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軍團、二等兵、女人。
三個關鍵詞中的前兩個得到廣泛認可,第三個關鍵詞在發源地遭到了碾壓——
“女人怎麼了?!看不起女人啊!”不知道多少出聲的男生受到了周圍姑娘們的攻擊。
大宇宙時代,男女平等的呼聲響遍每一個角落,然而呼籲的存在便代表着不平等的存在,無數男女在爲平等而戰,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們的戰鬥力尤其突出。
女人怎麼了,女人就不能開機甲麼?機甲技師的夢想從來不分男女。
不過有些時候,有的姑娘們確實反映過度了。
被怒目而視的男生們叫苦不迭:“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驚訝、驚訝啊!”
嚴格意義上,人形智能機甲沒有輕型重型的區分,但人們還是習慣於把騎士當做人形機重量級的代表。重型機甲對駕駛員體力、爆發力的要求極高,能夠駕馭騎士的機甲技師一直以來都是男性。
這回突然冒出個女性駕駛員,妹子漢子都很驚訝。
“這就是她作爲二等兵就能駕駛人形機的原因?”李維自言自語道。
普通士兵分爲一、二、三,三等,通常來說只有一等兵才能接觸智能機甲。
“郭曉雯是我們學校畢業的。”李維身後,機甲系的萬事通給他科普。
有潛力的,切爾徹西畢業的二等兵,出現在這種場合再有道理不過了。
李維恍然點頭。
場上,顧景深向郭曉雯做了自我介紹。
友好交流,機甲們也要打個招呼。
騎士的人工智能和它的外形十分符合,是道低沉的男聲:“喲,小美人。”
以嚴肅聞名的騎士這樣說,觀衆席上掉了一地下巴。
騎士簡直是在調戲驚蟄:“放心,我不會弄疼你的。”
驚蟄號裡,顧景深偷眼瞄短髮女性。
後者面無表情:“他調戲我,給我往死裡揍他。”
顧景深忍笑:“YES,MADAM.”
話音未落,顧景深駕駛機甲悍然衝出,他這一舉動讓不少人吃驚,以驚蟄號硬抗騎士號,顯然佔不了優勢。
但驚蟄號什麼都沒說,智能系統不會對駕駛員的行爲評頭論足,擬人形象一閃消失,操作界面清晰浮現。
騎士號以不變應萬變,做出防守姿態站在原地謹慎等待,軍人對戰學生,郭曉雯當然不可能先出手。
操作界面一角顯示着兩臺機甲的距離,當這個距離到達某個數值,顧景深一拉操作杆,驚蟄號弧形外滑,同時手臂舉起,一道重炮對着騎士號轟了過去。
距離太近,騎士號避無可避,周身甲片微張,金色的粒子防護罩瞬間成型。
轟——
戰鬥就此拉開序幕。
兩臺機甲的智能系統飛速運轉,給出必要的戰鬥參數,快節奏的戰鬥中,人工智能再沒有“小美人”、“揍他”的插科打諢,精準的報數,模式化的擊發準備透出濃濃的機械感。
飛速運轉的智能系統發出的信號波穿透競技場防護罩,穿透大氣層,穿透宇宙不可捉摸的邊際,抵達漂浮在黑暗中的某顆星球。
那是一顆坑坑窪窪的星球,在不知來自何處的光芒照耀下,呈鐵鉛色,有些地方似乎被大火燒過,一片暗沉沉的黑。有細小的碎片圍繞星球無規律旋轉,像是迷你隕星帶。碎片的存在恐怕源自於撞擊,顆星球出生時大概是圓的,現在看上去卻了一塊。
時而有光芒閃爍。這顆長相醜陋的星球上存在着高智慧生命。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在該星球厚厚的鉛色殼子保護下的生命體,是人類。
背景是純粹的黑色,空間的概念在這片純粹中丟失了。以放鬆姿態懸浮着的女人周圍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光屏,它們散發出的光芒照亮位於中心的女性,讓年輕的姑娘看上去神秘莫測。
容貌清秀的年輕女人在虛空中點了幾下,拉出一個新的小窗口。
“解釋一下,騎士。”問責的話語,語氣卻是調侃式的尾音上挑。
小窗口中出現一張男人的臉,端端正正也方方正正,他開口吐出的是和騎士號一般無二的低沉聲音:“這是第一天上機的見面禮啊,驚蟄。”
“可我記得在操作系統時流露個人情感似乎違背了手冊守則?”被稱作驚蟄的姑娘一挑眉。
活潑的動作讓神秘的姑娘身上多了幾分生氣,讓她看上去更真實了些。
男人哈哈大笑:“那邊的人一直想要升級系統,這不是如他們的願了嗎?放心不會被發現的。”
男人頓了下,收了笑容又說:“就算被發現也不會是現在。”
驚蟄轉頭看了下正對着自己的,最大的那塊光屏。屏幕中播放的是切爾徹西競技場裡騎士號與驚蟄號對戰的實況。
她又看了眼左側正在運行的機甲戰鬥程序,確定沒有問題纔再次開口:“你說他們誰會贏?”
銀河系的人類大概永遠——啊不,以男人的說法,應該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發現,他們使用的智能系統,一直控制在宇宙那頭的另一羣人類手中。
被譽爲銀河系科技進步里程碑的智能系統的發明,也不是銀河系人類自己的功勞,而是這羣系外人類的智慧結晶。
騎士看了看自己的光屏:“你的小主人太嫩了。”
驚蟄點點頭。
騎士看她一眼:“你也太嫩了。”
驚蟄:“……”硬件不給力她程序編得再好也沒用好嗎!
騎士:“這也是嫩嘛。”
競技場裡,騎士一炮擊碎了驚蟄的防禦,手中□□抵在了驚蟄號的脖子上。
雖然說攻擊駕駛艙纔是最有效的擊毀方式,但既然是被觀賞着的,一對一的比試,還是得稍微考慮下視覺效果的啊。
勝負已分。
兩部機甲自動退出戰鬥模式。騎士收回□□,沉穩的男聲道:“承讓。”
顧景深看了看重新投影出的短髮女性,後者沒有開口的意思,於是他回答:“受教了。”
和戰士對戰,他確實受益頗多。
驚蟄號慢悠悠的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少年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她一邊說一邊把對戰雙方戰鬥中的各項數值放出來。
“受教了。”顧景深挑起嘴角,略微帶些詠歎調的嗓音意外的磁性,他看着鋪滿駕駛艙的數值表,“驚蟄號,你真的很貼心呢。”
短髮女性還是那個動作,那個回答,她推了推眼鏡說:“過獎。”
然而仔細觀察似乎能從她微挑的嘴角中發現之前沒有的一絲得意。
顧景深嘴角弧度不落,人工智能系統,比想象中的更加有趣。
那頭,郭曉雯也出聲了:“希望明年能在軍團中見到你,顧景深。”
機甲部隊共分三個軍團,第一軍團是最好的。顧景深明年就畢業了,顧曉雯的這句話是對他最大的肯定。
於是男生說:“謝謝,我會爭取的。”
試駕結束,工作人員指揮着顧景深把驚蟄號開進倉庫。這樣的操作一隻手足以,男生騰出一隻手摘下頭盔,擼了把汗溼的頭髮,戳開控制面板確定向外投放的語音系統已經關閉,擡眼看着仍然懸浮在眼前的人形投影問:“試駕員不是正式駕駛員,機甲正式投放使用時,試駕員的相關資料會被格式化嗎?”
驚蟄號回答:“機甲和試駕員的互動對智能系統的人格發展有很大影響,不會刪除。”
她停頓了了下補充道:“不會刪除的是人格方面的信息,會對操作系統產生影響的操作記錄會被刪除。”
“那對戰記錄呢?”
“不由我保管。”
驚蟄號十分人性化的問:“你問這些幹什麼?”
顧景深笑着答:“因爲我很在意你會不會記得我啊。”
“既然能記得,那麼交個朋友怎麼樣?”
通過小窗口偷窺驚蟄這邊動靜的騎士驚訝的揚起眉毛。
驚蟄愣住了。
機甲和機甲技師向來都是主從關係,驚蟄這邊很多人都對駕駛員多有抱怨,相處得好的也從沒有人說過和銀河系人類以朋友相稱。
就算顧景深只是一時興起,隨口一說,驚蟄還是感到了些許的衝擊,以至於一時沒能回答。
顧景深看着呆住的三維投影,笑:“死機了?”
騎士小聲提醒——他的提醒顧景深當然是聽不見的:“傻丫頭,答應啊。”
不管真心假意,能和銀河系人類走得越近,對他們的目的越有利。
於是驚蟄點了點頭:“如果我能第二次見到你的話。”
機甲入庫,說完話,驚蟄就關掉了三維投影。
顧景深點了點額角,頗覺有趣:“……這是害羞了?”
驚蟄號入庫關機,銀河系外姑娘眼前的光屏也一個個消失,背景的黑暗由白光取代。光不知從哪兒來,但它明亮又不刺眼的照亮了整個空間。
上下、前後、左右,入目一片銀白,三十平米左右的房間完全由銀色的合金材料搭建,房間裡空空蕩蕩,除了個姑娘什麼都沒有。
工作結束,反重力系統停止工作,長髮姑娘由漂浮轉爲腳踏實地。她站在原地以適應重力的改變。白光下,神秘盡散,姑娘的一張臉清清楚楚,杏眼細眉,乖乖巧巧安安靜靜。她垂着頭,虛虛張握雙手,似乎想抓住什麼。
“銀河系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