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鼓聲威嚴動如雷鳴,沉沉響徹四方,隨着戰鼓隆隆,一道低沉的號角聲彷彿自天邊響起。
蕭笙天眼睛一亮,尚未出聲,米格已快步進了營帳,快速爲他穿戴盔甲。邁步出營帳之時,他回頭看了看側身朝裡而臥的她,輕嘆了口氣,又折步回榻前,彎腰理了理她散落的長髮:“好好歇息,我很快回來!”
腳步聲終於遠去,她幽幽睜開眼睛,一滴淚滑落眼角。
蕭笙天凜然端坐馬背,於大軍正前方,滿目興味的望着恍若潮水般的騎兵,飄揚的大旗獵獵於長風之中。不由心下歎服,歷來他練兵素嚴,但如此肅整的軍容、嚴穆的軍威,恐怕他的大軍都要略差一籌。自他領兵而來,雖已交戰多次,但雙方都討不到便宜,這蘇慕飛確實不可小覷,而他,需得狠下手腕了,待摸着了那些戰術,他必伺機而起。
募地,大旗緩緩沉下,正疑惑之際,只見碧空之下金色龍騰大旗高舉而起,蕭笙天喉嚨滾動了一下,眉梢微微上揚,原來如此!
隨着震天動地的擂鼓聲,一騎棗紅色戰馬裂陣而出,馬背上的他一襲月白錦袍,光潔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深邃的眼眸射出的目光卻如毒蛇一般令人覺得陰冷和恐懼,那樣的凌冽孤俊、那樣的傲然!
渾然天成的睥睨天下之勢,蕭笙天嘴角微揚,確實,如他所想,這天下,周恨生纔是真正夠格成爲他的對手,他朗聲喊道:“原來是皇上親征,難怪本殿下攻不下南峽關!”
“用舒碧薇交換你們赫哲國,否則朕踏平赫哲國!”
狂妄至極,隱約可聽見一些躁動,蕭笙天淡笑如常,驅馬往他靠近了一些:“我堂堂赫哲國竟淪落到要用一個女人交換麼?”
蕭笙天的若無其事讓周恨生有些動怒,他厲喝道:“朕只說一次,否則休怪朕無情!”
“早已領教過皇上的無情了,何妨再領教一次?”
周恨生冷哼:“總比你的不擇手段要強!”
蕭笙天微搖搖頭,笑笑:“本殿下只問皇上一句話,即便舒碧薇已成爲本殿下的女人,懷有本殿下的骨肉皇上仍也要她麼?”
他的臉頓時烏黑:“蕭笙天,你激怒我沒有好處!”
“皇上何不幹乾脆脆的放手呢?痛得太傷人!”蕭笙天嘆了口氣,悠然往前傾傾身子:“不妨皇*煜熙和爾藍拱手相讓,本殿下會替皇上好好照顧他們的,免得本殿下的愛妃思念過度,勞心動神!”
眸光遽然寒徹,周恨生手緊握拳,緩緩揚起手,這些,皆是他訓練的羽林軍,絕不會有一絲畏縮。
喊殺聲陣陣,那刀劍聲聲如響在耳際,讓人冷冷的打顫,遠遠的,她聞着那些血腥味,竟濃厚得讓她想作嘔。
“如雪,送我到陣前吧!”
如雪攔住往外走的她:“殿下有令,柔妃不得離開營帳!”
舒碧薇幽幽嘆了口氣:“太子殿下會是個賢明的國君,但我並不是他的賢內助。我雖然恨他,但我不想成爲他的罪人,他若真心想稱霸天下,我也不該成爲他的累贅!”
如雪沉默不語,這個她懂,只是,殿下的心,她又如何能狠得下心去傷害呢?
“如雪?!”
一個身影募地靠近,如雪晃了下眼,劍尖已直刺她後背,她迅速轉身,滴着血的劍已架在她的脖子上,出聲冷喝:“你是何人?”
“你不會想知道我是誰的!”柳雨絲挑起眉笑了笑,不慌不忙的取過繩子綁住如雪,拍了拍她憤然的臉:“咬緊牙關忍住,等你的太子殿下回來,在他回來之前別死!”
“她會不會——”
“我們走!”柳雨絲拉過她的手,冷掃瞭如雪一眼:“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出了營帳,只見守着營帳的士兵皆不見個人影,她有些心悸的看了眼柳雨絲:“你是不是把他們都殺了!”
“舒碧薇,我若不結果他們,他們便會要了我的命,你想看到哪種結果?快點,一旦被發現,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柳雨絲幾乎是拽着她到得一輛板車前,直接將她塞進亂七八糟的的菜堆中:“他會送你到該到的地方!”
“那你呢?!”她掰開菜堆,看向柳雨絲:“你不跟我一起走?”
柳雨絲笑笑,搖了搖頭,稍頓了一下,又道:“如果你能回到京都,找一間種有桂花樹的小宅,那裡或許會有你想要找的東西!”
舒碧薇正疑惑,柳雨絲已出聲:“走吧!珍重!”
板車緩緩而去,她深吸口氣,當初她助周恨生離開皇宮,在九里坡往回走,沒想到竟無意間遇上黑衣人,未待她弄清黑衣人的身份,血戰已開始,而最後,輸的是周洛於。於是她還活着,但當她知道蕭笙天劫持着舒碧薇離去,她沒有坐視不管,兜兜轉轉中竟混進了蕭笙天的行廚之中,沒想到竟真遇上了舒碧薇。一切,仿若真是上天已註定。
她靜靜的坐着,無力感漸漸蔓延,板車一出蕭笙天控制的區域,直接掉頭往南峽關而去,出乎意料的勝利,不多時,她已安然的坐於蘇慕飛的指揮府廳裡,不,不是蘇慕飛,應該是他,原來是他一直在坐陣指揮着!
Wшw● ttκд n● ¢○ 周恨生氣沖沖的踹開門,身上似還披着上陣的血腥,直逼近她的面前:“把藥喝了!把你肚子裡的那個孽種打掉!”
舒碧薇驚愕,眼眶剎那溼潤,二話不說接過王德呈上的藥碗,咕嚕咕嚕喝了下去,冷冷揚眸看着他:“皇上可滿意了?”
周恨生冷哼一聲,甩袖出了房,王德嘆了口氣,溫聲勸道:“娘娘,皇上也是萬不得已,請娘娘勿怨皇上,小的即刻讓人來侍候娘娘!”
“不必了!我一個人靜靜就好!”她深吸了口氣,她與他的再次相見竟是如此殘忍,她該想到的,該想到的啊。
王德頜首退了出去,快步跟上他的腳步:“皇上,娘娘說她一個人靜靜就好!”
“你真的忍心這樣對她麼?”蘇慕飛迎面而來,見他一臉鐵青,暗搖搖頭,聽得她回來,斷然撤下陣場,只是見面卻又是這般的折磨。爲何他們兩人總是這樣傷害,這樣痛苦?
周恨生眼眸寒意更甚:“王德,去瞧瞧她怎麼樣了!”
“小的這就去!”
蘇慕飛重重吐了口氣:“蕭笙天你又該如何對付?”
“依你之見呢?”
“蕭笙天若撤兵,不妨息兵!”畢竟兩國之爭,傷的是黎民百姓,而,鳳秦王朝又剛遭叛亂,不宜久戰,何況又是他親領羽林軍而來,京都空乏,太冒險了,只要如今京都誰再有異心,他的皇位必將不保。
周恨生悶哼一聲,冷冷轉過身,再不說一句,待王德抹着冷汗近前稟報說她已睡下,悶聲道:“什麼睡下?不是喝藥了嗎?怎麼還能睡下?”
他返身邁着急步進了房,一把拎起牀上的她:“舒碧薇,你給朕起來!”
她不滿的皺眉,喃喃道:“放開我,我好累!”
“皇上,小的去找個大夫來看看?”王德小心翼翼試探,見他默許,快步出房而去。
周恨生微閉了下眼,一手撫上她慘白的臉,將她擁住懷裡,心揪着痛:碧薇,別怪我!
“哎呀,糊塗,糊塗啊!”老大夫把過脈,捏了一把汗,搖搖頭:“這是將她往死路上逼麼?”
“你這是何意思?”
老大夫搖頭嘆氣:“如今她這身子骨,只能給她開些養身子的藥,好好調養一下,若不然,性命堪憂啊!切記,不可讓她勞動心神!”
周恨生冷冷掃了她一眼:該死的女人!
“王德,給朕好好看着她,她醒了速來稟報!”
王德彎身:“是!”
周恨生猛灌了一杯酒,眼底有着懊惱,蘇慕飛見他如此表情又不好說些什麼,只能往他杯中倒滿酒。
蕭笙天凜然站在箭樓上,遠望着南峽關的城牆,飄起的衣袂,落寞、寂寥。
如雪輕輕站在他身後,靜默不語。
“如雪,你跟了我多少年?”
“回殿下,如雪跟隨殿下足有十年!”如雪噗通一聲跪下,後背的傷口仿似又裂開:“殿下,請恕如雪之罪!”
蕭笙天嘆了口氣:“我沒想到是你!”
“殿下,如雪是不想見殿下如此痛苦,所以……”她苦笑,她該知道的,他當時未問清緣由,只是因爲他要徹查此事,而舒碧薇一出事的消息傳來,他便追究起來。
蕭笙天苦笑:“我欠她的太多太多,一直以來帶給她的只有痛苦,如今又欠她一個孩子,我如何才能補償她呢?”
“殿下,是如雪錯了,請殿下責罰,如雪絕無怨言!孩子的事如雪自會承擔此責!”
“你又何必如此呢?”
如雪再無一絲猶豫,朝他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直出轅門,徑抵南峽關,不一會,劍,又是冷冷抵在她後背上,她眸光陰冷:“閃開!”
陸軒冷哼:“南峽關豈容你來去自如?!”
“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好狂妄的口氣,倒是想領教一下。”話雖如此,陸軒卻未動手,只是恭敬的等候他的近前。
“可是蕭笙天派你來的?”周恨生冷冷看着她,沉聲道:“朕想知道,舒碧薇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誰打掉的?”
如雪哂笑:“原以爲她在鳳秦王朝真的是三千寵愛在一身,如今看來竟比不上太子殿下對她的情,太子殿下爲了她可以無條件接受孩子,你比起太子殿下差遠了!”
“你以爲你如今還能離開麼?陸軒,拿下她!”
聞訊而來的舒碧薇,跌跌撞撞近前,哀憐的看向他:“求你,讓她走!”
“舒碧薇,你憑什麼求朕?!你有何資格求朕?”
“我求你——”
如雪的嘴角扯了扯,眼眶突然有些熱,她深吸口氣:“柔妃,我願以一命償一命,但我不後悔對你下手,我不想看見殿下痛苦!如果周恨生不能給你幸福,請回到殿下身邊吧!殿下對你的心絕不會變的!”
“殺!”
銀光一閃,在如雪沉沉倒下的那一刻,她澀澀笑了:“生死由命!”
話音落,人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