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天沒見到自己爹的雲羅,算算時辰已經是授課結束了,她想了想就讓楠星引路帶她去客居的地方看看。
楠星自然是答應的,領着雲羅穿過花園轉進雲肖峰他們進出的地方。
轉過角門的雲羅一直低垂着頭,等聽到楠星對着陳靖安和唐韶行禮的聲音時,她暗叫真是冤家路窄。
陳靖安一眼就見到了一身新衣的雲羅,眼裡立即閃過一絲興味,本來打算偏身讓他們過去的,卻臨時改了主意,就這樣擋住了雲羅的去路。
籠在一團黑影之中的雲羅低頭盯着突然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的那雙黑色皮靴,哀嘆地只能屈膝行禮:“見過陳大人、唐大人!”
再擡首時,已是一片笑顏。
陳靖安把她的表情一絲不漏地收入眼底,差點笑出聲,深深地佩服這位撞馬女變臉的功夫,本來覺得攔住姑娘家的去路有些不妥,立即丟到了九霄雲外。
“喲,這次我可沒撞你,雲姑娘,不錯吧?”陳靖安故作驚奇,迅速地後退了幾步,甚至舉起了雙手。
“你?”雲羅瞬間一頭黑線,這傢伙是故意戲弄她,對吧?
“沒事沒事,這轉角的地方是小了些,爲了以防萬一,雲姑娘你先走,以免再出什麼岔子,我可負不起責任……”陳靖安的話越說越離譜,雲羅聽得臉色越來越難看。
一旁的楠星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兩人一眼,忽然接觸到側面威勢無比的唐韶,接觸到那道淡然的目光,不由心底一個激靈,趕緊垂下了頭。
“哼!”雲羅知道陳靖安是京城過來的人,不敢造次,雖然心裡惱怒,但還是忍着一口氣,側身從陳靖安旁邊經過。
看着雲羅擡頭挺胸、一臉無視地經過,陳靖安一口氣又提了上來,剛想開腔,就被唐韶的一句“走吧!”給打斷了,最後,他只能幹盯着雲羅的背影猛瞧了兩眼,方纔追上了唐韶的步伐。
走過一段距離的楠星終於敢擡頭,抖了抖身子,發現渾身僵直,轉過身去再看雲羅,見她背脊筆直、臉色霜白,不禁脫口而出——
“雲姑娘認識陳大人和……唐大人?”楠星提到唐韶不禁嚥了咽口水。
“不認識……”回過神來的雲羅鬆了神經,輕描淡寫。
那種沒氣量的男人,不認識,居然冷嘲熱諷戲弄她……
雲羅在心底補了一句,臉上卻是沒有任何異常。
楠星聽罷,只是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繼續前行。
雲羅來到了雲肖峰的房門口停住了腳步,雖然是父女,但是稍微懂點規矩的人家,女兒去房內見父親還是要先通報一句的。
雲羅自不例外。
楠星通報了一聲,就聽見雲肖峰驚喜地聲音響起:“女兒,快過來!”
看着走出門口來迎自己的爹爹,雲羅不禁笑開了顏,穿上新衣的雲肖峰俊雅非常,依稀彷彿又有了幾分當年雲大爺的氣勢。
雲羅跟着雲肖峰進了書房,才發現裡面還有一個人——陸遠廷!
書桌上攤着一桌子的書稿,顯然兩人方纔是在討論學問。
雲羅一愣,知道來得不合時宜,無奈人已經進了書房,轉身離開又太不禮貌,正在爲難時,那廂陸遠廷已經率先拱手作揖。
雲羅只能紅着臉回禮,一旁的雲肖峰卻是看着偷樂。
雲羅知道自己爹爹的笑所謂何意,無奈地只能在心底翻白眼。
“坐,坐……”雲肖峰樂顛樂顛地揮手讓兩人坐,目光灼灼。
陸遠廷倒是聽話地坐了下去,可雲羅卻是開口說道:“女兒來得不巧,不知爹這邊有貴客在,打擾兩位了,女兒先行告退,等晚些再過來!”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知書達禮!
雲肖峰很想鼓掌,但是立即反應過來,嗔怪女兒的不善抓住機會。
那邊,陸遠廷一聽說雲羅要走,卻是緊張地站起身來,連連擺手:“雲姑娘,不是不巧,沒有打擾……我和雲先生,我們,我們在討論些學問……現在,現在好了……好了……時間不早,我先告辭,告辭……你們聊,你們聊……”
一席話說得磕磕巴巴,全然沒有舉人老爺平時的鎮定自若。
雲羅聽得一派狐疑,雲肖峰卻是暗自開懷。
陸遠廷半是緊張半是無措地告辭,雲肖峰極力挽留也沒用,只能將他送出門口。
等到雲肖峰迴進書房,雲羅還是覺得莫名其妙——
“這陸先生是不是,是不是有急事?”雲羅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合適的形容詞,一臉奇怪地看着雲肖峰。
“沒有,沒有,人家是舉人老爺,知禮所以才走的……”雲肖峰自然不肯點破玄機,這段時間,他旁敲側擊,在陸遠廷面前經常提起雲羅,平日裡看不出來端倪,這會兒兩人碰面,他察覺出陸遠廷的羞赧,立即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真好,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明年開春就能把日子定下來,舉人女婿……不錯,不錯……
雲肖峰捏着短鬚滿足地笑,雲羅看了一眼,心底犯嘀咕。
周惜若上門的第二天,楊太太就上門了。
雲羅感慨這幫太太們聞風而動的精明,一個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許太太,許小姐,不要怪我這個婦道人家多嘴,這小年宴請可是每年的頭等大事,哪個環節出了點紕漏,第二天就會傳得滿城風雨。比如說,有一年,城東陳員外家的兒子本來聘的是城西方家的女兒,可是不知爲何,後來陳家退了親,方家那位小姐那時已經十八歲,年紀大了再也找不到好人家,陳方兩家就爲此結了愁,結果小年宴會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讓兩位太太坐了一桌,沒到一盞茶的功夫,兩位太太就吵了起來,後來都氣沖沖地中途離席,弄得大家好生無趣……還有,那一年,城南的蠶絲商新娶了一位平妻,原是城北的賈老爺看上的,卻不想賈老爺家中的正妻是個母老虎,作死做活地把人攔在了門外,不想,小年宴會的時候,那位平妻正兒八經地坐在了賈太太那一桌,把賈太太冷嘲熱諷了一番,氣得那個賈太太當天回府就請了大夫,還有,還有……”楊太太說得頭頭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