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旦沒了勇氣,便像玻璃般脆弱,一碰就會碎。
外面的雨勢逐漸加大,冰冷了這個夜,也冰冷了兩顆始終靠不近的心。
雲墨辰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幾張銀行卡。
沈雅顏呼吸一緊,彷彿已經知道要發生什麼,眼看着男人逼近,她的臉一陣白過一陣,咬着脣本想搶先一步拒絕,還是被男人搶了先。
“這個,你拿着。”渾厚的聲音聽得沈雅顏的心臟一陣緊抽。
男人將手裡的銀行卡強行塞到她的掌心,還有那張她很少用的信用卡也一併給了她,故意忽視她臉上的訝異和不可置信。
他這樣,沈雅顏感覺自己像是他包養的小情人!
手掌心被銀行卡勒得生疼,手掌緊縮,彷彿只有這樣才知道這一刻自己有多疼!
沈雅顏平常的零花錢已經足夠她離開這座城市找到一個安逸的落腳處,雲墨辰來這麼一出,她竟然不知所措了,第一次,她覺得在這個所謂的男人面前丟了自尊和驕傲。
其實,這四年雲墨辰一直養着她,自尊和驕傲早就沒了吧。
人就是這麼奇怪,一旦有了那層關係後就什麼都不一樣了,如果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沈雅顏肯定會接受雲墨辰給的這筆錢,畢竟她也不是矯情的人,壓榨雲墨辰這麼多年,在他面前也習慣了厚臉皮。
而此時,沈雅顏臉上的從容淡定,從雲墨辰給她錢的那刻開始有了另外一種情緒。
雲墨辰伸手揉了揉她的髮絲,輕聲解釋,“你總是喜歡丟三落四,我把錢分開了存了,你別放在一起,知道麼?”
如果不小心掉了,其他的還可以救急不是麼,他是什麼都幫她想好了,就連可能發生的意外都沒放過。
所以,他纔給她好幾張銀行卡?
不管她去哪裡,雲墨辰都不可能失去她的消息,縱然他會讓人在暗地裡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也沒自己得到信息來的安心,最起碼給她這些,他能第一時間知道她在哪兒,過的好不好。
自然了,雲墨辰也不希望沈雅顏在外受苦,錢這個東西給她雖然俗氣了點兒,但是必不可少。
沈雅顏垂着頭,默默看着手裡的銀行卡在明朗的光線下發出刺眼的光芒,沈雅顏被這種光芒蟄得睜不開眼,刺目的痛灼傷了她的胸口,默默忍着疼,無助極了。
如果雲墨辰不曾有這個舉動,沈雅顏對於他的驅趕,離開也只是有點細微的疼,而他偏偏這麼做了,用錢來打發她?!
沈雅顏知道自己不該計較這些,雲墨辰這樣做也是怕她在外面受苦,可該死的,她的內心爲什麼會這麼酸呢,總覺得雲墨辰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包袱,想用錢來甩開。
人一旦在意就會胡思亂想!
思及至此,心口本來微不足道的疼頓時變得劇烈起來,捏着銀行卡的手已經暴出清晰可見的青色血管,繼而,那種疼痛突然擴大無數倍,疼的讓她有些直不起腰。
“別誤會!”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雲墨辰冷不丁的開口,卻只有淡淡的三個字。
他了解她的性子,怕是不會要!不僅如此,很有可能還會覺得自己此舉侮辱了她。
沈雅顏擡眸看向面前的男人,水色的眸底暈開一抹幽然的冷意。
雲墨辰抿了抿脣什麼也沒說,面露擔憂之色,隨着時間的推移,身上的酒氣慢慢散去,大腦變得越發清明起來,在沈雅顏還未離開之前,雲墨辰不想讓自己太過於清醒。
他起身繞過她,給自己到了一杯酒,紅色的液體在他手裡輕輕搖晃着,姿態慵懶。
沈雅顏捏緊手中的銀行卡跟着起身,咬着嬌豔欲滴的脣瓣,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男人走去,看樣子是準備將東西還給他了。
雨還是下不停,臥室裡的溫度適度,卻怎麼也溫暖不了沈雅顏殘破的心,一步步靠近,身子越發冰冷起來。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沈雅顏睜着一雙迷茫的眸子看向男人,眸底透着一絲即將破涌而出的晶瑩。
雲墨辰見她這副模樣,心臟的位置扯開一抹撕裂般的疼,隨着她的靠近,那種疼痛一陣強過一陣,他知道她是誤會了,可是他怎麼解釋呢?
這些錢本來就是想給她的,出門在外,他捨不得她受苦。
墨色的眸子微眯,隨即合上,等到再次睜眼,雲墨辰眉眼含笑的望着眼前的女人,淺嘗一口杯中的酒,或許這些日子喝得太多,他並沒有品出美酒的味道。
“雲墨辰……”她舉起手裡的東西正要朝男人砸去,雲墨辰適時扣住她的手腕,臉色即刻陰沉下來。
“沈雅顏,別用那種眼神看着我,這個,是你姐姐留下來給你的。”雲墨辰朝她手裡的東西看眼,意有所指。
此話一出,沈雅顏俏麗的容顏染上一抹尷尬,訝異的看着男人,緊繃的身子也跟着軟了下來,似是在等待男人的解釋。
雲墨辰狠狠喘了幾口氣,全數吞下手裡的酒,性感的喉結隨着吞嚥的動作輕滾幾下,整個動作說不出的優雅性感。
“沈雅顏,我們已經沒有可能了,我不妨告訴你。”雲墨辰冷冷勾脣,和剛纔那個抱着她說情話的男人截然不同。
沒可能了?沈雅顏一聽這話,竟然莫名的心疼了。
緊接着,雲墨辰冰冷的聲線傳入耳,“其實你姐姐在臨死前把這些東西給了我,想讓我在你去陸家之前交給你做嫁妝。”話說到這兒,男人刻意的頓了頓,軟了語氣,繼續道,“可我卻一直瞞着沒說,也許,我一早給了你這些東西,你和陸明浩會一直走下去。”
從他的話裡可以得知,這裡面的錢必定數目不小,以吳慧藍的貪婪,一點錢絕壁堵不住她的嘴。
也就是說,這裡面的錢可以撐死吳慧藍的胃口,那麼她和陸明浩……
沈雅顏不敢再往下想,身子猛的退後兩步,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滋味。
用錢來衡量的感情她留戀做什麼呢,其實,她早就不愛陸明浩了吧,特別是知道他的爲人和目的之後,心裡那抹僅存的美好也被摧毀了。
只是雲墨辰,你爲什麼要騙我,你以爲這樣我就相信你的鬼話麼?
這麼一大筆錢真的是姐姐和父親留給她的麼,即使真的是,在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哪裡有時間將不動產兌現呢?
據她所知,父親和姐姐死後,沈家所有的一切都被沈二叔霸佔,公司,房產,或許還有她不知情的,都歸沈二叔所有,況且在那個時候,面對父親和姐姐突然離世,她也沒心情處理那些事,加上年紀小,一切也就煙消雲散了。
這錢……
頃刻間,她已然明白了雲墨辰的用意。
凝聚在眸底淚水終而支撐不住,一涌而出。
他爲了讓她收下這些錢,不惜將所有的過錯往自己身上攬,雲墨辰,難道我真的是一個很沒用的人,讓你這麼放心不下,需要依靠你才能活下去麼?
想明白了,心裡的彆扭和火氣也逐漸散去,剩下的只有心酸和心疼。
他是真心的對她好,沈雅顏這一刻終於體會,真正的好是什麼意義,就是像雲墨辰這樣,不惜損害自己的名譽,也要換取她美好的生活。
雲墨辰伸手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寡薄的脣吐出的話很是溫柔,“我承認一直在騙你,不過,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想過要害你,可能你還太小,不懂得……”怎麼看人。
最起碼,陸明浩這個人,他一早就看出來不適合她。
沈雅顏緊擰着眉,睜着一雙霧氣騰騰的眸子盯着男人,每一句都那麼殘忍,像是一把刀刻在她心上,錐心刺骨的疼傳來,她的身子不停的顫慄着。
沈雅顏胡亂的抹了一把淚,此時此刻她就連拒絕都沒了理由,可是,她還是不能要,欠他的太多了,她不想走的時候還欠他的情。
“別說了,我懂,可是這些我不能要。”沈雅顏吸了吸鼻子,將手裡的東西塞給他,斷然拒絕。
她又哪裡是雲墨辰的對手,男人反塞回她手上,一句話說的很是殘忍,“這個本來就是你的,物歸原主,既然我們以後沒了關係,我也不希望欠別人的。”
他說出了‘別人’二字,和她拉開了距離。
如若不狠心一點,她又怎麼會收?
這個女人脾氣倔強如牛,他不花點心思恐怕說什麼都不會要,這樣說,總比到時候知道她在外受苦好的多。
“別恨我拆散了你和陸明浩,即使那個人不是我,他也不適合你。”雲墨辰低喃,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收下了。
如他所料,沈雅顏終於不再拒絕,將手裡的銀行卡收好,垂着頭,紅脣緊抿着,心裡酸澀得厲害。
既然他這麼不放心她,她又何必讓他再多一份牽掛?若是這樣能讓雲墨辰好受些,她就收了吧。
他說,讓她不要恨他!她恨麼,爲什麼感覺不到?
見她收下了,雲墨辰胸口積壓的鬱結終而散開,臉色也好看了些,嘴角扯了扯,極力壓低聲音,柔聲道,“顏兒,天氣冷……”
沈雅顏擡眼看他,開口打斷,“我會照顧自己。”
走了,就不要牽掛了。
雲墨辰,不要再爲我擔心,我會好好的,你也是!
這句話在沈雅顏心裡默唸無數遍,可真的到了這一刻,她卻說不出口。
其實,沈雅顏還是希望有人能牽掛她的。
“好,我放心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從上到下將她打量個透徹,像四年前那樣,一如長輩對一個小輩的愛撫。
沈雅顏低着頭不語,豆大的眼淚怎麼都止不住,一滴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清蓮。
“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讓人送你。”
雲墨辰說完拍拍她的頭,然後拿着身旁的空酒杯出了臥室,再繼續待下去,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把她強行留下,那樣,將會萬劫不復。
沈雅顏在他要關上門的那一刻,對着他清冷落寞的背影突然喊出聲,“姐夫,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再每天喝酒了,你應該不是那種容易沉迷的男人,我相信你會振作的。”
他愛她,今時今日,沈雅顏終於感受到了,可是,她呢,愛麼?
她不確定,所以不能輕易說出口,即便是愛,他們也沒有未來不是麼?
她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的!
雲墨辰頓住腳步,狠狠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只覺得心很疼,疼得令他幾近招架不住。
他沒有轉身,只是停在那裡,高大的身軀彷彿石化了般。
“還有……”沈雅顏打着哭嗝,後面的話成功的堵在喉間。
雲墨辰垂下的兩手緊緊攥着,淡淡丟下一句,“操心你自己吧。”爾後,關上門離開。
那道門關上,兩人一牆之隔像是隔了千里,雲墨辰高大的身軀靠着冰冷的牆壁,漸漸癱軟下滑,默默承受着撕心裂肺的滋味。
顏兒,你們都把我想象得太強大,殊不知,再冷血再強大的人,心也是肉做的,它也會痛!
再見,寶貝兒,希望沒了我你能覺得不習慣,在以後的日子裡不會遇到像一個我這樣愛你的人,那麼,我就還有機會!
雲墨辰離開後,沈雅顏在臥室收拾行李,殊不知那個男人一直在外不曾離開過,自然他也知道她在做什麼,裡面很靜,聽不到她翻箱倒櫃的聲音。
沒有人知道雲墨辰此時什麼心情,又或者那顆心已經空了,失去了感官能力。外面天色一直暗沉着,這一刻,雲墨辰多希望自己有變天的本事,能讓天空永遠這麼黑暗,沒有天明。
也不知過了多久,臥室裡的燈全數熄滅,雲墨辰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方纔進去,一個小時,她應該睡着了吧。
臨走之前的夜,他想好好陪在她身邊,哪怕只是靜靜看着她,也好。
黑夜中,沈雅顏睡得極不安穩,或許心裡一直有雜念,大腦始終一片混沌。
“沈雅顏,如你所願,以後你清淨了。”忽然,雲墨辰如鬼魅般的聲音劃破漆黑的夜。
沈雅顏淡淡吐出幾個字,“姐夫,祝你幸福。”
“沈雅顏,你果真是沒有心的,四年的時間,我養了一條白眼狼。”
男人的臉淹沒在黑暗之中,沈雅顏看不清,可男人身上散發的陰寒之氣卻讓她渾身冰涼,身子也跟着抖了起來。
“……”
突然,男人大手鉗住她的下頜,墨色的眸子泛出令人心驚的陰狠,“沈雅顏,我的性格或許你還不清楚,既然不願意成爲我的女人,那麼便是我的敵人,我的很多事你都清楚,我是不會讓這種人存在的。”
“你想怎麼樣?”沈雅顏戰戰兢兢的問了句。
“要麼乖乖跟着我,要麼,去死!”後面兩個字,男人咬得極重,夾雜着隱含殺氣的警告,似乎她要敢說一個‘不’字就會一命嗚呼。
“不……不……”
只是,倔強如她,還是將這個‘不’字說出了口。
彷徨不定的眸子猛然睜開,沈雅顏嚇得一個激靈,從牀上坐起身,雙手緊緊攥着胸口,一切歸於寧靜,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
原來是一場夢,而她早已嚇得大汗淋漓。
臥室驟然間變得如同白晝,雲墨辰冷峻的容顏撞入她惶恐的眸底。
“雲墨辰,你!”沈雅顏的身子往一旁挪了挪,手裡的被子捏的死緊,彷彿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雲墨辰伸出的手僵住,嘴角勾出一個苦澀的弧度,“你做夢了?”
她叫得那麼大聲,雲墨辰大概也猜出她做了什麼夢,看她這樣,早已破碎不堪的心,還是疼了。
“對不起顏兒,沒想到我的愛會讓你如此害怕,我早該想到的。”雲墨辰強制性的將她顫慄的身子按進懷裡,一句話說得很是低聲下氣,還帶着一絲痛悔和懊惱。
如果說,雲墨辰前一刻還想着把沈雅顏強制性的留下來,這一刻,他已經不存在了這樣的心思,這樣下去,痛得人不僅是他,還有沈雅顏,他是最捨不得她受罪的。
既然她嚮往外面的世界,就讓她去吧!或許,有新的轉機也說不定。
夢過後,雲墨辰也不敢再留宿臥室,沈雅顏睡意全無,倒是沒想到雲墨辰會讓姚景初過來和她道別。
“沈雅顏,你怎麼回事啊,聽說雲墨辰要結婚了?”姚景初一過來就開始咋咋呼呼。
沈雅顏並未起牀,天氣太冷,明天還要出遠門,這會兒懶得動了,豔紅的脣瓣抿出一個沉冷的弧度,“你也聽說了?”
她不太想提這個問題,尤其是,雲墨辰已經決定放她走了。
姚景初單手拍向額頭,一副很頭痛的樣子,像看白癡一樣的看着牀上的女人,“什麼叫我也聽說了,全南水市的人都知道了好不?”
“能不能別說了,我不想提他。”沈雅顏將頭扭過一邊,雙手按住胸口,那裡堵的慌。
姚景初略微探究的瞧着她,看她這架勢,不像是捨得走啊!
“究竟怎麼回事啊,得說說,不說我不讓你走。”她耍起賴來,一手拽住沈雅顏手裡的被子,雙眸近距離的盯着沈雅顏那張精緻的小臉。
“景初!”沈雅顏喚了一聲,想轉移話題。
這一聲,也讓姚景初意識到她不是在開玩笑。
姚景初的手漸漸滑下去,哭喪着臉問,“沈雅顏,你玩真的啊!”
沈雅顏點點頭,柔若無骨的手覆上她的手,說話的語氣像一個大姐姐,“好好保重,姚局長畢竟是你爸爸,好好和他商量,別慪氣了。”
她希望所有的人都好好的,而她自己也一樣!
地球沒了誰都會照樣轉不是麼?
“喲,還教訓起人來了。”姚景初咬牙,鼻尖一酸,差點當着沈雅顏落下淚來。
姚景初也沒有什麼朋友,因爲脾氣火爆,身份特殊,很多人都暗地裡嫉妒她,想整她的人多如牛毛。因爲這樣她才和沈雅顏成爲朋友,沈雅顏性子安靜,可骨子裡卻有一股令人折服的傲氣,不像表面那麼軟弱,總而言之,兩人的思想差不多。
“沈雅顏,你真狠心,你敢走,以後就別回來。”
姚景初一跺腳,手朝沈雅顏空虛點了點,哭着跑開了。
她那麼一個大大咧咧的人,讓她流眼淚還真不是容易的事。
想來,那丫頭和沈雅顏一樣,把這份友誼應該是看得極重的。
姚景初離開後,沈雅顏一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發呆,她沒有資格挽留姚景初,既然決定要走,就不該有任何牽掛。
一夜無眠,天色漸亮。
沈雅顏提着行李箱從臥室出來和雲墨辰打了個照面,兩人面對面站着,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只是一個晚上未見,男人像是蒼老了好幾歲,一向注重外表的他還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本該乾淨的下頜生出些許鬍渣,眼圈周圍是罕見的烏青色,整個人有着一種說不出的狼狽。
想來應該也是和她一樣,一個晚上沒睡了。
沈雅顏不知道的是,他哪裡只是一夜沒睡,還像個傻子一樣硬生生的在她房門口站了一夜。
“不急,先吃早點。”雲墨辰幫她拿過行李先開了口,聲音透着一股暗啞,聽在人耳裡生出些許心疼的意味。
沈雅顏跟在他身後下樓,傭人還在廚房忙活,兩人在客廳裡靜靜坐着,沉默的氣氛讓人壓抑。
“雲墨辰,我不想讓你給我安排去處。”她坐在男人對面,將自己的想法提了出來。
既然以後沒關係了,就該徹底一點不是麼?
可是雲墨辰,這算什麼呢?
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安排好,必定之前給她安排好了一切,這樣有什麼用呢,她的一切還是在雲墨辰的掌控之中。
“放心,我只想知道你在那個城市,不會派人跟着你。”男人出言解釋,面上沒有半絲心虛的情緒。
他的話能信麼?自然不能,雲墨辰什麼人沈雅顏很清楚。
不過沈雅顏也沒再提,她知道這樣提出來不會有什麼結果,還不如想別的辦法。
“你送我去哪兒?”話鋒一轉,沈雅顏倒是對他的安排有些感興趣了。
雲墨辰擱下手裡的報紙,意味不明的朝她看眼,“有三個地方,我買了三張機票,你可以選擇。”
他就是這樣,即使放她離開也不讓她逃離自己的掌控,沈雅顏面露疲憊,覺得一切還是回到了原點。
她也沒怎麼反駁,輕聲應承,“嗯,待會兒抓鬮決定吧。”
不管去哪裡都沒什麼關係,只因雲墨辰都知道。
早餐的時候,她選了離南水市最遠的地方,本國國土最北邊的位置,和這裡相差好幾千裡。
雲墨辰一早就知道結果,她這是鐵了心要遠離他,不過也好,免得他控制不住老是想過去找她。
這個地方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十點鐘的飛機,早飯過後已經八點了,阿成過來提醒,“表小姐我們該出發了。”
這話一出,雲墨辰不悅的朝阿成掃了一眼,氣氛又將到冰點。
沈雅顏故意忽視雲墨辰黑如墨汁的臉,朝阿成點點頭,臨走之前將一封信交到雲墨辰手裡,“這是我留給姑媽的,麻煩你交給她。”
在這個訊息發達的時代,用寫信的方式道別確實挺奇葩的,不過,沈雅顏倒是覺得比打電話好多了。
雲墨辰接過,伸出去的手好半天都沒有收回,他在等待一個奇蹟,她是不是也有什麼話說不出來的,有沒有準備用寫信的方式告訴自己。
靠!他又得狂想症了。
雲墨辰在心裡咒罵一聲,恨不得劈自己兩個耳光,他這是做什麼?什麼時候他的思想變得這麼幼稚了。
難不成他還指望沈雅顏給他寫一封情書?
直到沈雅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那雙墨色的瞳孔中,雲墨辰才反映過來,將手裡的信件收好,大步追了上去,“我送你。”
沈雅顏抿脣,好一會兒纔開口,“別了,雲墨辰,就這樣吧!”
雲墨辰想不顧她的反對強留,可話到嘴邊,想到昨晚的那個夢又沒了勇氣,在她再次邁開腳步往前走時,一把從身後抱住她,在她耳邊低低道,“沈雅顏,我愛你!”
爾後,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大力扳過她的身子,在衆人面前強吻了她。
這表白,還有如此激烈的吻,看得幾個傭人羞紅了臉,阿成倒是見怪不怪了,朝幾個傭人擺擺手,示意他們該幹嘛幹嘛去,然後自己到車裡去等。
再怎麼捨不得也無法留住時間,無法阻擋分別的腳步。
等雲墨辰想再次吻她的時候,沈雅顏用手隔開了二人的距離,“雲墨辰,忘了吧!”
繼而轉身,走得毫不拖泥帶水,偌大的院子只留下雲墨辰一道孤單的身影,彷彿一座雕像,只是那麼站着,直到送沈雅顏的車開出好遠他纔有所意識。
走了,終究還是走了!
以後還剩下什麼,連想念都那麼無力!
顏兒,你一定要等我!
沈雅顏並沒有多少東西,似乎她身上的一切都是雲墨辰的,想着,以後和他沒了關係,他的東西自然也不能要。
至於銀行卡里的錢,她雖然帶走了,但不會動,沈雅顏瞭解雲墨辰,若是她不收,很可能走不了。
散了,一切都結束了。
車窗外的天氣還是那麼沉,沈雅顏帶着留戀的眸光看着窗外的景物逐漸倒退,在心裡默唸,雲墨辰,這輩子不見了!
這樣挺好!
“雲少,表小姐已經……”阿成回來頤源居,本想彙報給他沈雅顏的情況,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只因,雲墨辰的樣子嚇到了他,那個驕傲的男人此時在做什麼?抱着沈雅顏臨走時換下的衣服站在窗前發呆……
聽到阿成的彙報,雲墨辰毫無焦距的眸子閃過一抹流光,問,“她有說什麼麼?”
“沒有!”很誠實的彙報。
他就知道是這樣,都走了還說什麼呢?難不成他還指望沈雅顏抱着他的腿撒嬌,說不想走麼?
如果沈雅顏真有這個想法,他就是冒着生命危險也準了,估計也樂瘋了。
思緒回籠,雲墨辰整個人像是丟了魂,變成了一個十足的怨婦,“她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你說她會不會不習慣,如果生病了怎麼辦,若是……”
“少主,表小姐已經長大了。”饒是阿成一個鐵血錚錚的男人,看到雲墨辰這樣也不免動容。
早知道,他該勸沈雅顏留下來的!
這話一出,室內又恢復死一般的寂靜,這期間阿成接了好幾個電話,他知道雲墨辰沒有心思,一一幫他攔截了,大多數都是莫小姐打過來的,說是今晚雙方長輩會一起吃飯,一同商量後天的婚事。
直到——
“什麼?”阿成的驚呼聲太過於不正常,說這兩個字時,雲墨辰分明感覺他的手在顫抖,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那顆心臟彷彿要從胸腔內跳躍而出。
果然,電話掛斷之後,阿成惶恐的聲線傳來,這個消息猶如一道驚雷炸響,“少……少主,表小姐坐的那輛飛機出事了。”
雲墨辰瞬間石化,臉色一片透明,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軀狠狠晃動兩下,爾後向後仰去。
——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在登機之後,沈雅顏在飛機起飛之前改變了行程,到了雲凌之前的那座城市,那裡曾經有過他的氣息,一個落後的城市,生活節奏緩慢,倒是沒那麼累。
在雲墨辰決定給她選擇去處的時候,沈雅顏就決定逃脫了,所以一切都還比較順利,倒是沒想到,她逃離的不僅僅是雲墨辰的掌控,還有一條鮮活的生命。
她是幸運的,那架飛機出事她也從新聞裡面看到了,那一刻,沈雅顏深深感到生命來之不易,以後的路哪怕再難走也得支撐下去。
是命吧,既然老天都在幫她,她就更應該好好活着。
雲凌,我來了,你知道麼?
沈雅顏在市區租了一套便宜的公寓落腳,這裡的氣溫和南水市有很大的差別,一年四季暖如春。
暗黃的牆壁上,沈雅顏看着一副掛曆發呆,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她來這兒已經好些日子了,等過了年她就該找份工作充實自己,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
偶爾,夜深人靜她會想到那個男人,或許,雲墨辰大概以爲她已經死了,也好,以後那個男人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念想了吧。
南水市的一切她統統都要忘掉,那個地方,她一輩子都不想在踏入。
既然是一個人,生活自然很簡單,沈雅顏不會做飯,通常的時候都是去超市買熟食解決一天三餐,實在吃膩了她會上網查些資料學着做菜,可做出來的通常都無法下嚥,最後只能倒掉。
最近兩天沈雅顏總是疲倦得很,吃東西也沒什麼胃口,一開始以爲是水土不服,整日待在家裡沒出去,可過了幾天,這種症狀卻愈發嚴重起來,眼看着明日就是除夕,沈雅顏不想在過年的時候自己還生着病,不得已,她只能到附近的醫院去看看。
檢查的結果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這一年除夕,沈雅顏一個人呆坐在空蕩的房間裡,手裡拿着化驗單,灰土的牆面,破舊的門窗,都訴說着她此時的落魄與無助。
窗外,炮竹聲如雷般傳來,一聲聲砸在她心上,撕扯着她年輕無助的心。
“雲墨辰,你這個騙子!”忽而,她像瘋了一般將手裡的化驗單撕碎,片片碎紙像雪花一樣散落下來,偶爾佛過她的面頰,冰涼的液體從眼眶溢出。
跨年之際,有一個人無助絕望的哭了一整晚,那種疼和無助,在以後的幾年,沈雅顏想起,仍然無法忘懷。
她回想白天醫生對她說的話,手覆上小腹的位置,那裡已經有了一顆種子。
“你這個情況有點特殊,孩子恐怕是沒辦法留下。”
“你們年輕人也太不注意了,既然知道兩年的時間內沒辦法要孩子,爲什麼不注意一下呢!”
沈雅顏小腹的傷口還未痊癒,最起碼兩年之內是不能懷孕的,否則月份一大很有可能撐破她的肚皮,到時候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是她傻,輕易信了雲墨辰的話,說這輩子沒法兒再生育,所以那一次她被雲立博下藥,被迫和雲墨辰發生關係,事後,她沒有采取措施。
沒想到僅僅一次,她又懷了雲墨辰的孩子!
該死的是,醫生說她子宮根本沒有問題,隨時能準備懷孕。
是雲墨辰騙了她!
沈雅顏分不清是恨還是什麼,這一刻,她心裡總想着一句話,生命來之不易,又怎能輕易放棄?
只是,決定要真的可以嗎,到時候不僅孩子保不住,很可能搭上她自己的命。
她不在乎自己,就怕孩子沒保住,她承受不了第二次失去孩子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