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深當然是找不到攝像機死角的, 他最多隻能判斷出哪裡的視角比較好,適合藏攝像機。
但驚蟄知道攝像機在哪裡。
不知出於什麼心態,當顧景深遲疑着不想讓太多人看見她的擬人形象時, 驚蟄瞬間就被說服了, 暗中黑掉了大賽的系統, 把攝像死角的位置標給了顧景深。顧景深原地轉着四下看的動作只是一種僞裝。
張閔澤順着顧景深的招呼走了過去, 然後如願以償的看見了藉由機甲手環中的微型儀器, 顯出三維形象的驚蟄。
兩個男生所在的位置已經超出了獵豹的遮擋,因爲在葉子上積聚過,落下的雨滴格外的大, 穿過投影的時候彷彿要把驚蟄整個兒砸穿一樣。一身職業裝的女性應景的撐着一把傘,她擡起傘沿對張閔澤點了點頭:“你好。”
“你好。”
作爲缺乏和智能系統交流的人, 張閔澤看着手掌大小的小小人性, 感覺十分新奇。他想着顧景深說的聰明, 似乎確實從驚蟄臉上看出了一臉的精幹相。
盯着姑娘看是不禮貌的,張閔澤雖然好奇, 但還是很快的移開了視線。不知道該怎麼和智能系統聊天的年輕人擡眼去看顧景深,於是張閔澤就看見了顧景深臉上帶着點自豪與得意的笑容。
張閔澤一瞬間覺得,用手掌託着驚蟄的顧景深,把驚蟄當成寵物了。
隕星姑娘放出投影后沒太關注兩個男生的動靜。剛剛黑掉大賽系統的幾秒鐘裡,她捕捉到了一股異常的數據流, 此刻她正用獨立於後臺系統外的通道, 沿着那股數據的痕跡, 一路追過去。
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訓, 驚蟄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 只追蹤,不接觸, 她看着那股數據流在大賽系統中左衝右突,漸漸編出了一個虛擬轉碼站,它捕捉選手傳向大賽組委會的數據,進行改寫。改寫需要調試,驚蟄看着基站吐出的無效數據在外層被粉碎,然後重新編織新的,和源數據更接近的代碼。
賽事委員會對選手的追蹤與救援靠的就是選手終端持續不斷反饋的信息,而現在有人想要隔斷這層聯繫,怎麼想都不是好事。
然而,這個至關重要的發現並沒有什麼用。
驚蟄不可能把這一發現告訴組委會——作爲被屏蔽了大半功能的參賽機甲,她不可能發現自己不能接觸的頻道里有不容易發現的異常。情況還不夠明確,她不想告訴顧景深,年輕人還在比賽中,她不想讓他分心,如果顧景深因爲她的告知而表現異常,麻煩更大。
而告訴隕星的同伴是沒用的,他們不關心銀河系人的死活,不會插手。再者現在大家都忙得夠嗆,驚蟄也不想去打擾他們。
所以就只剩下靜觀其變一個途徑。
還不如沒看見呢。驚蟄想。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程序已經被不止一個人入侵了,大賽組委會正因爲兩個男生從畫面上消失而異常緊張。
“爲什麼偏偏是這兩個?!”有不淡定的已經暴躁了。
張閔澤、魯東、顧景深、曹原,直接接觸了星際海盜的四人是大賽監控組關注的重點,殺死了星際海盜的張閔澤和顧景深更是重點中的重點。
其他選手都好好的,偏偏這兩個走出了監控範圍,實在很難讓人不陰謀論。
沒人往源數據上想,使用着封裝完成的軟件的監控組也沒法去查看源數據,他們調動範圍內可以調動的攝像頭,想要去抓取顧景深和張閔澤的圖像,但既然是死角,就代表着不管是近處還是遠處的攝像頭都拍不到他們。
“用飛行攝像頭去看看。”負責人命令道。
跟拍機甲飛行的飛行攝像機和小行星帶用的同一批,在大氣環境下攝像機的飛行速度降低,操作靈敏度也降低,基本是懸浮在空中,做半固定狀態拍攝,數量並不多。
“是。”調度員立刻關掉了一臺機器和直播頻道的連接。
兩個躲在角落裡的男生完全不知道大賽工作人員的心因爲他們的消失提了起來,看完驚蟄他們慢悠悠的走回了獵豹做的擋雨棚下,一擡頭就看見了飛下來的攝像機。
大賽的宗旨是不以攝像機妨礙選手發揮,而攝像機的清晰度也夠高,所以從來都是遠遠的拍,這麼近距離的看見一臺還是第一次。
張閔澤愣了下,顧景深對攝像頭揮了揮手打招呼。看見顧景深這麼做了,張閔澤也跟着揮揮手,羞澀的笑了笑。
如果這畫面播出去,大概會換來張閔澤粉絲們的嚎叫,但監控組的成員們卻是哭笑不得,白緊張一場——
也幸好是白緊張一場。
一個的爹是將軍,還有一個的爹是跨聯盟實驗室的資深研究員,實在說不清哪個的實力更強些。
總之,都是惹不起的人啊,要是他們的兒子在自己手上出了事,絕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結局啊。
惹不起的將軍爹關注着比賽中的兒子,看見張閔澤從畫面上消失他什麼表示都沒有,倒是一邊的副官心驚膽戰,直到張閔澤重新出現才鬆了口氣。
惹不起的研究員爹則不淡定多了,就像張乾瞭解張閔澤,顧衍也瞭解顧景深,他清楚自己兒子幾斤幾兩,絕對不可能躲開所有攝像機。顧景深一消失,不淡定的爹直接黑進的大賽的程序,研究所的高端設備配合着資深研究員的高端技術,顧衍黑進去黑得非常順利,順利到驚蟄手忙腳亂。
雖然只被黑了一次,但隕星姑娘對顧景深的父親已經有心理陰影了,發現第二股異常數據流帶着顧景深父親的影子,驚蟄乾脆的切斷了自己對那股擾亂大賽系統的數據的監控。
連個標記都沒留,驚蟄這麼一走想再回來找那快要融入的原程序的異常數據就難了,但姑娘想,顧衍會發現它的。
顧衍沒能立刻發現大賽監控程序的不對勁,他偷偷黑進程序是衝着鏈接在裡面的機甲智能系統去的,目標直指驚蟄。
藉由上次從顧景深那裡拿到的片段,通過相似性查找,顧衍非常輕易的定位到了驚蟄的數據流。
但姑娘早一步已經收回了手,顧衍什麼不對勁都沒發現。
這一發現讓顧父覺得更不對勁了,自己家小子運氣那麼好,居然真的能避開那麼多攝像頭?
顧衍一邊打開監控程序裡攝像機的位置分佈,一邊思考着這樣的問題。
在他黑進程序看攝像機分佈的時候,技術和隕星陳技能夠拼一拼的研究員終於發現了程序本身的問題。
“顧老師,顧景深出現了。”顧衍的助手在一邊委婉的提醒顧衍該從程序裡退出來了,就算以顧衍的資歷用研究所的設備做黑別人程序的事情,別人就算髮現了也不敢說什麼,但還是不做得好啊。
顧衍沒理他,屏幕上,不屬於監控程序的一道數據流已經織出了來源不明的鏡像程序:“把張乾的通訊號給我。”
助手嚇了一跳:“張乾?將軍張乾?……的通訊號?”
顧衍不耐煩:“又沒讓你黑進他的終端接通訊,走正規渠道去找啊!快點,有急事!”
一邊黑着機甲大賽的監控系統,一邊說着黑將軍的終端的顧衍,顯然也不是個循規蹈矩的傢伙。
張乾的冷靜和張閔澤的溫和,顧衍的不淡定和顧景深的不規矩,所謂的言傳身教,兩個年輕人多少繼承了他們父親的一部分性格。
鑽了牛角尖的助手被顧衍從死衚衕裡拎出來,開了顧衍的權限,在光屏上點了兩下,張乾的私人通訊號立馬跳了出來。
“顧老師。”助手手指一劃,把號碼拉到顧衍的屏幕上。
顧衍闢出新窗口撥出號碼。
高權限人羣的通訊頻道都是軍用的,速度奇快無比,顧衍這邊手指才點下去,張乾那頭就跳出了通訊請求。
就像以顧衍的權限可以輕鬆的搜到張乾的號碼,張乾的終端也顯示出了顧衍的名字。
同處高位,張乾知道顧衍,但不是一個體系從來沒聯繫過。雖然在小行星帶時兩人因爲各自的兒子再次加深了對彼此的印象,但也沒有通個話套交情的願望。
顧衍這通通訊不會是來套交情的。
張乾清楚的明白這一點,在看清來電人名字後,接通了通訊:“顧衍?”
“張將軍?”
“是我,有什麼事嗎?”
“壞事,”顧衍開門見山,“大賽組委會的監控程序被人黑了。”
張乾也乾脆,他直接問:“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嗎?”
“幫我聯繫賽方,讓他們根據我的指示調用畫面。”顧衍所處機構特殊,不方便直接聯繫賽方,但被軍部委派來發掘好苗子的張乾可以。
張乾衝副官打了個手勢,副官點頭,和賽方聯繫。張將軍的名號一報,賽方怎麼敢不同意。
張乾於是對顧衍說:“可以了。”
張乾副官送出畫面調度權,顧衍對助手一勾手指:“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