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再喝一口!”南宮劍舀了一勺湯送到她嘴邊。
舒碧薇微蹙起眉,稍稍的別開臉:“我不要再喝!”
“整個可是柳大夫配選的補湯,辛大娘辛辛苦苦熬的,你就喝完吧!不然可讓她們都白忙活了!”楊銀笑着道。
南宮劍可不像楊銀那般哄着,直接拉下臉,正色道:“喝完!柳大夫說你的脈象很不穩,要好好調養身子!”
“可是也不用喝得這麼多吧!”她不滿的嘟喃了聲,還是怏怏的喝了一口。
舒翎羽暗暗偷笑:“舒碧薇,你就認命吧!”
“舒翎羽,不是你喝,你才說風涼話!”
她微努努嘴,無辜的聳聳肩,瞥見站在偏院門口人愣了愣,這下可真是麻煩了,用力的乾咳一聲。
南宮劍疑惑的瞪了眼她,見她擠眉弄眼,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眉頭深皺,捧着湯盅的手狠狠握了握,卻在舒碧薇憂心的看向他時,扯出笑意,再次將一勺湯送上前去。
但不多時,當他逼近,感覺周圍倏然蕭瑟起來,尤其是當週恨生面無表情的從南宮劍手中搶過湯盅,完全如冰雪蓋地。
“楊銀,我們去看大娘做什麼好吃的了。”舒翎羽拉着楊銀,急急避開了去。
南宮劍握了握拳,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邁步離去。
周恨生一聲不吭的舀了一勺送到她脣邊,她咬了咬脣,乖乖的張口喝了下去,但只是勉爲其難的喝了幾口便直直別開臉。
“舒碧薇!”他無奈的放下湯盅,狠狠將她的手握在他的手心:“你真狠心!”
昨夜,他一直無眠。
“我只是想和他多呆一會!我從未想過我還有一個兄長!”
煞是委屈的口氣,他冷着的臉終緩緩紓解,沒再出聲責怪。
舒碧薇忽地皺起眉,鄭重其事道:“皇上的天牢可是獄卒橫行,都將人打得——”
“舒碧薇!”他出聲制止,微挑眉,那些獄卒若無他的令又怎敢膽大妄爲,想來南宮劍也是未跟她道出實情,不然這事還不算完:“朕會好好管制一下那些獄卒!但這次的事不許再去追究!”
“可是——”
“沒有可是!朕說了算!回宮!”
“皇上是擔心我把碧薇拐走嗎?”
周恨生點點頭:“別人可能不能拐走她,但如今只要你和南宮劍說一聲,她肯定會離開!”
“天下在皇上的運籌帷幄之中,但對於碧薇,皇上是患得患失!”
他揚眉一笑,或者正是如她所說,對於舒碧薇即是如此,眼前的這個女子或許比舒碧薇更懂他,更知他的心,只是,他如何能勻出多一些疼愛對她?
“讓我離開皇宮吧!皇上不必因碧薇把我留在皇宮,這不是疼愛是折磨!”
周恨生微皺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朕給不了你想要的,但你若願意,朕亦絕不會虧待你!”
“如果皇上心裡的那個人是我,碧薇也會選擇離開的!”她擡頭看着天空,幽幽嘆了口氣:“一直以來,我都想要找一個全心全意待我的人,很簡單很簡單。碧薇,定也是如此!皇上的心裡若再容不下我,又何苦這樣困住我?何不放手,乾乾脆脆、瀟瀟灑灑!”
周恨生微沉吟,點了點頭:“如果你真的想離開,朕如你所願!碧薇知道嗎?”
舒翎羽心裡一澀,明知他絕不會拒絕,但當得到他的肯定,心裡依然是排山倒海的苦澀,她深吸口氣:“我還不敢告訴她!”
她折身淺淺向他施禮,這是她最後一次以嬪妃的身份向他行禮,她曾愛慕着的高貴男子、依然深戀着的非凡帝王。從此,她與他相見,只是帝王與平民!
“朕帶碧薇回宮!只要你想,皇宮大門隨時爲你而開!”
“翎羽,爲何不一起回宮?”
舒翎羽揚眉一笑:“舒碧薇,你的大掌櫃是過癮了,我這二掌櫃總得也露露面、過過癮吧!這樓外樓可是我們的希望啊!”
“我也回樓外樓!”
她乾咳一聲,手輕撫她的肚子:“等你肚子裡的爬出來了再說!瞧你走着都慢騰騰,你若回樓外樓,不出幾日,樓外樓定會被你折騰完!”
“舒翎羽,若樓外樓毀在你手裡,我可饒不了你!”
舒翎羽點點頭,一再保證,忽地又嚴肅起來:“碧薇,我不在皇宮的時候你自己要留心點,別讓楊銀離開你半步!蘭心苑的宮人,若信不過,絕不讓他們留在你身邊!”
“舒翎羽,你知不知道,其實你也很羅嗦!”
“還不是跟你學的!”
“你——”
“走吧!外面等着的人要心急了!不然,等下捱罵的又是我!”
又是好一陣折騰,纔將舒碧薇送上馬車,她微吸口氣,她終究未跟碧薇坦白,只是說想在宮外多待些時日、想去打理一下樓外樓、想好好尋一下靜逸師父的行蹤,且讓她好好再想想如何開口吧!
“你真的不跟他回宮?”南宮劍挑眉看着她。
“至少現在不想!”她聳聳肩:“我還要學着經營樓外樓呢!”
“不是還有一個趙文在嗎?”
舒翎羽白了他一眼:“莫非我這二掌櫃的就是蹭吃的?樓外樓的大周可是掌握在我手中呢!”
南宮劍笑着轉身,沒再理她。
她看着消失在眼前的馬車,心下有些黯然,她們的生活一直很平淡,只是,遇上他,一切都改變了。花開終有花落時。但願,下一次花開時,我不會再遇見你;下一次花落時,我想的不會再是你。
舒翎羽搖着摺扇微笑着走進樓外樓,不禁舒舒服服的吸了口氣,今日總算是可以以二掌櫃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樓外樓了。她直上二樓,進了天星谷,見趙文正低頭認真翻查着賬薄,讚賞的點點頭,不愧是一個聰明人,若死守過去,無異於是再揭開那些陳年舊疤。
“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全神貫注的他恍然擡頭,見是她,忙起身拱手。
舒翎羽急擺擺手:“三掌櫃何必多禮,且坐着!”
趙文一再客氣,終又坐下,卻是低頭不語,他的身份依然是最爲尷尬的。
“趙文,謝謝你,若不是有你在,樓外樓恐怕沒有今日!”
“我該謝謝的是她,是她讓我進了樓外樓,還讓我當了三掌櫃!”
“怕就怕在這樓外樓委屈了你!”
他搖頭,苦澀道:“她信任我!從來沒有人如此誠心的待我!當我來到樓外樓後,我發覺不止是她,還有辛大娘,馬虎他們幾人,都是如此坦誠、真心。”
“人和人之間就該如此,不是嗎?”沉吟了一下,她沉沉嘆了口氣:“靜逸師父至今仍無消息,明日我去打聽一下!你安心在樓外樓待着,有事只管吩咐馬虎他們幾個,你身上的傷還得好好休養!”
杜蘭妍見幾個太醫急急而行,微皺眉:“小曼,去問問何事?”
“是!”
“敢問太醫,何事如此驚慌?”藍小曼邁前兩步,攔住太醫問道。
太醫一一停住腳步,恭敬的朝杜蘭妍行了個禮,方回話道:“哎呀,皇上讓醫館的太醫都去蘭心苑呢,說是小皇子踢得厲害!”
藍小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復問道:“太醫,是不是到時候了?”
“倒還不到時候,皇上心急而已,一日就來來回回傳召好幾次呢,這不,今日已是第三次前去了!”
“原來如此!太醫,請!”
藍小曼偷瞄了瞄杜蘭妍,乖順的垂下頭去,太醫之話,壓根不必自己轉述,她皆已聽進耳中,只是她是皇上的嬪妃,貴的是身份這一層,這些種種,只是身份的象徵而已!
秦香陽心下暗歎,她真是很受寵,自她們進宮已有三個來月,只見過皇上兩三次,他甚至都沒好好看她們一眼,而聽進耳裡的皆是舒碧薇、蘭心苑。即便連震撼鳳秦王朝的宮變,那些英雄壯舉皆少人提及,衆人口中談及最多的仍是他和舒碧薇,那樣的情深意重、那樣的生死相隨!
舒碧薇,算你命大,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你好過,你欠我的我要一併討回來!陰冷的眼神在看向兩人時又恢復溫婉,她淡淡道:“有些累了,回宮歇着吧!”
回到凝香宮,兩人極快告退,待回房,藍小曼恨恨的坐在牀上:“舒碧薇有什麼了不起的,憑什麼一個人霸佔了皇上的寵愛?原以爲蘭妃娘娘主掌後宮,跟着蘭妃娘娘能有機會,卻不想皇上整日待在蘭心苑,見一面都難!”
秦香陽幽幽嘆了口氣:“或許真如那老婦所說,我們沒有娘娘命!”
“我不信!論姿色,我比舒碧薇強多了,她那難看的疤,看着都噁心!”
秦香陽嘆了口氣:“可曾聽說雲絮?那個冷宮的雲妃?傾國傾城的雲妃,才情天下第一,琴藝更無人能及,卻因舒碧薇而被扔到冷宮,空有一個名分相伴!我覺得當不當娘娘都無所謂,有個男子能真心待自己就好了!”
“我一定要當上娘娘!”
“即便當上娘娘又如何呢?後宮的女子有幾個是幸福的?每日都是在翹首以盼,卻終是落寞而眠!這是你想要的嗎?”
藍小曼躺了下來,眼神閃過絲堅定:“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舒碧薇,你再說一次!”周恨生眉擰緊。
舒碧薇呼了一口氣,無畏的對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我纔不要當皇后,我也不要那什麼的冊封典禮!”
這個女人完全不識好歹,竟敢說不要當他的皇后,他斂了斂怒氣,手撫上她隆起的肚子:“皇兒,乖一點,上次廢了你母后完全是迫不得已,父皇不想讓任何人傷害你母后,知道嗎?”
她暗翻了一個白眼,嘟喃了一句。
“舒碧薇,你說什麼?”
她募地搖搖頭,臉擰緊:“又在踢我!”
“舒碧薇,別跟朕打岔!”看來他還真是不能太寵她啊!
“你別吼我,你一吼裡面的就踢我!”
周恨生眉心又收緊,高喊道:“楊銀,太醫呢?快點!”
楊銀暗暗搖搖頭,這幾日,每日皆有這般的對話,她已見怪不怪,直接返身就出了房,召了前來等候多時的太醫入見。
只是不多時,當太醫拉聳着腦袋退出之時,她明智的選擇了回房侍候,果然又聽見那喝斥的聲音:“你們這些太醫是怎麼當的?連一個確定的說法都沒有!”
“楊銀,去請皇上進來!”
楊銀吐了吐氣,應了應聲,剛出房,只見太醫戰戰兢兢的跪着,而一旁是冷繃着臉的他:“皇上,娘娘請皇上進去!”
見他氣呼呼的折身就進了房,楊銀搖搖頭,朝那些太醫做了個手勢:“走吧,走吧!”
太醫面面相覷。
楊銀白了他們一眼,聳聳肩:“皇上一時半刻出不來的,你們愛跪就跪着吧!”
聞此言,幾人急急起身出了蘭心苑,看得楊銀又是直搖頭。
“碧薇!”他直接將她擁入懷,自顧自解釋道:“那些太醫都是迂腐不堪,只圖個虛名,朕來日定然要好好整整太醫館!”
舒碧薇微微笑了笑,輕聲問道:“皇上會殺了他們麼?”
“會,那些沒用的太醫留在皇宮作甚?”
她輕輕搖搖頭,擡眸認真的看着他:“皇上會殺了我的孩子麼?”
“舒碧薇!”他雙手狠狠握住她的肩,沉聲道:“你現在還要跟朕說這些?還要懷疑朕對你的心麼?”
她依然淺淺笑着,神色卻多了份凝重,看向他的目光卻突然漫上哀傷:“皇上不是一直在責怪太醫麼?可知太醫爲何斷不分明?皆因孩子並非只有一個,柳大夫說,是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