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顧景深躍出駕駛艙, 他身上的作戰服感受到外界氣壓的變化,修改了內置氣壓,雙層面料重新變得透氣, 叢林星球溼熱的空氣立馬鑽了進來。
顧景深聽着耳機裡的高度提示, 拽了下傘包拉索, 降落傘砰一聲打開, 在氣流中鼓脹起來。
九百六十二名選手到達時間差別不大, 一時間叢林上空佈滿了各種顏色的降落傘,一個個鼓鼓囊囊的,在溼熱的空氣中緩緩降落, 就好像一隻只漂浮着的水母。
高空的風很大,大部分選手都偏離了跳傘前確定的目的地, 腳下叢林濃密, 很多人都無奈的被掛在了樹上。
顧景深也不例外。
駕駛艙內外的溫度溼度差異使得年輕人的頭盔內部蒙上了一層水霧, 隔着這片朦朧的水霧顧景深看見身側的樹幹上盤着一條色澤鮮豔的蛇,正衝着他嘶嘶的吐着信子。
顧景深:“……”
還真是野外生存啊。
驚蟄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請合理使用機甲手環。”
顧景深才擡了下手腕, 翠綠色的蛇頭就揚了起來。
“提醒駕駛員不要輕舉妄動,”比賽過程中,驚蟄的表現相當守規矩,“根據掃描顯示,這條翠蛇爲黑蟒異種, 劇毒, 咬合力強, 毒牙尖利, 可以穿透作戰服。”
顧景深:“……”
驚蟄:“請駕駛員下達指令。”
大賽允許選手們相互攻擊, 但也爲選手們的生命安全提供了所有可能的保障。
顧景深:“幹掉它。”
一道紅色激光從機甲手腕上射出,切下了大蛇的腦袋。
生機的斷絕讓它的身軀失去了卷和力, 層層疊疊的綠葉嘩嘩作響,藏在樹葉後的蛇身整個兒掉了下去。
“請選手注意,”這回耳機裡響起的是屬於大賽組委會的女聲,“人機分離操作適應提示僅此一次,二次提醒將扣除相應分數,三次提醒判出局。”
順利落地,顧景深一歪頭看見不遠處的蛇屍,彎彎曲曲足有兩米長,斷口處涌出少量血液,是深紅色的。
顧景深下達命令:“驚蟄,檢測叢林空氣成分。”
驚蟄報出溼度,溫度:“氧氣含量高,無毒。”
年輕人這纔打開頭盔前罩,溼熱的空氣撲面而來,幾乎讓他嗆了口,高氧無毒不代表空氣清新,密不透風的叢林裡有股溼乎乎的腐爛味,還有剛剛被斬首的那條蛇的血味。
顧景深彎下腰翻看蛇的屍體:“驚蟄,你有弄破蛇膽嗎?”
驚蟄:“沒有。”
顧景深“哦”了聲,抽出作戰刀往蛇身上剁下去:“打開熱力掃描。”
手環滴了一聲,二維掃描圖展開在顧景深面前。
顧景深一邊和堅韌的蛇皮較勁,一邊抽空看了眼圖:“有大型活物靠近十米內就給我提示。”
驚蟄:“收到。”
顧景深心想,真是不習慣話這麼少的驚蟄。
驚蟄心想:少年你是要吃蛇肉嗎?看上去真難吃,但聽說又營養又美味?唉,要是能弄得數據該多好。
隕星姑娘看着熱感圖上某個巨大的威脅一步步接近,在它跨入十米範圍的瞬間報警:“危險。”
顧景深擡頭一看,快速用防水布包起已經切下來的兩端蛇肉,塞進揹包後快步離開,只剩一層皮連着的第三段蛇肉被他丟在原地,年輕人走得非常乾脆。
顧景深前腳離開,後腳灌木叢便顫動起來,巨大的獸頭探了出來。巨獸在空氣中嗅了嗅,稍微猶豫了下,低頭啃食起蛇肉來。
它帶着肉刺的舌頭舔一下,蛇身上就會少掉巴掌大小的一塊肉。
因爲乾脆利落的行動躲開了一場危機的顧景深繼續向前走着。
野外生存賽的時間爲七天,因爲配給包裡的內容最多隻能提供七天的供給。
沒跑兩步就出了一身汗的顧景深舔了舔嘴脣,舔到了滿舌頭的鹹苦味。沒有額外補充,賽方提供的配給絕對撐不了七天。
比賽得分按取得物珍惜程度和平均獲取時間綜合評定,如果你前期運氣特別好,就要小心其他選手竊取你的成果。
叢林的危險不僅來自叢林本身,還來自叢林中的競爭對手們。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原始的本性在原始的地方釋放。
“定位其他比賽選手。”顧景深向驚蟄下達了又一個命令。
選手的個人終端除了緊急呼叫頻道外,所有的通訊都被屏蔽了,機甲上裝載的通訊,也只有賽方的公共頻道可以使用。
機甲定位比賽選手只能定位一公里範圍內的,並且認不出對方是誰。
是朋友還是敵人,是否要組隊,是野外生存給選手的又一考驗。
驚蟄把定位到的人的位置發送給顧景深。
驚蟄定位到八名選手,其中七名已經組了三人隊和四人隊,落單的僅有一人,於是顧景深用不着費腦子了,向落單那人的方向走去。
顧景深在移動,他的目標也在移動。
驚蟄:“對方發現我們了。”
“驚蟄。”
“嗯?”
“我很喜歡‘我們’這個稱謂。”
隕星姑娘彎了彎嘴角,顧景深可以隨便說話,可比賽中被監控着的她必須要顯得“不智能”一些。
於是她的回答是:“我收到了對方的檢測信號。”
又走了會兒,驚蟄再次報警:“注意,與目標直線距離一百米。”
前後左右都是超過三米的樹木,地上爬滿樹根藤蔓,灌木塞滿樹幹與樹幹之間的縫隙,別說一百米,一米外有什麼都看不見。
直線距離一百米,或許五十米的地方有條河,有道裂谷。
想到這裡顧景深爲其他參賽選手擔心了下,會不會有人倒黴的被吹進河裡裂谷裡,摔暈了直接被救出賽場?
念頭在腦子裡一閃而過,顧景深看着地圖上不斷向自己移動的小點,決定來個敵進我退,伸手拽了拽纏在樹上的藤蔓,準備拉着它爬上樹幹筆直的喬木:“驚蟄,掃描下,這上面有什麼威脅大的動植物嗎?”
異種不僅有動物類的,更有植物類的。
“遇到危險直接擊落?”驚蟄問道。
顧景深笑了笑:“對,給我打掩護。”說完,也不等驚蟄掃描,直接往上爬去。
事實證明顧景深和他的目標間的一百米里,並沒有河流深谷的阻礙,顧景深才爬上最低的一根分叉,目標就出現在了居高臨下的顧景深的視野裡。
顧景深小心翼翼的往樹葉後藏去,低聲道:“驚蟄……”
話音未落,驚蟄的聲音在他耳機裡響起:“掃描完成,中央軍校,張閔澤。”
顧景深:“好像是組隊的人選?”
這一思考間的猶豫,讓顧景深失去了先機。
預備隊友張閔澤看着自己的定位圖,發現自己的位置和代表顧景深的紅點幾乎重合了。他猛地後退一步,貼在樹幹上,一杆槍滑到手裡——顧景深都沒看清他掏槍的動作——四周一掃,下一秒直接對準了顧景深藏身的那棵樹。
“出來。”張閔澤揚聲道。
“數到三我就開槍。”
少年用溫和平靜的聲音,說着壓迫感十足的話,他幾乎是彬彬有禮的,但顧景深不覺得他是在客套。
張閔澤真的會開槍,顧景深確信這一點。
柔和與冷血和諧的共存於張閔澤身上,顧景深一時都有些愣住,誰說他優柔寡斷呢?這不是挺果決的嗎?
驚蟄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公式化的詢問:“己方機甲被對方機甲鎖定,是否進行反擊?”
張閔澤:“三。”
顧景深對驚蟄說:“準備。”
“二。”
顧景深放下頭盔面罩,尋找合適的落腳點。
叢林的密雲般的樹冠之上,驚蟄將炮口對準了獵豹。
“一。”
張閔澤持槍的手極穩,報數結束,他扣下了扳機。
同一時間,顧景深一躍而下!
紅外線掃描讓張閔澤確認了顧景深藏身的精確位置,獵豹反饋來的對方機甲信息讓張閔澤確認對方是顧景深——驚蟄只有一臺,而她的駕駛員只能是顧景深。
但在敵友不明的情況下,張閔澤還是選擇了開槍。
子彈“哆”一聲嵌入樹幹——張閔澤瞄準的不是顧景深,而是他的腳下。
顧景深那一躍及時的跳出了子彈軌道,落地一滾卸去了從高處跳落的衝力。
張閔澤壓下槍口。
顧景深站起來,擡起雙手錶示自己沒有攻擊的意思。
視野穩定下來,顧景深發現張閔澤的作戰服上有不少擦傷:“你下來的時候掉哪裡了?”
“平地。”張閔澤收起了槍,“我和別人打了一架。”
才落地,背後就撲過來個人,不由分說的攻擊了他。
顧景深覺得不可思議:“現在就開始打了?”
“是你之前得罪的人嗎?”
比賽纔剛開始,誰手裡都沒有東西,相互攻擊又沒有戰利品可奪,只剩下想趁亂揍看不順眼的傢伙一頓這個理由了。
張閔澤鬱悶:“我不認識他。我制服他後問他爲什麼,他說知道打不過我,但就是想和我打一架。”
“中央軍校的最強單兵啊,”顧景深有點明白了,“其實我也很想和你打一架的。”
否則在張閔澤倒數前,他就出聲了。
張閔澤:“……”
顧景深:“不過現在嘛,先組個隊完成比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