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叢林星上發生的事故, 校際機甲大賽被迫中斷。關於星際海盜的報道持續升溫,各種各樣的猜測頻頻出現,事件背後彷彿有着挖不完的內.幕。
雖然參加叢林賽的學生們是親歷者, 但出於對年輕人的保護, 也出於對他們背後勢力的敬畏, 媒體沒有過多的騷擾他們。
結束了例行的心理諮詢, 顧景深得以迴歸校園生活。
在學習生涯中, 顧景深只剩一個畢業作品沒有完成了。
機甲系的畢業作品可以選擇做畢業設計,也可以寫論文。
依照校際大賽前的準備,顧景深選擇了做畢業設計, 李維選擇了寫論文。
李維的論題很早就已經定下,結束了機甲大賽, 他心無旁騖的扎進了書堆裡, 學校圖書館還滿足不了他, 顧景深幾次從實驗室出來想找他一起吃飯,李維都很抱歉的告訴他自己在彭蘭特公立圖書館。
顧景深的設計思路是四年級一開始就開始準備的, 半年多來他的經歷非常豐富,現在做着當時覺得有點挑戰性的設計得心應手,還有功夫分出心思,去研究加密程序的編寫方式,試圖給驚蟄多加一層防護。
給自己加了任務, 雖然忙碌, 但總體說來顧景深還是比較輕鬆的。
但李維顯然不。
年輕人的眉頭越皺越緊, 那股酸溜溜的插科打諢勁也沒了, 整個人透出股壓抑的焦躁來。
顧景深觀察了幾天後, 覺得自己得問一問:“你怎麼了?”
李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反射弧無限延遲, 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有點麻煩。”
顧景深:“哪方面的麻煩?”
李維在理論研究上向來遊刃有餘,顧景深不覺得是學習讓他這麼狼狽。李維家裡貧困,生活上的麻煩向來不少,可偏偏李維總是告訴顧景深自己在圖書館,顧景深實在拿不住自己的好友在爲什麼煩惱。
李維:“很多資料都找不到。”
顧景深吃驚:“你在找什麼資料?”
切爾徹西的藏書非常豐富,信息化時代,圖書館不需要很大空間就能容納海量的資料,區別只是你的權限能獲取到多少,機甲系學生的權限是所有學生中最高的,而且爲了讓學生們漂漂亮亮的畢業,導師們還會用自己的權限給他們行方便,校圖書館可以說是全面對李維開放了。
公立圖書館的藏書信息覆蓋面廣,開放向全體公民,沒有權限限制,但它的內容肯定不如學校藏書精深,相對而言,對畢業論文幫助不大,顧景深其實不太明白,李維要去找的是什麼。
他更不明白在這麼龐大的資料庫裡,李維還有什麼找不到的。
李維含含糊糊:“就是一些比較難找的資料。”
不正不經的李維時不時會冒出些偏激的言論來,從他之前的幾篇論文可以看出。
想到這裡,顧景深正色道:“畢業論文還是規規矩矩點吧。”
李維點頭:“我明白,”他鬆開眉頭,衝顧景深笑笑,“我只是想借着寫畢業論文的機會,查一些從前沒機會查,今後恐怕也很難有機會接觸到的東西。”
確實是李維會做的事。
顧景深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心裡還是有些狐疑。但李維不說,他也不方便刨根問底。
被人關心是件開心的事,尤其是對李維,這個生活環境並不多好的孩子來說。焦躁的情緒被愉快壓下,李維嘴角一挑,帶起個看戲一樣,有點兒不懷好意的笑:“聽說,今天中午曹原把你從實驗室劫走——請你吃了頓飯?”
這件事已經在學校裡傳瘋了。
中午的時候曹原在研究所門口截住了往食堂去的顧景深,說請客吃飯,驚掉了一地下巴。
顧景深和曹原針鋒相對了三年半,一起去參加了次竟機甲大賽,竟然化干戈爲玉帛了嗎?
可是,居然是曹原主動?那麼囂張的一個人居然主動示好?
學生們在驚訝的同時又覺得沒什麼不合理,畢竟這次的機甲大賽不同於以往,顧景深和曹原又都參加了最後的叢林賽,外界誰都不知道選手們到底在星球上經歷了些什麼,不過根據慣例猜想一下,處處都是冰釋前嫌的契機。
天知道顧景深和曹原在叢林星上壓根沒碰面。
有好事者尾隨了曹原和顧景深,兩個男生離開了學校,一起走進某傢俬人會館,尾隨者進不去,自然不知道兩人在私密性極好的包廂裡說了什麼。
“驚蟄號從風暴中逃出來的時候,是誰在開機甲?”曹原開門見山。
顧景深心裡微微一驚,臉上恰到好處的做出了驚訝的表情:“驚蟄裡除了我難道還能有別人?”
擔驚受怕的多了,顧景深從惶惶不安強作鎮定,變成了真的鎮靜。他慢條斯理的從盤子裡夾了筷菜送進嘴裡,舉手投足間,公子做派顯露無疑。
有權人家通常是有錢的,有權有錢教養不會差。
身上的氣勢,也不會差。
學校裡的顧景深溫和可親,而在這個消費昂貴的包廂中,顧景深無疑是囂張的。
“顧景深,”曹原昂起下巴,和顧景深內斂的囂張相比,他外放的囂張無疑顯得太過張牙舞爪了,“你或許可以騙過別人,但你騙不過我。”
最瞭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這句話真的是至理名言。
曹原一直都把顧景深當做對手,在隱約察覺到顧景深的背景後,曹原想要超越年級第一的願望愈發強烈,於是更加認真的研究着顧景深的作戰方式。
“逃離風暴圈的操作,絕對不是你的水平可以達到的。”曹原眯起眼,向前傾身,逼視桌子對面的顧景深。
那樣的操作水平幾乎已經高了張閔澤一線,那絕對不可能是顧景深能做到的。
可驚蟄號裡除了顧景深再沒有別人,強控他們機甲的是研究員,研究員的水平連普通學生都不如,更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操作來。至於將軍張乾,他的機甲操作比不上張閔澤,這位將軍長於戰略。
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張閔澤同時控制了顧景深的機甲,危機關頭超水平發揮。
但這裡面有個致命的問題,一個駕駛員怎麼可能控制兩臺機甲?
獵豹、驚蟄同爲參賽機,同級機甲間不存在完全授權通路。這是爲了保持軍隊結構穩定的死規定,不管情況多危及,如果真的是張閔澤在控制驚蟄,張閔澤和顧景深都得吃處分。
再者,在沒有通路的情況下,顧景深是怎麼把授權給出去的?
唯一的解釋只有顧景深把機甲系統黑了。
“我知道你的父親是誰。”
顧景深對曹原的話不做反應,依然自顧自吃着東西。
顧景深知道,曹原在威脅他。
顧衍有能力黑掉機甲系統,他的兒子黑掉系統也不是不可能。黑客的下場從來都不怎麼好。
顧景深問:“你有證據嗎?”
口說無憑。
驚蟄向來謹慎,後面還有顧衍和張乾幫忙收尾,曹原手裡不可能有證據。
“我吃飽了,多謝款待。”顧景深丟下筷子站起來。
曹原衝着他的背影吼:“別以爲你進了一軍就能囂張起來!不管那個人是誰,我總有一天會把他揪出來,讓你身敗名裂!”
顧景深站住腳,沒回頭,在曹原吼聲的迴音中,非常清晰的問了句:“你瘋了嗎?”
他語帶挑釁,是再明顯不過的威脅。
顧景深心想:禮尚往來。
不能在氣勢上輸給曹原,你敢威脅我,我怎麼能不威脅下你呢?
你既然說我囂張,那我就囂張給你看。
你背後站着的薛部長,比起我的父親,比起“那個人”——張閔澤的父親,算得上什麼?
讓我身敗名裂?
就算錯的真的是我,身敗名裂的是誰還不知道呢。
顧景深知道自己的做法完全就像個無藥可救的紈絝,但不可否認,這種狐假虎威的感覺還挺不錯。
不過現在,面對李維的提問,顧景深不可能把事情和盤托出,他是這麼說的:“曹原說我進了一軍。”
李維瞭然一笑,往顧景深希望的方向理解了:“他消息倒靈通。我聞到了一股酸味啊。”
顧景深笑笑搖頭:“我吃湖鮮的時候都沒蘸醋。”
話題就此掀過。
接下來的日子裡,李維繼續皺着眉頭找資料,顧景深按部就班做畢設,偶爾去私人經營的模擬艙和驚蟄、張閔澤打上幾場鬆鬆骨頭。
顧景深和另外兩個人打是指導賽,驚蟄和張閔澤是實打實的拼。
高水準的對決可遇不可求,顧景深看得很認真。
張閔澤自覺佔了便宜,顧景深問他問題,他有問必答。年輕人連輔助系統都跟不上的作戰速度靠的不僅是天賦,更有長時間積累下來的經驗——從懂事起,他就被自己父親抱上私人機甲了。
新聞裡,叢林賽的後續報道繼續跟進着,但人們關注的熱度日漸消退了,想到了就刷開看看,不會再等着盯着。
顧景深走在學校裡,經過的地方也不再響起竊竊私語了。
就在這日漸平靜的氛圍中,顧景深又一次被召喚到了校長室。
校長室裡站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顧景深進門他就迎了上來,年輕人瞥見他的肩膀上的肩章,腳跟一碰,立正敬禮。
男人沒有絲毫架子,微笑着把手裡的東西往前一遞:“給,你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