員罵罵咧咧的聲音裡,顧景深根本沒去動操作杆,一條條輸入指令,查看機甲代碼。
黑色飛船的制式銀河系人見所未見,對驚蟄來說卻是熟悉的,在圖文資料中無數次重溫的主控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請求通訊。”
驚蟄發出請求。
“請求通訊。”
隕星的通訊請求同一時間在耳機中響起。
兩道語音請求的聲音都是平靜的,那是激動到了頂點後的茫然,百年心願得成,那感覺像是在做夢。
主控的回答是打開了機甲登陸艙:“歡迎登陸。”
“另外幾臺獵豹也一起來吧。”
追擊小隊不由自主的跟在降臨號身後,排着隊飛進了飛船中。
獵豹的駕駛員們快要瘋了。
“這是怎麼回事?!”
“是那艘飛船在控制我們的機甲嗎?”
“不是。”顧景深一直在檢查獵豹的程序,男人聲音沉穩,“是機甲自己在行動——我之前的判斷是錯誤的,沒有外力在控制我們的機甲。”
“機甲能自己行動?!”隊伍頻道里有人不可思議的喊了出來。
機甲自己移動着進入倉庫,停到機位上,那靈活的動作讓駕駛艙內的駕駛們差點崩潰。
顧景深本來準備解釋兩句,卻在看見驚蟄的那一剎那陡然沒有心思。
獵豹的駕駛員們被關在駕駛艙裡,驚蟄卻從降臨號裡走了出來,她知道顧景深在追擊隊裡,於是不自覺的回了頭。
那一瞬間,顧景深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覺得驚蟄眼熟了。
他見過她的。
在學院時代,驚蟄崩潰之後,他看見的所謂的出場設置。
那個照面太過短暫,後來又發生了太多的故事,顧景深差一點就把它徹底忘了。
是驚蟄的表情喚醒了他的記憶,面上一派正經,眼神裡卻帶出了幾分小心翼翼,明明是那副親近留戀的樣子,轉身的時候卻乾淨利落,沒有一點兒的捨不得,步伐迅速卻凌亂,透出了逃避的意味。
“驚蟄……”
不需要對方親口承認,顧景深也能肯定她的身份了。
這一刻的顧景深同樣是茫然的,失而復得的歡愉摻雜着對未知的恐懼,再加上戰爭加諸於他的緊迫感,讓男人腦中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的,輕輕的喊出了姑娘的名字,而那聲“驚蟄”,分不清是在喊荒星上的姑娘,還是曾經熟悉的智能系統。
你要去哪裡,你要做什麼?
智能系統沒能真正的走進他的生活,而荒星上的姑娘也在離他遠去。
這一刻的顧景深不是不惶恐。
顧景深不知道,他那聲驚蟄讓飛船控制室裡的一個人挑起了眉頭。隨即那人手指一劃,毫無阻礙的調出了機甲內部,他層層加密的註冊身份。
那根手指點在顧景深的身份識別卡上,把卡片拖進了一個通訊窗:“他是誰?”
和主控取得聯繫,正全力傳輸數據的陳技抽空看了眼,稍微思考了下,擡手輸入內容。
在等待回答的過程中,控制室裡的人手上不停,他按下幾個按鈕,顧景深小隊機甲的駕駛艙全部失去照明,顯示屏儀表盤統統關閉,進入完全關機狀態。
外視窗關閉,眼前變成了不透明的厚重金屬板,空間瞬間變得逼仄。小隊內部的通訊鏈接中斷,縈繞在耳邊的嘈雜聲陡然消失,隔着駕駛艙,顧景深聽見了外面砰砰的敲擊聲,是他的隊友們想要出艙,仔細分辨,還能聽見從駕駛艙裡漏出的一兩聲吼叫。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們,只是借你們點能量用用。”陌生的聲音在船艙內響起,“請你們安靜的在駕駛艙呆一會兒。”
下一句話是說給驚蟄聽的:“在海底呆了幾百年積攢的水能、生物能也只夠我開次機。”
獵豹的高速需要燃料支撐,十幾臺獵豹能提供的能量相當可觀。
控制室艙門打開,一個人背對驚蟄站着,身上的衣服是驚蟄在資料中看到過的,天河星的太空作戰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