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七章

一羣人在軍區大院裡議論紛紛,還有一羣人在海陽腥風血雨,毛小樸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的腦容量原本只能裝屬於她自己的那點東西,自己,孩子,灰灰。

新搬的房子沒裝網線,電視目前只能調幾個臺,不過以後會都會弄好,這是劉丹陽說的,不過夠她看了,她喜歡的三個臺都在。

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喂孩子,第二件事,喂大人和狗。她不要傭人動手,自己下廚,乒乒乓乓一翻,端出三隻盤子,一盤劉丹陽的,一盤自己的,一盤灰灰的。兩人對坐,灰灰坐中間,初七在學步車裡蹦達,一隻腳一力一點,然後雙腳縮起,車子就滑到了媽媽身邊,兩隻手去扯媽媽衣服,口裡在嘰嘰喳喳,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毛小樸掐一點點蛋花花送進初七嘴裡,回頭還將手指朝自己口裡舔一下。初七歡快地巴砸着,張大嘴還要,一雙手在媽媽手臂上抓,毛小樸極有耐心,笑眯眯地又掐一點送過去。

劉丹陽很滿足目前這種生活,晚上有軟軟的毛毛抱,早上有愛心早餐吃,白天和可愛的兒子和灰灰樂呵,人生的幸福莫過如此,寧靜,簡單,溫馨,內心有一個世外桃源。

劉丹陽掐斷了家裡與外界的新聞聯繫,他不想毛毛知道海陽發生的事。

他自己人雖然回來了,但已在海陽安排了人手,那邊的一點風吹草動都傳到了他耳朵。

辦公室裡,範多請示劉丹陽,“還要不要讓人過去查案?”

劉丹陽看着擺在桌子上的材料,微微搖頭,“不必我動手了,陸際會去。”

眼前的材料上寫的是陸際,陸夫人,毛小樸三人的關係,劉丹陽查到了很多東西,要不然也不會找到海陽,卻一直忽視了陸夫人這條暗線,她竟然是毛小樸的親生母親,而陸夫人近日才知情。

被自己拋棄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冤屈,劉丹陽相信陸夫人絕不會善罷甘休,她不甘休,陸際一定會出手給這個繼女討回公道,以減輕夫人的內疚和自己的內疚。

再則,政界的事,算是陸際份內的事,他出手比自己出手方便。

一切都在劉丹陽的算計之中。

“我們的人手要不要撤回來?”

“暫時不要,李敢一家在海陽樹大根深,要密切注意,必要時要提醒陸際。”

“司令是說安全問題?”

“陸際這一去,必定會翻出很多舊案,拔出蘿蔔帶出泥,當蘿蔔和泥下定決定抱成團抵抗時,可能會出現武裝暴動,當然,我希望擔心是多餘的。不過不能忽視,強龍難壓地頭蛇。”劉丹陽輕輕敲敲桌子。

範多眼皮一跳,武裝暴動?

劉丹陽沒再說話,他在想陸夫人。

回到家,毛毛趴在鋪着卡通圖片的地上,一左一右趴着初七和灰灰,只聽見毛毛在說,“這是西瓜,西瓜,很好吃哦,初七還記得吧。這是葡萄,嗯,也好吃,有青的,有紅的,有紫的,初七,我們在院子裡種葡萄好不好,等葡萄長大了,我們坐在葡萄架上乘涼,口乾了,一擡手,摘顆葡萄放嘴裡,是不是很好?”

“是不錯,葡萄是春天種的,明年春天我們種葡萄,那時候初七可以幫我澆水了。”劉丹陽一邊彎腰換拖鞋,一邊微笑回答,竟然十分期待毛毛說的那種場景,葡萄架下乘涼,一擡手,摘顆葡萄放進嘴裡,汁水酸甜,清涼,身邊是女人和孩子,甜蜜,美滿,此情此景,要多愜意就有多愜意,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初七見到爸爸,立即不配合媽媽的學習了,四肢着地,快速向爸爸爬去。

劉丹陽從地上撈起兒子,拉起毛小樸坐進沙發,灰灰屁股一挪,蹲到毛毛腳下。

“我家初七真幸福,說,喜歡爸爸還是媽媽?”

毛毛瞪他,“不準給他這個選擇題。”幹嘛非要逼他說出來,他想喜歡誰就喜歡誰。

“好,不問兒子,我問毛毛。”劉丹陽隨意地說,眼睛卻仔細地看着毛毛的臉。

“我纔不選,我媽死了,我爸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毛小樸翹翹嘴。

“毛毛,你對你媽有沒有一點想法?”

“有啊,死了好,要是看到我爸不喜歡我,多難受,我要是看見別人不喜歡我家初七,我難受。”毛小樸盯着劉丹陽,“你不會不喜歡初七吧?”

“我怎麼會不喜歡初七?傻。我喜歡初七一輩子,更喜歡初七媽媽一輩子。”劉丹陽不露聲色的表白。

可惜毛小樸只聽到前一句就激動了,喜歡初七一輩子,太好了,初七不會被他爸爸丟了!

姑娘,後一句纔是重點哪,劉大將軍什麼時候這麼敞開地表露情感過?雖然拐了個彎,說的是初七媽媽,可初七媽媽不就是你毛小樸嗎?人劉大將軍要說的是喜歡毛小樸一輩子啊。

劉大將軍前所未有的一句深情表白像砸在棉花堆裡沒換來一聲響動,摸摸鼻子,笑着暗歎。

活該憋死你個悶騷男,表白就好好表白,一是一,二是二,玩什麼花花腸子拐什麼彎哪!在毛小樸前面,臉皮這東西就是障礙物,拿掉更好!

不出劉丹陽所料,陸際真的去了海陽。

陸夫人在電話裡泣不成聲,悲痛斷腸,“老陸,我從沒來求過你,我就求你一回,給我女兒討回公道!她被陷害,坐牢七年,坐牢出來,被家人拋棄!老陸,我一生只有這麼一個孩子,她一生下來就被我丟下了,二十多年不聞不問,如果她過得好,我絕對不會出現在她面前,可是,我沒想到她如此悲慘!老陸,如果討不回這個公道,我不活了!”

陸夫人突然發現了她女兒,突然發現了她女兒生活得如此悲慘。

可見,無論悲慘和幸福,概念都不是一樣的。

毛小樸從來沒覺得自己悲慘,相反,她覺得自己過得挺好,她不是阿q,絕對不是自己給自己製造精神勝利法,她是真的覺得充實幸福。她也不知道那麼多人要給她討回公道,她從來沒想過公道,她的要求很簡單,不要跟她的所謂的家人有絲絲聯繫,老死不相往來。所以劉丹陽做很多事都不告訴她,因爲他知道,她不需要,她要簡單,他給她簡單。

陸際對陸夫人有內疚之心,因爲孩子。沒有哪個女人不想當媽媽,可陸夫人爲了承諾,沒再要孩子。現在聽說陸夫人有個女兒,說句不應該的話,別說是蒙冤,就是沒冤,陸際同志豁出頭上這頂烏紗帽也要搞個蒙冤出來!

陸家兩兄弟原本不想借助陸際的勢力,可陸際自己要加入,兩兄弟怎麼會拒絕,反而心裡加了一句,你最應該出力!

父子三人同仇敵愾,同上陣,同打虎,把海陽高層搞得人心惶惶。陸際鐵了心要扳倒李家,當然僅毛小樸一事不足力,於是加大力度查海陽二十年來的冤案假案錯案,特別是經濟上的漏洞。

海陽這些年經濟大開發,官員趁機撈錢輕而易舉,李家在海陽地位根深蒂固,首屈一指,早在河邊混,不止溼鞋,連衣服頭髮都溼了,更何況陸際此行的目標本來就是李家。

陸際這一查,其它基本忽略,矛頭全部指向李家,海陽市長李敢雙規,市長職務由副市長朱優代理,法院院長李勇,工商管理局副局長李洋,外資辦主任李超停止工作接受調查,另外李湘湘和毛敏兒陷害毛小樸事情屬實,羈押在牢,不日宣判。

海陽大部分人拍手稱快,爲民除害爲國除害啊,少數人惶恐不安,自己的小辮子聽把已捏在上面的手裡了。

代理市長朱優憂心仲仲,向陸際彙報工作,“海陽這次反腐工作做得很順利,全國影響很大,只是這種腐敗力量比較根深蒂固,一把全部拔除在近日裡不可能成功,怕只怕他們狗急跳牆。”

陸際沉思,“他們手裡有武裝力量?”

“他們在職多年,下面的人很多都是他們一手培養出來的,即使去職,那些人還是聽他們的話。”

朱優擔心啊,你是中央首長,在這裡坐鎮,可能還沒人敢動你,可你走了呢?而且,你一下子掀掉這麼多人,一個蘿蔔一個坑,你讓我一下子上哪找這麼多合適的蘿蔔?你反腐可以,我支持,可你不能死揪着李家不放,那是頭吐着毒箭的地頭蛇,若是不小心傷了你,我可負不起這個責,想來想去想白了頭,這個代理市長不好當啊。

“那就大換血!正職下了副職頂!海陽不是一家人的海陽,不是誰可以一手遮天的海陽!我仔細查過,這些年凡是外調來的人員沒過一二年就走了,全是被逼走的,剩下沒走的要麼同流合污,要麼明哲保身!如此,工作展不開,手腳被束縛,人身不安全,這樣下去,還有誰願意來海陽,還有誰敢來海陽?今天,無論他們有多猖獗,有多強大,必須拿下!”

朱優回到家裡,有些鬱悶,沒怎麼吃飯,倒是孔林,朱佑佑,朱田田吃得歡快,飯桌上還在討論。

“真沒想到毛小樸的案子驚動了中央,這下可好了,毛小樸沉冤昭雪,還了一身清白!”

“可這代價也太大了,七年啊。當年的北大都沒機會上。”

“沒想到毛小樸和毛敏兒竟然是兩姐妹,同一個爸爸的,這事兒,真讓人難以想像。”

“李湘湘太過份了,竟然下如此毒手,李家沒個好東西!橫行霸道這麼多年,今天終於倒了,人心大快!”

“明裡是倒了,暗裡只怕難呢!”

“聽說毛小樸的媽媽是陸東來的繼母,是不是真的啊,那毛小樸就是陸委員的繼女了?”

“難說,要說是,不可能毛小樸這麼多年做媽媽的不管,要說不是,可中央首長就是衝着李家來的,哎呀,真正搞不清!”

“李家本來就該查,毛小樸的事是事,別人的事也是事!”

“說夠了沒有!”朱優心煩意燥,啪地一聲放下了筷子,“沒有明確的事不要到處亂說,要講求實事求是!”

“一家人說說而已,哪有亂說。”孔林不滿了。

“你們這些日子注意安全,不要到處亂跑,下班後老實回家,聽明白了沒有?”朱優對桌上三個人叮囑。

“爸,你是說”朱佑佑也放下筷子。

“我是說注意安全!”朱優走進書房。

當天晚上十點,朱優的不安和預感成真,陸際的住宅地被一羣武裝力量包圍。

來人都端着八一槓,爲首的是個長臉大漢,對屋裡的陸際喊話,“將所有關押的人都放了,恢復從前一樣,你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別以爲自己二三肉重,就瞎蹦達,也不看看地盤,不試試水深,海陽不是你想辦就能辦的地方!”

陸夫人嚇慌了,緊緊挨着陸際站着,從沒有經過哪些場面啊,陸際坐在椅子上,面色從容,“你們拿槍指着我,知道後果嗎?”

大漢狂笑,“我斃了你,你的後果我知道,我的後果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要賭嗎?”

“那就賭吧!”隨着一個聲音,陸東來和陸西爲手上持槍,出現在樓上的窗戶邊,每個窗口都架了一條槍,指向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