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灼熱的陽光下,一個黑衣騎士騎着快馬,飛速地奔向京城。遠遠地看見一個茶棚,騎士不待馬匹停穩,便翻身下馬:“小二,大碗茶!”
“馬上來!”
“那些水餵我的馬!”黑衣騎士掏出銀兩銀子拋在了桌子上,“要快些!我急着趕路。”
“好類!”老闆看見銀子,立馬眉開眼笑地爲黑衣騎士倒了茶,小二手腳利落的拎了一桶水給馬飲用。
黑衣騎士一直海飲了三大碗涼茶,才彷彿順過氣來,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客官這麼拼命趕路是去京城嗎?”老闆看着黑衣騎士較好的面容,忍不住問道。不知道是哪戶人家捨得這麼一個俊秀的公子大熱天的如此趕路。
黑衣騎士點點頭,快些的話,應該可以在城門關上之前,達到京城。
路邊樹上知了的叫聲讓路人越發覺得煩躁,炎熱不堪。老闆擰了條溼毛巾給黑衣騎士:“客官還是在這休息一會兒。現在,日當正午,很容易中暑的。就算是忍受得了,那馬也吃不消如此狂奔啊?”
“多謝老闆厚意!只是在下領了主人嚴令需在今天趕到京城。”黑衣騎士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和手臂,望着那熱的幾乎要冒煙的官道,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瞧公子這般人物,就知道貴主人是個不得了的人物了。”老闆像是個健談的人,總是不斷地尋找着話題。
“嗯~”黑衣騎士俊秀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笑容,顯然老闆的話在很大程度上取悅了他。
京城無寧樓,午後,丹朱坐在藤椅上喝着涼茶,享受着難得的悠閒。微眯着眼睛卻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綠鬆端着一盤糕點,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房間,在丹朱的身側坐下。
“綠鬆,你有什麼事嗎?”丹朱笑問道。早在他進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誰進來了。
“難得空閒,所以就想找哥哥聊聊。”綠鬆微笑道。那笑容是這樣的真誠,脫離了賤籍,他再也不用過那種強顏歡笑的日子了。彷彿走在街上的腳步也蒼勁有力了不少。
“綠鬆,這一年來過得可好?”丹朱突然問。
綠鬆咧嘴一笑:“綠鬆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這樣的自由,這樣的生活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那就好!”丹朱放心地點點頭。綠鬆等人是在他的說動下離開紅豔樓的,他自然希望他們可以過得比以前更好。
“說來,還要多謝丹朱哥哥呢!”綠鬆一雙黑眸閃動着激動的神情,“若不是,哥哥代主人選擇了我等,綠鬆怎有今日的生活?”
“那是主人的恩德,不是我!”丹朱輕笑道。
“說起來,昨日我在綢布莊遇到了初南公子。”綠鬆表情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他好像就變了一個人一般。”
“哦?”丹朱不置可否地應了一句,卻沒有追問下去。
“我記得以前,他看見我們總是一臉不屑。那時,初南公子看見我們就好像看見一件骯髒的垃圾。”綠鬆回憶起過往,臉上一閃過一絲難堪,“可是,昨日初南公子看我的眼神卻充滿了羨慕。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成爲一個被初南公子所羨慕的人物。”
“說起此事,我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爲什麼那時主人沒有看上風華正茂的初南公子。反而,選擇爲我這樣一個可以說是人老珠黃的人贖身。”
“因爲,王爺要的是一個能幹的屬下,而不是一朵需要精心澆灌的鮮花。”凌元風含笑站在門口。
“樓主?”丹朱愕然地站起身,“樓主怎麼有這個閒暇出現在這裡?”
“我收到了王爺的飛鴿傳書,讓我們注意一個人。”凌元風薄脣微微揚起,“此事,需要一個能幹的人來處理。”
“既然,樓主個哥哥有事情商量,綠鬆就先行告退了。”綠鬆站起身,對着凌元風微微一福。雖然,丹朱告訴過他,他們的主子是端親王慕雲裳。但是,在這無寧樓,凌元風代表的就是慕雲裳。他代表着端親王在無寧樓絕對的權威。
“綠鬆不必迴避!”凌元風緩緩地開了口,“你也不是什麼外人。”
丹朱腦筋一轉,迅速地明白了凌元風的意思。這一年來,他與凌元風早已形成了某種默契,一個簡單的手勢和眼神也能夠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綠鬆就坐下吧!”丹朱微笑道。
凌元風進了門,隨手關上了門:“過幾日,平王和暮親王包括主人都會回京面聖,與女皇陛下共度中秋佳節。到時候,另外兩位王爺爲數不少的隨從,必然會有人前來無寧樓。”
“那麼主人的意思是——”
“王爺,讓我們注意平王身邊,一個叫錢乙的人。”凌元風莫測高深地看着綠鬆,“丹朱是掌櫃,私下接近客人,難免讓人覺得過於刻意。”
“所以,主人是要綠鬆去接近這位客人嗎?”在紅豔樓多年的生活早已讓綠鬆學會了察言觀色。
“王爺說,無論我們用什麼法子,務必要弄清楚這個錢乙的弱點。”凌元風輕笑道,“在錢乙面前,萬萬不能泄露無寧樓與王爺的關係。”
“這位錢乙可是得罪了咱家主子?”綠鬆好奇地問。
黑色的眸子沉了下來,凌元風的聲音裡帶着駭人的殺氣:“這個錢乙和我們王爺結的樑子可大了!”
“難道——”一道靈光閃過,丹朱求證性地望着凌元風,“這個錢乙就是去年在離龍鎮伏擊王爺的神射?”
凌元風點點頭:“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這個錢乙對王爺相當重要,你們切莫自作主張。”
“奴家明白!”丹朱眼波流轉,心思卻已在另一件事上,“剛纔,凌公子可是說王爺要回京城?”
“嗯~”凌元風點點頭,俊逸的臉上掛上了一絲擔憂,“丹朱,上次左太傅在樓中喝醉酒說的那件事。你可求證清楚了?”
“那左太傅是個出了名的老狐狸。上次若不是喝多了,必定不會說露嘴的。”丹朱一臉爲難,“不過,奴家倒是聽說,那左太傅家的公子可是俊美非常啊!人人都說,左公子是咱們雲隱國的第一美男子呢!”
“問題不是這個!”凌元風皺了皺眉,“如果,左太傅所說的那件事是真的,王爺恐怕就麻煩了!”
“王爺是走桃花運吧!”丹朱掩嘴笑道。
“是桃花劫,還桃花運呢!”凌元風嘆息道,“別人不知道內情,也就罷了!可是,你還不清楚嗎?那莫岱國的二皇子還等着王爺呢!而王爺私下,也早就許了皇子殿下端親王正君的位子。”
“那豈不是兩男爭一女?”綠鬆睜大了眼睛,看着凌元風奇道。
“若只是簡單的兩男爭一女也就罷了。偏偏這兩位男主角一個是莫岱國的皇子殿下,一個是權傾朝野的太傅之子。”凌元風開始擔心慕雲裳的前途了,“何況,王爺的心早已落在了另一人的身上。”
“凌公子的意思是還不止兩男在搶呢!”綠松露出了越發驚奇地神情。對於端親王的好奇心逐漸加重,雖然,無寧樓的真正主人是端親王。但是,整個無寧樓中真正見過慕雲裳的也就是凌元風和丹朱而已。
“要是撇去身份地位不說,這世上受她吸引的人可少啊!”凌元風嘆了口氣,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落寞,“一個聰明的人實在不該愛上王爺!因爲,王爺最愛的人永遠是他自己。”
“可是,剛纔凌公子還說王爺另有所愛呢!”綠鬆撅着嘴道。
“是啊!可是,即使是她所愛的那個人。王爺不是照樣會爲了自己的利益三番兩次的犧牲他。”警覺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凌元風驟然停下了話語,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凌公子可是說葉公子?”丹朱心領神會,“葉公子在雲州的事,奴家聽莫總管說過。可是,奴家倒覺得事實未必像我們聽到的那樣。”
凌元風沒有回答,黑色的眼眸卻認真地看着丹朱。
“按莫總管的說法,葉公子在雲州吃盡了苦頭,即使,他不記恨王爺,也應該會是心情鬱悶。可是,葉公子剛回來的時候,奴家前往凌雲閣探視。葉公子卻是脫胎換骨一般,整個人變得神采奕奕。不再像奴家初見他那樣患得患失,抑鬱寡歡了。”
凌元風薄脣微微勾起:“王爺剛爲你贖身那會兒,正值從寒尋短不久,心情自然不是很好。其實,在那以前從寒雖然話少,但絕非那種喜歡暗自感傷之人。”
“奴家知道,葉公子尋短其實是爲了王爺。”
“這件事在端親王府是心照不宣的。”凌元風嘆息道。
七月下旬,慕心情傳旨平州、青州和雲州,宣召慕雲平、慕雲芡和慕雲裳速回京城共度中秋佳節。
而平王慕雲平竟然真的帶了心腹愛將錢乙同行,並且先於其他兩位王爺到了京城。
而離京城最近的端親王慕雲裳反而是姍姍來遲,最後一個到達京城。而慕雲裳回京城所攜帶的晃晃蕩蕩的朝拜隊伍亦是成了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
想當日,端親王只帶着一名婢女和一個貼身侍衛,隻身前往雲州。時隔一年,回京城朝見女帝,竟然帶了如此浩大的朝覲隊伍,不得不讓人歎爲觀止啊。
三王回朝覲見女皇陛下,所帶隨從亦是不少,其中不乏各州的文武官員隨行。
而這個錢乙身爲平王心腹愛將,平日裡得到的賞賜不少,因此也如凌元風所料一般,到了無寧樓這個京城達官顯貴最喜歡的消費場所。無寧樓有京城最好的美酒,有宮中御廚也未必做得出來的美食佳餚,有俊俏乖巧的小倌••••••
無論是喜歡美酒抑或是享受美食,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達官顯貴都喜歡上無寧樓花銷一番。
而錢乙一進無寧樓,就在丹朱的親自安排下,由綠鬆親自帶人招待,將她伺候的服服帖帖。而綠鬆也順利完成了凌元風交代的工作。
“你是說這個錢乙——”對於下面的兩個字,凌元風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
“對啊!這個錢乙貪杯好色,就跟大多數上妓院的人一樣。”綠鬆輕笑道。回想起錢乙那色迷迷的眼神,讓他甚是不快。
貪杯好色,可真是在普通不過的弱點了。而這點恐怕也是最好利用的了。
“真是辛苦綠鬆了!等見了王爺,我一定要王爺好好賞賜你。”凌元風微笑道。
“綠鬆的命是主人的,完成主人交代的事是綠鬆的本分。”綠鬆真誠地回答。如果不是端親王,他和那些哥哥們至今還在紅豔樓過着那種迎來送往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