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樸還在不情不願,還在思前想後,還在磨磨蹭蹭,陸西爲纔不給她機會反悔,辦起事來雷厲風行,立即找了房子,兩室一廳,一上午搬個精光。
毛小樸不費一分一毛撿了個大便宜,此處明窗淨几,雲紋的窗簾輕輕招展,窗臺上有前人留下的綠色米蘭盆栽,淺黃的米蘭像一朵一朵小火焰。窗外白月風清,視野開闊,近見樓,遠見日月星辰,室裡裝修豪華,客廳是斜紋地板,臥室是地毯,毛小樸特意脫了襪子赤着腳在上面跳了幾下,如若雲端,開心得不得了。
如此笑容一閃,頓時窗臺的火焰,窗外的白雲清風,都在陸西爲眼前消失,只有那笑容裡的燦爛照得他內心熱熱的,值了,他媽值了!
陸西爲第一天睡自己的臥室自己的牀,只聽撲通一聲,滾下來了,醒來時發現在地上,甚覺奇怪。第二天醒來又在地上。
陸西爲傷心了,人賤原來也可以賤成習慣。習慣了被毛小樸壓制,習慣了粗飯淡飯,習慣了睡地上,習慣了滾。現在這檔次稍微一提,這該死的習慣還擰不過來了!
周星馳主演的《濟公》裡面有個小情節,濟公帶九世乞丐黃秋生去酒店吃雞,可是黃秋生習慣使然,不吃雞腿雞翅,專挑雞屁股。
誰說的入奢容易從簡難?他陸西爲是入簡容易從奢難,想想那大嬸,坐牢還能坐出家的感覺來,陸西爲也釋然了,還有點不自知的小喜悅,終於和她有個相同點,原來兩條平行線,現在有了相交點。
在北京有車不行,堵,堵得厲害,堵得你面如燒餅色如炭,可沒車更不行,去哪都不方便,等車,擠車,弄得你面如豬肝色如血。
陸西爲決定買一輛車,可是,怎麼辦,錢被那死大嬸藏得死死的,開口提錢,那死大嬸就翻臉!
太鬱悶了,難怪古話說,一分錢憋死英雄漢,想他陸小爺頂天立地的一條漢子,怎麼就栽在一大嬸手裡呢?
陸西爲一邊彈着吉它,一邊尋思着如何從那隻貔貅手裡弄銀子。
毛小樸戴着一付大眼睛,拖着一雙拖鞋,從房間出來,先去了廁所,又去了廚房,出來時手上一根黃瓜,邊走邊啃,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哼哧哼哧,巴砸巴砸,陸西爲手上一頓,又一頓,節奏全跟黃瓜跑了。
陸西爲臉黑了,這死大嬸,死大嬸,要不要這麼討厭,一根黃瓜還能嚼出鮑魚的味來?
不彈了,餓死了!吉它一丟,手一搶,黃瓜到了手上,到了口裡,哼哧哼哧,巴砸巴砸,等毛小樸回過神來,半截黃瓜到了陸西爲的肚子裡。
黃瓜沒吃出鮑魚味,倒是生出急智來,口裡包着黃瓜殘渣,急急坐到毛小樸身邊來。
“大嬸,我就要錄唱片了。”先給甜頭。
“真的?”毛小樸還想怪人搶了黃瓜來着,眼見又出來了個生錢的機會,立即驚喜。
“比珍珠還真。”還是甜頭。
“是不是又有錢賺了?”
“那是肯定的,不過”再設陷阱。
陸西爲臉色表現出喪氣和猶豫,心裡卻在發恨,陸小爺要自己的錢還得表演!
“不過什麼,你說。”
“錄音棚很遠,而錄音時間不定,有時是半夜,有時是早上,總監讓我買輛車,方便順叫順到,我拒絕了,這不沒錢買車麼?”更深的陷阱。
陸西爲沉悶地說完,低下頭,心裡默數1,2,3,4,
“買!”毛小樸想了一下,果斷拍板。能出唱片是件多大的事啊,雖然買車也是件大事,可比唱片還是小了點。
毛小樸這一招叫做以小搏大。
陸西爲心裡的小心在跳舞,在歡歌,在翻筋斗雲,才數到7,7啊。
陸西爲這一招叫以退爲進,完勝!
陸西爲買的,北京現代,卡上的錢又空了大截。毛小樸計劃中的房子又少了一角。雖然當初是自己拍板了的,可看見卡上的數字退了一截,心裡頓時空落落的,臉色不大好看,眼睛看着陸西爲,眼神三個子,敗家子。
陸西爲鬱悶啊,大嬸臉色不好看,他又討賤,非要看,想當年,他爲開的車是保時捷和藍博,可以買多少北京現代啊,唉,好漢不提當年勇,小爺我有翻身的一天!到時候,大嬸,我讓你臉上開出花朵來!
陸西爲在北京的這一年,是刻苦的一年,住小房,睡地板,吃泡麪;是用功的一年,抱着個吉它到處找工作,沒事趴桌上寫曲子,要忍受不喜歡的人吐糟罵娘翻白眼,現在條件好了點,住小房,睡小牀,吃熱騰騰的飯微辣的菜,開工薪階級的車,不用到處找工作,曲子還得寫,嗓子天天吊。
這樣的生活生生把一個富貴鄉里泡大的孩子磨成了個爲音樂奮鬥終生的精英,事實證明陸西爲是個富得起窮得起玩得起苦得起的四起小青年。
總的來說,陸小爺是混蛋,但不是廢物。
五月三號是毛小樸的二十六歲生日,陸西爲沒在家,她給自己放了一天假,不做飯,不譯稿,下樓去蛋糕店買了一個蛋糕。回家後打開電視,一邊看一邊吃,眼睛一睜一閉,一上午過去了,口一開一合,又一下午過去了,到晚上,她還在一邊看電視一邊吃。
咳,多大一個蛋糕!
陸西爲回家的時候是晚上二點,眼前一幕讓他頓時心一跳。
毛小樸歪在沙發裡睡得正香,牆上的電視裡,優美矯健的非洲豹呈流線形奔跑,身邊掠過風聲和歲月的咆哮聲,桌上,蛋糕吃得差不了,只剩下盤底一些五顏六色的蛋糕碎屑,旁邊玻璃杯裡還有半杯水。
陸西爲挨近她,只見她一隻手從沙發上掉下來,手裡居然還勾着她的黑框眼鏡,她的頭髮已經長長了,垂到脖子下,現在它們散開來,像一匹黑絲綢,上面烘托着一張潔白恬美的臉。眼睛閉着,嘴脣微微張開,嘴脣上居然還帶着一抹白色的奶油。
陸西爲內心狂跳,他輕輕拿下眼鏡放回桌上,雙膝輕輕跪下來,低下頭,舌頭輕舔那抹奶油,毛小樸感覺嘴脣有點癢,無意識地伸出舌頭舔舔,這一下天雷勾動地火,陸西爲嘴一張,含住了那條他渴望已久的小舌頭,反覆吸吮纏繞。
毛小樸驚醒,睜大了眼睛迷茫地不知所措,陸西爲一手託着她的頭,一手摟住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舌頭伸出去在裡面攪動,吮吸裡面的香甜。
毛小樸終於回過神來了,長年的牢獄知識告訴了她兩個字,強.奸!立刻開始撲騰,口裡還在嗚嗚個不停。
陸西爲哪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身子壓下去將她頂在沙發裡,嘴脣拼命地挑逗着她的脣舌,下巴,頭一歪牙齒啃到她的耳垂,摟着她腰的一隻手從她的衣服裡伸進去,順着蜿蜒玲瓏的曲線一路向下。
毛小樸止不住一聲輕吟,那晚醉酒的感覺又來了!她的抵抗有些無力。
陸西爲是隻精明敏捷的豹子,立即掌握時機,嘴脣向下,親吻她的鎖骨,再向下,到胸前,手抵達一簇叢林,手指一挑,進入。陸西爲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輕哼,真他媽緊緻!
毛小樸全身一顫,身體崩直,雙腿不由自住夾緊,一隻手抓住陸西爲下面的手,一隻手抓住他的肩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要推開還要拉攏!
“小樸,給我!”陸西爲聲音在打顫,他要,他要!手退出來去解自己的褲子,他漲得痛!
陸西爲小半生中,成在不按牌理出牌,可不得不說,此刻卻敗在不按牌理出牌。如果他剛纔叫的是,給我,或者大嬸,給我,那麼此事就水到渠成了,可他偏偏叫的是小樸!
天啊,他們從認識到現在,他從來沒叫她過小樸!平時是大嬸,急了就是死大嬸,恨了就是他媽的死大嬸,找人時就是歇斯底里的毛小樸,什麼時候這麼感性地叫過小樸?
毛小樸被雷醒了,看清了面前是那張年輕的桃花臉,陸西爲!怎麼是他,怎麼是他!她一下暴發了,身子一彈,手一推,以從來沒有過的迅速奔向自己的房間,陸西爲隨即奔過去,只聽一聲響,將他彈了回來,門關了,咔嚓一聲,鎖了。
“小樸,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陸西爲那個恨哪,心裡痛,小弟弟痛,被門一撞,頭痛。
毛小樸回答得挺快,“你不可以喜歡我,我是你大嬸。”
這算不算陸西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當初火車上,他哪裡想到會有今天!
“我不叫你大嬸了,叫你小樸,樸兒,好不好,好不好,我好喜歡你!”陸西爲頭更痛了,“你開門,開開門,我們好好談談。”
可是任陸西爲再怎麼叫喊,毛小樸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