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有云:“山上有赭,其下有鐵;山上有鉛,其下有銀;山上有銀,其下有丹;山上有磁石。其下有金也……”
但凡是有關尋玉的,從前鳳酌都會去學,自然,也多多少少學了點其他的本事,諸如辨認這鐵礦之事,她其實也沒想有天真能用上,只是走了海島一圈,瞧着土質顏色,就越發確定了。繼而又一想,徒弟所謀之事甚大,這鐵礦多半也是有用的。
果然,鳳酌話音方落,就見樓逆眸底迸發出精光來,他朝身後的玄二一使眼色,玄二再自然不過的拉着海城府臺離開了,順帶支使開一併不相干的。
眼下,只餘師徒兩人,樓逆才刻意壓低嗓音問道,“小師父,可能確定?”冬盡反弟。
鳳酌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再是自負不過的道,“自然是能確定的,這土錠鐵浮與海島流表,滿地都是。”
說着她還跺了跺下,果然土屑飛揚而起,就露出褚色土質來。
“不過,尚不知這褚色下,又是何種礦。”鳳酌輕描淡寫地說道。
樓逆不知想起了什麼,斜飛入鬢的眉一剎凌厲如刀,不過。轉眼他看着鳳酌的時候,眸色又柔和下來,“小師父可真有旺夫運道。”
鳳酌偏頭看他,一時沒想明白不過發現座有鐵礦的海島而已,怎的就與旺夫運道扯上關係了,且她旺不旺夫又與他何干?
樓逆低笑了兩聲,他可不給鳳酌反應過來的時間,探手過去,捉住鳳酌圓潤粉透的指尖,挨個捏了捏,解釋道,“小師父多半沒想過。若將這座海島的鐵礦挖出來。得能鑄多少兵刃戈戟,有了精兵利將,即便弟子想行大逆不道之事,那也是可成的。”
鳳酌叫這話怔了怔,她望着徒弟,被那句“大逆不道”給震了下,雖然料到徒弟野心大,可如今說的這般直白,還是讓她想抽冷氣。
樓逆偷眼覷了眼鳳酌的神色,都準備着她若有半點皺眉,當揭過,再不提半點。
可鳳酌只目光古怪地瞅着他,良久慢吞吞道了句,“大好男兒,就該志在四方。”
樓逆當即失笑,他的小師父哪,就是這般可人,總能把好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扯在一起,那種分明不會安撫的笨拙言辭,卻十分得他的心,他覺得是這世間最動聽的話。
兩人相攜回到海船邊,自有下人隨從從海里捉了魚上來烤着吃,好生生吃了頓午膳,樓逆就準備打道回府了,而這海島,樓逆順便跟海城府臺提了提,言及看上了,海城府臺識趣的當即表示,回去弄個地契給蓋上官印,自然,這海島就歸樓逆私有。
鳳酌在邊上聽着,齜了齜牙,她就沒見過這般光明正大中飽私囊的。
回城海路,倒是順順利利,值得一提的是,經玄十六折磨的慘絕人寰的那艄公,居然還沒斷氣。
鳳酌去看過一次,也不曉得玄十六怎麼做的,那艄公都不成人樣了,偏生還無比清醒,連暈死或者自個了斷都不能。
樓逆倒是看出玄十六骨子裡潛藏的那點酷吏天份,功過相抵,也就不說處置之事,畢竟這十六衛都是他母妃留給他的,除非真真的背叛,如若不然,他也不願自斷臂膀。
到了海城,樓逆住進了之前海城府臺備下的宅子裡,那宅子聽聞是前朝藩王修建的別院,後朝堂削藩,找了個藉口將那藩王定了罪,貶了爵位,別院便充了公。
此次,海城府臺也是絞盡腦汁,生怕招待不週得罪了九皇子,故而早就讓人將那別院收拾了出來,並一連撥了好些貌美如花的婢女過去伺候。
樓逆挑了正門主房給鳳酌住,他才歡喜的和師父坐下,準備說會貼己話,就見兩名身姿窈窕的婢女聘婷搖曳地走了進來。
其中一長着水汪杏眼的婢女,偷瞄了樓逆一眼,立馬就被那皮相迷的五道三暈,粉面含羞,春情滿溢,“婢子玲瓏,奉府臺大人之命,伺候公子。”
當真是聲嬌濃濃,好不動聽。
另一婢女就安份的多,她先是看了看鳳酌,見其也是個相貌精緻絕色的,便安靜地低了頭,再不敢多看,“婢子靈巧,奉府臺大人之命,伺候公子和姑娘。”
她多了個心眼,將鳳酌一併帶上。
樓逆又不是傻子,他雖記不住人面目,可那灼灼的目光,豈能忽略的了,故而當下冷着臉,朝最先開口的婢女怒罵道,“滾出去,不長眼的東西!”
話完,又伸手一指,留下了那個安份的,“伺候好姑娘就是。”
赤碧這當端着茶水進來,樓逆朝她點了下下巴,曾受過樓逆親手調教,再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不過,她放下茶水,就衝留下的婢女吩咐道,“外間伺候就是,裡間姑娘身邊自有婢子在。”
鳳酌不吭聲,這種事她向來都懶得操心,總歸有無婢女,對她都來說都是一樣。
那婢女應了聲,心怯怯地出去了。
樓逆轉過頭來,親自給鳳酌斟上茶水,就殷勤討好的解釋道,“這海城府臺真是個不識趣的,明日弟子就訓斥他一頓去,分明弟子今年才十五,他竟安排這多婢女進來,一看就不安好心,幸的有師父在,弟子才安心。”
鳳酌呷了口茶水,頓覺徒弟真是小題大早,且她真沒氣惱來着,這解釋的莫名其妙。
不過,她再一想,某些大家族裡頭,像徒弟這般年紀的子弟,是有那麼一兩個通房的婢女在,爲的就是擔心這年紀的男子邪念一起,若控制不住,出去鬼混可不得了,還不若用家中備下的婢女紓解一二,也省的被人勾着壞了身子虧了氣血。
想到這,她雖覺是有點不好意思,可還是擔憂地看了徒弟一眼,後不知想到什麼,又看了看正在整理牀鋪的赤碧。
許是覺得不妥當,她皺眉想了想,待赤碧出去後,她拉了拉徒弟的袖子,簡單直接的問道,“徒弟,可去過花樓?”
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這種事,徒弟約莫也沒人教導過,這雖說是回了宮,可面對的都是些陰險小人,又哪裡會爲徒弟考慮的到那些。
故而,她還是覺得,只有自己這個做師長的多操心些,要不然,日後徒弟娶了媳婦兒,什麼都不懂,被媳婦兒嫌棄了,可如何是好?
她可是聽玉礦山裡,那些糙漢子說過,這男子最是忌諱被自個媳婦兒瞧不上眼。
哪知,樓逆纔剛端起茶盞,聽聞那話,手一抖,差點沒茶盞扔了出去。
他神色鎮定,繃着臉,看不出任何表情,然心裡卻已經狂怒不已,只恨不得揪出讓他師父知道花樓的人五馬分屍。
不過,他還是眨着眼問道,“花樓?何爲花樓?莫非是採賣花草之地?”
鳳酌抿了抿,不太自然地屈指摳了摳面頰,目光落到別處,終覺得不自在,“……差不多。”
樓逆哦了聲,帶出恍然大悟,“弟子不曾去過。”
事關清白,樓逆自然是要斬釘截鐵表明的。
鳳酌趕緊喝了口茶水,胡亂一揮手道,“沒去過就沒去過,你出去,爲師要休息了。”
樓逆心裡也裝着事,沒多呆,爲鳳酌理好錦被,就自行出去了。
他直接去了前院書房,海城一應大小官員都還在等着,畢竟他到海城來,可是督辦開倉放糧之事。
此事並無多大阻礙,這些官員不管背後是哪個勢力,可對救濟百姓大事上,也還分的清輕重,不曾拖後腿。
末了,樓逆又試探了海城府臺幾句,人散後,他想了想,刷刷寫了幾封密信,讓玄一速速悄然先行回京。
那海島上有土錠鐵,日後定是要採出來,可這動作大了,難保不露出馬腳,如今,最大的馬腳就是海城府臺不是他的人。
他還在琢磨,如何將這海城府臺踹走換上自個的人馬,玄十六就急匆匆過來回稟。
一整天的折磨,那艄公終於熬不住,一應都交代了。
出人意料,那艄公交代,其實想要鳳酌性命的,本是和他同去的那位遠方親戚,在海島上捉了鳳酌,他那親戚當場就要殺掉鳳酌,是他心有膽怯,臨時退縮,將鳳酌扔進了溶洞暗河自生自滅,後來玄一遇上他們時,他那親戚正欲撇下他,前往溶洞進去殺人。
他不是過收了他那親戚的一百兩銀子,至於他遠方親戚爲何要如此做,便是不知。
聽聞這話,樓逆只冷笑了幾聲,線索到這就斷了,那艄公的遠房親戚,還在海島之時,就怕的要死,後來見識玄十六的逼供手段,更是被嚇的屁滾尿流,玄十六爲威懾艄公,直接就將人給殺了。
“給本王扔到海里餵魚去!”沉默半晌,樓逆冷着臉下令道。
他心頭有滔天的怒意,可都使不出來,即便能揣測出是京城中人動的手腳,可也不能確定是誰,加之那陰魂不散的死士,至今也沒能查出是誰鳩佔鵲巢,霸了他母妃的心血。
他深呼吸了口氣,隱忍下厚重的戾氣殺意,伸手揉了揉眉心,略有暴躁。
好似他在鳳酌的身邊呆的越久,也越來越沒耐心了一般。
想着,他又跑去鳳酌的房間,見人真睡了過去,這才輕手輕腳地坐牀沿看了許久,如此纔算心靜。
暮色時分,海城府臺有意請樓樓逆用膳,樓逆婉拒之後,倒讓玄二出去採買了諸多的龍蝦之類的海鮮之物,清了下僕出去,他一頭扎進膳房,親自動手做了頓鳳酌喜吃的菜式。
畢竟自來了京城,他就已經鮮少做菜給鳳酌吃,這會起心了,倒還懷念起來。
鳳酌自是吃的歡快,樓逆倒是吃的少,一應都伺候她了。
晚膳罷,鳳酌鬼祟的從徒弟那裡借來套男裝,將髮髻散了後,她竟將男裝換上,做了少年打扮,繞到外間,讓樓逆很是吃了一驚。
不過,再一看,見自個的衣裳穿心上人身上,便有一種奇妙的情緒在心底緩緩發酵,叫樓逆眼都不眨地看着鳳酌,捨不得移開眼。
誰想,鳳酌下一句話就讓樓逆那還未發酵完全的情緒憋死其中,“走,爲師帶去花樓見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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