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戴雲辰在法場受刑,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而如今這次,已經是今年冬天的第二次下雪了。大雪連續下了兩日,直給大地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直到昨夜,大雪方纔停息了下來。
本以爲今日該是一個晴天了,哪裡想到,一大早,離襄城的上空又便已經飄起了雪花。
杜邑和幾名師兄弟打算要四處遊歷訪友去的,這已經耽擱了好長一段日子,今日說什麼也要上路了。
衆位師兄弟中,只有孟銘留了下來,應葉澤和葉天揚的挽留,陪着葉天揚做學問。
戴雲辰、葉澤和杜邑及他的幾位師兄弟牽着馬匹向着北方官道上行去。此刻正是戴雲辰和葉澤一起送別杜邑等人。
衆人在積雪中行走了一程,到了一個三岔路口,杜邑和幾位師兄弟讓葉澤和戴雲辰二人留步。
葉澤、戴雲辰不依,又送了一段路程之後,杜邑幾人又勸他們返回,二人便止住腳步,目送杜邑等人離去。
等到杜邑幾人的身影消失在遠方茫茫的雪地中,戴雲辰和葉澤便打馬返回。
二人趕到之前的那個三岔路口,葉澤拉住馬頭,指着西邊的一條小路,興味盎然地說道:“那邊有一座小山,咱兩去那邊逛一逛,怎樣?”
戴雲辰忻悅地說道:“甚合我意!”
葉澤笑着道:“那咱們就比一比誰的馬跑得快!如何?”
戴雲辰粲然笑道:“甚好!”
於是,二人便同時大喝一聲:“駕!”打馬飛奔,從西邊小路上直往遠處奔馳而去。
因今已入冬,天氣寒冷,加之戴雲辰原先穿的淺藍色袍子也已破爛,如今自然是穿上了一身棉袍——一身淡紫色棉袍,在這冰天雪天雪地中打馬飛奔,更顯飄逸絕倫!
戴雲辰束着金色腰帶,腰間懸掛着寶劍——他的寶劍自上次離襄城東門突圍失敗後,便一直爲葉澤珍留着。腳穿黑色靴子。烏黑的頭髮隨風飄揚——自從上次離襄城東門束髮散落之後,戴雲辰便喜歡上了這種髮絲飛舞的感覺,自那以後便任由長髮披在肩頭。
葉澤身着一襲紫紅色棉袍。腰間束着綠色束帶,懸掛寶劍,頭髮束起,腳蹬藏青色皮靴。
兩人遠遠地飛馳而去,就像在這銀裝素裹的天地間,飄過了兩片色調斑斕的雲朵,一朵是淡藍色的,另一朵紫紅色的。
騎馬奔上那座小山,葉澤和戴雲辰二人喝住馬匹,沐風佇立,任由冰冷刺骨的寒風掃過臉頰。
兩人騎馬奔馳了一陣,此刻臉蛋通紅,胸膛起伏,掩飾不了胸中熊熊燃燒着的豪情。
二人似兩棵青松一般站立在山頂,身姿挺拔、英武不凡、風度瀟灑,正是玉樹臨風!
葉澤卓立的英姿中充盈着奔放和曠達不拘,而戴雲辰的瀟灑中滿含着灑脫和天然坦蕩。
這個山坡並不是很高。被冰雪覆壓着的一棵棵松樹,恰似身着銀甲、頭戴銀盔整裝待發的騎士一般,靜靜地列成一片片方陣,排列在銀裝素裹的山坡上。
一灣小溪披着薄冰,閃耀着亮晶晶的光芒,從南邊的鎖雲山脈中竄了出來,淌過面前山下的谷地,像披着素裝的婀娜少女般,優雅地向離襄城方向舒展着身姿。
曠野如一張潔白的廣闊無垠的毯子般,鋪灑在這天地之間,和遠處的山峰連成一片。
幾隻山鳥“撲棱棱”從山坡上的松林中飛出,盤旋在戴雲辰和葉澤二人頭頂,忽然又猛地向着遠方飛去……
戴雲辰感嘆道:“好一個壯麗的江山!”
葉澤說道:“我雲臺大陸何處不壯麗?可惜如今大陸風起雲涌,橫遭兵災,人爲地糟蹋了這一片江山!”
然後,看着戴雲辰說道:“雲辰!我葉澤此生定要掃平天下、還黎民百姓一個太平!”
戴雲辰目光深邃,看着遠方,認真地說道:“葉將軍!我戴雲辰立誓扶助將軍掃除奸佞,此生願和將軍並肩奮進,開創新的帝國基業!”
說完,戴雲辰轉過頭,看着葉澤的雙眼。
葉澤聽了戴雲辰的話,愣了一愣,看着戴雲辰,神色愕然。
“扶助我掃除奸佞?”葉澤錯愕地自言自語道。
隨即,葉澤的臉上涌上興奮的光彩,看着戴雲辰笑了笑,說道:“雲辰既然想要建功立業,又何需要扶助我?”
戴雲辰“嘿嘿”笑了笑,淘氣似地翻了翻眼睛,撅了撅嘴,說道:“葉將軍!今日的雲辰已不是此前的依風了!”隨即又哈哈大笑。
葉澤迷惑地看着戴雲辰。
戴雲辰止住笑,向葉澤講述了在風翼城大牢之時,莫烈向他說的一席話。
說完之後,又感嘆道:“舊物腐敗,新物替之,萬物循環,真是天道至理!與其說匡扶這已然風燭殘年的雲臺帝室,還不如幫助有志之士再創新業!
“而況,葉將軍乃帝室公子,本是帝室的順位繼承人,且志氣高遠。幫助將軍,或可再創新的雲臺帝室。
“只要能夠掃除奸佞,平定天下,還黎民百姓一個太平,我戴雲辰便已不負此生!”
頓了頓,戴雲辰又言道:“昔日曾有‘綠蕪老人’閭丘洋、莫烈等先輩勸導雲辰:不要死心貼在這行將就木的雲臺帝國上,讓我尋找明主輔之。而今明主即在眼前,又何必另尋他人!”
葉澤豪氣干雲,拍了拍戴雲辰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沒想到雲辰經歷這次牢獄之苦,竟然有了這許多道理!哈哈哈!”
隨後,葉澤停住笑,神色嚴肅地問戴雲辰,道:“只不過,以雲辰的智略才幹,以及你桑南戴家的基本,若是乘勢而起,必然隨者雲集,卻又何必來幫助我?”
戴雲辰笑了笑,戲謔地說道:“若不來幫助葉將軍這帝室的正統之師,豈不成了如龍延一般的叛逆?若是那樣,葉將軍豈不要與雲辰兵戎相見?”
葉澤大笑道:“哈哈哈!此前已然說過,我葉澤便是葉澤,什麼帝室公子正統之事休要再提!若雲辰在桑南起事,我葉澤定會趕來相助!”。
戴雲辰道:“葉將軍此言大謬!只有雲辰輔助將軍,將軍豈可自降身份輔助與我?”
隨後戴雲辰微微一笑,誠懇地說道:“葉將軍忘卻‘葉天惠’之名,只是不願回憶往昔的悲傷。葉天惠也好,葉澤也罷,你的根都在帝室,切不可忘了國恨家仇!
“帝室的號召力和三公子的名望,正是日後掃平戰亂的根本。”
“另外,葉將軍英勇無雙,善待百姓,威名赫赫,乃是我雲臺大陸有志之士的楷模。將軍振臂一呼,定然會附者雲集,掃平天下,指日可待!”戴雲辰停了一下,又道。
葉澤聽着戴雲辰的話,說道:“雲辰謬矣!雲辰的才能名傳四地,勝我遠矣……”
葉澤的話還沒有說完,戴雲辰便打斷了他,說道:“將軍無需再說!這段時日跟將軍相處,雲辰對將軍由衷地欽佩!
日後這雲臺大陸的領袖之人,非葉將軍莫屬!就這麼定了,不必再爭論!除非是葉將軍看不上我戴雲辰,不想跟我一起共同奮進!”
葉澤大愣,本想再說,卻無言以對。
戴雲辰笑了笑,目光炯炯地看着葉澤,說道:“葉將軍,若不嫌棄!戴雲辰此生願與將軍結爲金蘭之好!”
葉澤聞言,狂喜不已,大笑道:“好!雲辰,我已期盼此刻久矣!”
兩人立即在雪地裡雙雙面對面跪拜,同生起誓道:“今葉澤與戴雲辰結爲異姓兄弟!葉澤年二十七(戴雲辰年十七)!此生願齊心努力、掃平天下、榮辱與共!還天下蒼生太平安康!若違此誓,天人共戮!”
起誓完畢,戴雲辰對葉澤拜倒,道:“弟戴雲辰見過兄長!”
葉澤受了戴雲辰一拜,將他扶了起來。
戴雲辰看着葉澤笑道:“兄長!雲辰有個提議,請兄長決斷!”
葉澤哈哈笑道:“今與雲辰結爲兄弟,卻是了卻了我許久以來的一樁心願。弟有事情,但講無妨!”
戴雲辰:“小弟建議兄長儘快派兵入駐桑南平原。今龍延人多勢衆,在一旁虎視眈眈,若遲了,必然生變。
在桑南,戴家名望尚存,兄長若去,桑南百姓定然夾道歡迎!兄長以爲如何?”
葉澤似是難爲地說道:“雲辰,你的提議好是好,只是桑南平原乃令祖父戴老相輔的封地,爲兄怎可帶兵前往。
擇日,爲兄定當備好禮物,前往桑南城拜訪戴老相輔和令尊戴將軍。”
戴雲辰勸道:“兄長若不掌握桑南平原,鎮守這離襄城又有何意義?
況鎖雲山脈南麓的棲雲城更是進入桑南城的重鎮,只有控制此地,和離襄城一南一北遙相呼應,方成掎角,才能守住鎖雲山脈之天塹。”
葉澤沉默不語。思索着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戴雲辰又道:“沒有桑南平原的支持,兄長的兵力便是無根之萍。請兄長早做決斷!”
葉澤思索了一陣,點點頭,道:“既如此,我當親自前往桑南平原,等拜會了戴家之後,再談駐兵之事!”
……
葉澤和戴雲辰在山頂上逗留了許久之後,方纔有說有笑地上馬返回。
二人容光煥發,興奮異常,激情澎湃地歡呼着,縱馬越過山谷的小溪,飛馳過曠野,如兩朵鮮豔的雲彩般從來路上奔向離襄城,天地間迴盪着一串串歡聲笑語。
年底之前,葉澤和戴雲辰一起去了桑南城戴家。葉澤將義女葉明珠送到桑南戴家居住。
戴家一家對葉澤的到來歡迎之至。全家上下對玲瓏可愛的小明珠寵愛異常。戴桑南戴老相輔對於孫子戴雲辰和葉澤將軍的交往結識感嘆不已。
隨後,葉澤便帶兩千士兵翻越鎖雲山脈,駐守棲雲城。
葉天揚率八千將士駐守離襄城,孟銘留下輔佐。
戴雲辰與葉澤每日舞劍練舞,朝夕共處,時常縱馬奔馳在桑南平原,瀟灑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