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就打,誰怕誰?”藍珞楓搶在前面,變出斷翎刀向她攻過去!
黑衣女子不急不慌,兩手一揮,衣袖陡然變長,成爲不亞於利刃的武器,架住藍珞楓猛烈的攻勢!這一下打了個旗鼓相當,藍珞楓禁不住駭然,情急中想起陸雲裳說過她不是人的話,立刻收回刀,閉目唸咒,欲以苗族巫術制服她。她早料到會有這手,柳眉微蹙,搶在藍珞楓發難之前,再揮長袖,長袖靈活如鎖鏈,左旋右繞,將他牢牢纏住,動彈不得!然後,她對陸雲裳嬌滴滴地一笑:“若是要你爲了他去死,你可願意?”
“你放了藍大哥。”她一心想看見陸雲裳緊張擔憂的樣子,陸雲裳仍面色從容,“何必再造孽?”
黑衣女子不予理睬,加重藍珞楓身上的束縛。其實這區區衣袖,並不足以困住藍珞楓,他剛要用勁掙開,陸雲裳投給他一個否定的目光,他不動,佯裝無法脫身。
“你生前,應該很美麗吧?”陸雲裳凝視着她,溫柔的微笑使她看上去有種神聖而攝人心魄的美麗,藍珞楓呆呆看着,一時竟忘了此時何時,所處何處。“當你還是人的時候,不是也曾經快樂過,幸福過,爲什麼不安心投胎,卻要在這做孤魂野鬼?”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黑衣女子仰天長嘯,發出絕望的嘶吼,震得四下裡門窗獵獵作響。
“是因爲——被傷害過嗎?”陸雲裳小心翼翼地詢問。
“他叫殷世昌。”黑衣女子憶起往昔,目中依稀閃過幾縷繾綣。“那時候,我是楚地南村最美的女子,而他,是一個書生,村裡唯一的秀才。那時,村裡想娶我的,大有人在。而我的眼裡,只有他。”
“殷世昌。”陸雲裳重複着這個名字,原來,被殺的男子只因爲姓了這個姓。究竟是怎樣的深仇大恨,會讓她用無盡的殺戮去發泄自己的報復心理!
“他說他心裡的人,也只有我柳清妍一個。”她的眼神逐漸變得淒厲,“他進京趕考的前一天,我們在山神廟相會。天地爲證,廟神爲媒,我和他結成了夫妻。可是後來,他負了我,他,負了我!”
“他在城裡病倒,被一戶姓連的大戶人家收留,進而留下來做了賬房,最後更是入贅了那姓連的人家,娶了那位千金大小姐!”
推根朔源,盡在於此,怪不得她對姓連的女子一併恨之入骨。
“知道一切的時候我已經生下了和他的骨肉,那時,我未婚先孕,受盡全村人的唾棄與鄙視,我被趕了出來,這纔想到要去找他。找到他的時候,卻見他和姓連的賤人在逍遙快活!”
那時,是深冬,九寒,雪飄大地。
她流浪到了城裡。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在城隍廟前徘徊,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借個棲身之所。
百轉千回後,她看見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她的孩子的父親!
重逢的狂喜讓她忘卻了周遭的一切,隨口喚出那再熟捻不過的名字:“世昌!”
那至多五步之遙,他自然聽見了,困惑中回過頭,兩人四目相對。她發現了他身邊的人。那相貌平庸衣飾華貴的女子。
“然後呢?”
柳清妍的臉色更加淒厲:“然後,幾日後,他偷偷摸摸地找到我,我以爲他是來解釋或懺悔的;——其實哪怕他對我撒一個謊,我都會深信不疑。可是他,只給我銀子,讓我帶孩子遠走他鄉!”
那一日,如夢初醒。
她什麼也沒有要,淡淡地告訴他:她會一直在這裡,儘自己的力量把孩子養大。
縱使相離亦無悔,不怨君負我癡心一片,只恨緣不在今生。
曾經滄海,又怎會輕易地去恨呢?她要的,不過是一個人的心而已,心既不在,要財何用?
只是想不到。想不到他那樣不放心想不到他會絕情地賣掉她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想不到懸崖邊的相約,竟是永訣。
“他親手把你推下懸崖?”陸雲裳只覺齒冷心寒。世間,竟有男子負心如斯。
柳清妍幽幽轉過身,原來美麗絕倫的臉上出現一道道猙獰的傷痕,似被利刃所傷,觸目驚心。
“地獄紅蓮,是你用怨氣種的?”陸雲裳扣動食指,結起手印,一道祥和的光四下瀰漫,周圍那一片火紅的紅蓮便無聲無息地湮滅,而藍珞楓身上的束縛也自行解開。
“爲什麼你能化解?”柳清妍呆呆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隨着地獄紅蓮的湮滅,整個房子也化爲烏有。
“今生是你愛錯了人,但是怨恨只會將自己傷得更重。”陸雲裳淡定地看着她。夜色中,她玲瓏剔透地如同超脫世外的仙子,“去投胎吧,只有這樣你才能獲得真正的快樂。”
“真的可以麼?”柳清妍仍然不能相信,囁嚅自語,眼角,淚滴滴落下,“我……我罪孽深重。”
“只要誠心向善,總會得到寬恕的。”陸雲裳走向她,皙白如玉的手指撫過她的臉,拭去淚。“清妍姐姐,放棄仇恨吧,去投胎,這樣纔會有新的開始。貪嗔癡恨,何必不忘?往日種種,早已灰飛湮滅,何須執着?”
她說完,念起往生咒,漸漸地,柳清妍的影像越來越淡,直至徹底逝去……
“她去了哪裡?”藍珞楓問。
“她該去的地方。”陸雲裳低眉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