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60章

“伯父此話差矣,兇危利器,用得妥當,也是拯救萬民之福器。驍雄之兵,若遇好的統帥,也是萬民不受戰火屠戮的神兵。”

藺琦墨微笑着望向陸元賀,但眼神中有着不容退後的銳利鋒芒。

陸元賀神情微變,老眸銳利盯向藺琦墨,他笑容收斂,沉聲道:“看來世侄此番前來並非只是單純看望世伯。”

他說罷竟甩袖轉身,負手走至湖邊,面湖而立,冷聲道:"老夫在此隱世多年,清淨慣了,世侄此來若是探望伯父,那伯父當欣慰歡迎,咱們只敘舊,不談其它。若世侄此番是爲旌國做說客,那......老夫便失陪了。”

陸元賀的背影看上去疏離而冷峻,罄冉不想他說變臉便變臉,心中微急,上前一步。她正欲開口卻見藺琦墨輕輕擡手,她頓住腳步,不再多言。

藺琦墨給罄冉一個稍安勿躁的神情,這才緩步走向湖邊,與陸元賀並肩而立,目光徐徐掃過湖面,淺笑道。

“伯父此地山水秀美,鍾靈毓秀,確實能令人心情愉悅,蕩盡塵囂。只是這般遁世並不代表便能遠離殺伐,爭戮,如今山外戰亂紛擾,伯父心中明瞭,在此若果真能心如止水,伯父又何必拒墨於千里。墨非是旌國之人,也不欲做旌國的說客,此番前來一是探望伯父,再來只想請伯父念及黎民蒼生,三思而後定。”

陸元賀冷聲道:“忠臣不侍二主,老夫乃是左周驃勇將軍,左周雖已覆滅,但老夫生是左周的人,死乃左周之鬼,此生當不尊它軍。如今四分天下,馭人者在老夫眼中個個都是亂臣賊子,要老夫俯首稱臣,哼,萬無可能。

兇兵利器只會給這天下帶來戰火,只會令百姓流離失所。唯今,老夫驅兵歸農,兄弟們再不必過刀頭舔血的日子,和百姓一起安居樂業,這纔是福祉蒼生之道。”

他說罷將手中畫卷緩緩捲起,遞給藺琦墨,神情清淡。

藺琦墨神色微黯,接過畫像,再度展開,細細端詳,嘆息道:“墨雖是從未見過伯父,可從父親的隨筆及書畫中卻對伯父略有了解,甚爲敬仰。墨聽聞,伯父自幼便胸有大志,苦練武藝,熟讀兵書,要以所學造福天下黎民。伯父投身軍營,爲左周立下汗馬功勞,直至官拜驃勇將軍。左週末年天下動盪,伯父卻一直不棄瀝王,伯父忠勇天下有目共睹,墨甚爲欽佩。只是墨萬沒想到伯父竟是迂腐,乃至自欺欺人者。”

藺琦墨的話字字清晰,罄冉一驚,擡頭正見陸元賀徒然扭頭瞪向他,兩人目光相觸,罄冉能感到空氣凍結的寒意。

對視許久,陸元賀猛然仰頭大笑,笑聲高昂處戛然而止,他銳利的雙眸瞪向藺琦墨:“你倒是說說,老夫如何迂腐,如何自欺欺人!”

藺琦墨揚聲道:“伯父說忠臣不事二主,此乃墨守陳規之舉,成規囿人,有違自然本性。若遇得明君,自當忠誠奉君,然瀝王終非明君,其荒淫無度,苛政暴斂,致使百姓度日如年,流離失所。瀝王對伯父有知遇之恩,伯父竭心以報無可厚非,然此乃小義。若伯父對瀝王的忠,卻釀成百姓受不盡的苦,那豈非因小義而失大義。伯父立志造福蒼生,若帝王只知貪歡享樂,伯父卻不分黑白輔佐庇佑,豈非助紂爲虐,本末倒置?”

陸元賀神色稍緩,冷哼一聲:“小兒狂妄,竟敢說教老夫,此話爲何不說嘯兄,告其在天之靈!”

藺琦墨微笑,目光分寸不移:“若父親在此,墨乃是此言。當年瀝王昏庸,八方起兵,左周氣數已盡,不可扭轉。然父親卻爲個人忠義舍天下黎民,墨實不認同,當年燕王血洗燕城,父親......並非沒有責任。”

罄冉萬沒想到藺琦墨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心中複雜難解,看向藺琦墨的目光也多了幾絲疑惑和沉思。要知道這個世界一向崇尚君臣,父子觀念,如藺琦墨這般世家子弟更是從小受到嚴格的教育,他這番言辭若放在現代並不引人矚目,然而這種話對於一個古人,尤其對於一個身負深仇大恨的人,能讓他心智不被仇恨淹沒,清晰地理智地明辨是非對錯,那需要怎麼樣的意志和心胸。

當年瀝王困守孤城,兵少將寡,天下羣起攻之,早是衆叛親離,大勢不在。藺嘯卻顧念瀝王知遇之恩,死守雁城,保護瀝王,燕兵以數倍兵力猛攻雁城,卻久攻不下。燕王心胸狹窄,藺嘯豈有不知,如此惹怒燕王,他定也知道一旦雁城破滅,百姓將面臨滅頂之災,然而他卻固執的棄大義保小義。

雁城破,瀝王自縊,卻仍不能消燕王怒氣,致使屠城兩日,雁城十之八死。天下人在稱頌藺嘯忠義的同時,也非議這燕王的殘暴,可是深思之,雁城殺戮,藺嘯也有推脫不過的責任。

罄冉正低頭思慮,卻聽爽朗的笑聲傳來,她一驚,擡頭正見陸元賀仰天長笑,笑聲清朗,哪裡似方纔冰冷疏離的樣子?罄冉心中微疑,卻見藺琦墨含笑施禮,道。

“伯父才智,這些淺顯的道理豈有不知之理,墨班門弄斧,讓伯父見笑了。”

陸元賀抿須而笑,搖頭道:“不然,這些道理,老夫如你這般年紀可萬不明白。老夫這些年潛心於這山野之間,這才滲透幾許。你小小年紀卻心胸豁達,見識過人,不愧是與老夫齊名的當世名將。”

藺琦墨淡笑回身,在小桌邊落座,輕呷兩口茶,擡眸道:“你再說說老夫如何自欺欺人。”

藺琦墨直視陸元賀,微笑道:“這蒼松山谷地勢險要,得天獨厚,伯父在此雖是遠離戰亂,然只是得一是安寧,而且據墨所知這些年戰國與伯父數次交鋒,戰國雖是沒有攻入此地,但是蒼松密谷每次傷亡也數以千計。密谷雖是遠離塵囂,但是卻亦和這天下息息相連,外面戰火豈有不波及此處的道理?唯有這天下清明,和平,此處方可真正得到安寧。”

他說罷上前幾步,又道:“伯父這些年據守此處,既不衣服戰國,也不爲旌國所用,墨斗膽猜測,伯父是在待價而賈,亦是欲擇明主而侍。卻不知道伯父這些年觀察明辨,是否已經有所決定?”

陸元賀目光輕閃,望向湖面,復有望向藺琦墨,道:“老夫觀望多年,確實欲擇明主,我觀當今天下,戰國日漸強盛,如今又滅燕國,勢不可擋,戰英帝雄心大略,雖談不上百年一見的聖君,但也是有爲之主。齊=弩王殿下跟上文武雙全,天縱英才,心中又有經世濟民之大志。我若選擇輔佐於他,定能先統一北方,再推廣德政,使百姓安居樂業。”

罄冉聽陸元賀如此說心中一緊,可這一陣相處已有些瞭解陸元賀性情,此人越是如此說便越能確定他尚未拿定主意,她一驚之下反而沉定了下來。

藺琦墨淡笑點頭,撩袍落座,亦望向湖面,道:“這世間萬物講求田裡,不可逆勢而爲。誰欲強行改變天下大勢,必定給蒼生帶來沉重的災難,也必然不能成功。如今天下紛亂多年,由長久分裂走向一統是大勢所趨,戰國這些年國力昌盛,先後滅成,燕兩國,表面上看勢不可擋,實則不然。縱觀戰國,雖國土日廣,然連年戰事,致使國力日衰,此番其攻燕雖使國土大增,然而燕國舊地與戰國有山川相隔,極難統御,是比分隔戰國兵力。戰英帝雖非昏庸荒淫之君,然其心胸狹窄,殘害忠良,不能容人,朝堂之上黨爭嚴重,弩勳二王各擁一方,使得百官不能齊心,朝風腐亂。古今治亂興衰,講究順勢而爲,天意不可逆,民心不可違。老百姓希望和平安定,然而戰國爲擴疆開域不惜連年征戰,悍然發動戰爭,結果只能只能適得其反。反觀旌國,這些年雖被戰國欺壓,但卻民心凝聚,百官更是一心輔佐聖主,旌國建國較晚,歷朝之時國貧兵弱,然這些年卻極力發展,既吸收了北方胡人刻苦悍勇之民風,又吸取了南方儒學之精華,雖是不曾開疆拓土,然而這些年勵精圖治,朝堂清明,國力日強,與戰國的腐朽奢靡形成強烈對比。”

“賢侄所說有些道理,可若老夫歸附戰國,旌國門戶大開,戰國欲攻下旌國未必便不可行吧?”陸元賀眯眸,微笑道。

藺琦墨仰頭而笑:“伯父太小看旌國,旌國雖無雄兵百萬,但是旌國百姓一心,旌國百信雖不敵戰國人數衆多,但臨近胡地,百姓驍勇,民風彪悍,多出善戰之輩。何況旌國又有獨有的鋼造技術,這些年來戰國屢次攻打旌國每每折羽而歸,戰國想要侵吞旌國,我看是癡人說夢。”

陸元賀氣息微微一窒,又道:“賢侄非是旌國之人,更非旌國之臣,何必句句爲旌國,字字揚其威?”

藺琦墨目光炯炯,轉身踏前幾步,指向湖岸山色,回身揚手:“墨只爲這天下黎民,伯父您看,這蒼松密谷雄山環立,其間風景迤邐,百姓安居樂業,密谷之東更有沃野千里,若戰軍入侵,休說這密谷再無寧日,山後百姓更會流離失所。百姓們辛苦多年,只圖一個溫飽,若伯父助戰國入侵,毀掉他嗎微薄希望的,便是伯父您啊。”

“若戰國能一統天下,怕是言之過早。”

陸元賀神情微變,轉眸不由看向眼前山色,緩緩道:“你這悲天憫人的性情倒是與你父親如出一轍。”

藺琦墨搖頭:“伯父錯了,墨非是悲天憫人,實乃如今天下大勢未到一統之時。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能者居之,現在戰國吏治腐敗,民怨彌重,武功雖強,然而鬼族們卻恃武恣意妄爲,戰英帝雖多年推行儒學,但阻力甚大。弩王狄颯確爲英才,但一直受制於皇子的身份,陷於爭奪皇權黨爭之中,不能盡展所長。他若不奪權,終不過是一王爺;他若奪權,難以安各方之心,遣患無窮,如今內亂尚且南平,遑談以西代東,天下合一?”

藺琦墨話語微頓,見陸元賀面有沉思,望向天際。

罄冉目光凝在藺琦墨面上,若有所思。

“伯父征戰一生,心裡當清楚,戰軍若出兵旌國,勞師遠征,補給定然難以爲繼,即便通過這蒼松密谷,攻下了鎮西府嗎,也已成強弩之末,而且到時候定然引起旌國百姓奮起而抗。如果從國內再搬救兵來,已非弩王嫡系將士。不管是勳王一系,還是平王,寧王,都只顧自身私利,又對怒王多年把持兵權身懷不滿,豈有不掣肘之舉?戰旌兩國此戰一開,定將掀起腥風血雨,終其結果不過兩敗俱傷,萬無一統之說。若伯父與助戰國,墨敢問伯父,血流千里,燒殺擄掠的景象,是伯父願意看到的嗎?到時修說滴灑法也不成,這天下亦會陷入長久的戰亂之中。”

陸元賀望向湖面,沉默良久,又道:“即便老夫不助戰國,戰旌兩國之戰亦不可避免。再者,這天下若無大亂,何來大治?”

藺琦墨眉宇微鎖,搖頭嘆息:“如今四國定有一日是要一統的,但絕不是現下,大亂焉有大治,然現在戰國卻無一統之能力。悍然爲戰,怕只怕天不從人願,即便戰國能攻下旌國,亦會令兩國積怨深重,如何能令旌國百姓心悅誠服歸附,難道又要大開殺戒嗎?”

罄冉心一觸目光沉沉望向藺琦墨,他的神情有着幾分浩淼開闊,衣袂在風中飄飛,多了幾分飄然出塵,陽光曉映,他平日的嬉笑模樣早已消然而隱,整個人多了幾分如懸星一般的鳳儀,令罄冉心頭莫名失跳一拍。

他所言所說更是令她心間掀騰其深思,這些年所見所觀,沙場血腥,百姓疾苦,戰國禍民,一幕幕在心間閃過,令她心思沉重。

“墨非是旌國之人,亦不效忠旌帝,之所以來勸說伯父,只爲這天下能少一分戰亂。世間梟雄,那個嘴裡不是冠冕堂皇,義正言辭,野心勃勃,爭權奪利之輩,多少爲實現自己的私慾治天下百姓於不顧。無論興亡還是榮衰,吃苦的都是百姓。然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我現下幫助翼王,不是幫他旌國實現野心,只願幫其抵禦戰軍,平息戰火。墨所要守護乃是這山後百姓之生死安危,若戰國一統乃大勢所趨,墨定不會相幫,然戰國欲行不所爲之事,墨不能袖手旁觀。”

藺琦墨的聲音緩和而平靜,卻顯得異常有力,罄冉只覺此刻的他身上似散發着一股無形的光耀,讓人禁不住敬服。

微風帶過,捲起湖面波光粼粼,空氣中瀰漫着濃冽的草香,湖邊藺琦墨負手遙望天際,陸元賀低首沉思,沉默不語,罄冉則眯眼望着藺琦墨,沒更深邃。

卻在此時陸平步履匆匆而來,走至陸元賀近旁,躬身雙手呈上一個小竹筒。

陸元賀接過,自其中取出小紙條,只望了一眼卻銳眸微眯,神色一變。藺琦墨將他神情收入眸中,目光在他捲起的紙條上帶過,面上若有所思,眸光已是浮沉不定。

忽而陸元賀擡頭而笑,盯向藺琦墨:“世侄可要猜猜這紙條上所寫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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