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沒有,爲什麼還不動手消除我的記憶?”
“我…下不了手。”
“這麼優柔寡斷,可不像你的風格…那場大火,你將自己承載的榮耀,燒得一乾二淨了。”
睜開眼睛的菲奧娜,蒼白的臉上情緒複雜莫名,她看着坐在一旁的道森,不由得想起兩人的初遇,那時候他看起來還很青澀,可這才短短一年,他就陌生的令人恐懼。
“那樣做,我並不後悔。”
“你可以有別的選擇,還是說…你只是隱藏了法師本性的殘忍。”
“你這是偏見。”
被斯維因泄露身份的道森有些無奈,不止是他,娑娜、拉克絲都暴露了,儘管被救的菲奧娜因爲當時在昏迷狀態,並沒有直接證據,可這種事與其隱瞞令隔閡加深,倒不如開誠佈公的來講。
“是啊,整個德瑪西亞都對法師有偏見…我也不例外,動手吧,忘了也好。”
“你想要了解魔法時,可不是這個樣子…魔法和劍一樣,既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對錯之分。”
“國有國法,你讓我如何視而不見?”
常年來接受的教育讓菲奧娜悲傷極了,她在別人眼中是特立獨行沒錯,她甚至可以任性的打破一些傳統,但從未觸犯過律法。
“罪惡感…我很早就有了。”
道森能夠體會菲奧娜心中的矛盾,被禁忌與情感夾在中間的她,在揭發、沉默與忘卻三者之間,選擇了忘卻,這對一個德瑪西亞貴族來說,簡直太難能可貴了。
不同於奎因的平民出身,德瑪西亞的正統貴族通常會將榮譽看得比生命還重,尤其在涉及到王國時,他們的忠心更會無比堅定。
道森的感同身受菲奧娜並不領情,她緩緩閉上眼睛,依舊執着:“動手,我不想聽你的解釋。”
“你怕了。”
“我沒有!”
“不,你就是怕了…你怕我說服你,怕你因爲情感而動搖,怕自己的世界觀就此崩塌,不復存在。”
咄咄逼人的道森顯得異常煩人,睜開眼睛的菲奧娜有些惱怒,她生氣地反駁道:“是你的世界觀異於常人,法師道森!”
“我們現在在白崖城,一箇中立城邦,一個繁榮的海港城市,一個有着世界各地人們匯聚的地方…這幾天來我問過很多人對德瑪西亞的看法,尤其是關於魔法的問題。
他們往往會先驚訝,然後用嘲諷和不解的語氣回答我,告訴我他們理解不了這是爲什麼,比如什麼都沒觸犯的人,僅僅因爲身懷魔法體質而被隔離,放逐,甚至是審判,哪怕嬰兒也不例外。
可偏偏身在圍牆內的我們一無所覺,還認爲這是理所應當,一如既往的固守着這種不合理,不公平!”
道森的長篇大論沒有起效,或者說菲奧娜早有心理準備,她冷冷的看了過來:“所以說你要反抗這種制度,讓生你養你育你,給了你一切的國家陷入動盪…別說什麼時機未到,別說什麼爲了王國的未來,你只是自私,自私的想要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順便幫上一下其他人,我說錯了嗎?”
“…”
沉默地道森無法反駁這些話語,他的確是這樣想的,但是還沒有付諸於行動。
菲奧娜見狀有些失望,她希望道森能反駁自己,她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來,尤其是刀劍相向的那一天。可事實已經擺在面前,她覺得必須要做點什麼,不能再逃避了,不能任由道森在這條路上一去不歸。
“能放棄嗎?”
“不能,你可以動手…但我也不會束手待斃。”
“混蛋道森,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咬牙切齒的菲奧娜撲了上來,激將成功的道森也不抵抗,被少女重重抓住,近距離下彼此四目相對,似乎又回到往昔對練時劍與劍的碰撞。
是啊,除了初遇那次在賈克斯大師的慫恿下戰敗,除此之外這男人就沒敗給過自己一次,他從未退縮過,哪怕因爲法師的身份,戰戰兢兢的活了16年。
“你倒是反抗啊,別光說的好聽!”
“不拔劍的菲奧娜,可是真正的大小姐。”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功夫說這些話…我在和你討論很嚴肅的問題!”
氣得腦袋發暈的菲奧娜只覺眼前一黑,剛一鬆手就被道森攬住,她掙扎幾下想要推開卻無能爲力,最後還是被安穩的放回牀上,他還不忘細心的將被子蓋好。
“注意形象和身體,菲奧娜小姐…我本以爲自己能不賣慘就說服你,可事實是我想太多了。”
被打擊到的道森,只能將身體狀況如實道來:“其實我快死了,所以不得不離開…”
良久,聽完這一切的菲奧娜別過腦袋,她不想讓道森看到眼中的悲傷,也不想承認自己的確不如他堅強。
“你不會向禁魔使揭發我,我也不會消除你的記憶…與其一味的逃避,倒不如保持沉默。你可以將這看做是隱忍,畢竟事涉兩家冕衛,不能輕舉妄動。”
退而求其之的道森,看了一眼顫抖的菲奧娜,有心安慰卻不知該如何去做,只能自顧自地繼續道:“你可以等,等我解決了身體隱患再一次返回時…我們用劍來決定這一切。”
“你太不講道理了!”
“你當初私下找我決鬥時,怎麼不想想這個問題?”
“那不…”
想要反駁的菲奧娜突然沒了聲音,這可能是她這輩子,做得唯一一件錯誤的事了。
“婚約,我已經拜託人捎信回去了…這次救援名單內不會有我,你的父親也能名正言順的退婚,以我過於嗜殺,失德爲由。”
“你故意的!”
下意識就問了的菲奧娜馬上道歉,她忘不掉那三個死去的士兵,但是沒有那麼頻繁了,他們只會偶爾出現在夢裡,鮮血淋漓的發出質問,可自己卻再也不會害怕了,恐懼得多了,人自然就麻木了。
“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當手染鮮血的那一刻…可人總要活着,你肯定餓了,該吃晚餐了。”
起身的道森說得輕鬆,搭在劍柄上的手卻握得很緊,他離去的步伐走得異常沉重,房門打開時又飄來一句:“三天後阿爾真先生會送你和娑娜表姐回國,波比要回班德爾城,今晚正好有船…我作爲隊長必須得去送她一程,我們雄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