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蒔之回了家中之後,一張臉一直板着,沒有一絲笑意。
周惜若小心翼翼地隨侍在側,心裡卻是已經轉過千百個心思了——
這是怎麼了?
周惜若擡頭貪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感嘆這張俊秀的臉怕是一輩子都看不膩……
“夫君,喝點茶吧,七分燙,正正好!”沈蒔之目光微轉,滿眼都是周惜若笑語晏晏、渾身上下散發着幸福光芒的樣子。
“夫君,你看的那本遊記我已經給你擺好了!”沈蒔之的目光轉到書桌上的那本遊記,攤開的書頁正好是昨夜他未看完的那一頁。
“夫君,我點了你最喜歡的百合香,你聞聞看,合不合你的心意?”沈蒔之隨意嗅了嗅鼻子,滿室清幽的百合香,不濃不淡,正好是他喜歡的!
“夫君……”周惜若的嘴巴還在一開一合,但是,但是沈蒔之壓根就沒聽進半個字,他猛力地推翻了茶杯,七分燙的茶水汩汩地傾倒在茶几上,順着桌面一直往下流。
周惜若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捧起沈蒔之的手,手背上紅滾一片,估計立即會有水泡起來。
“夫君,你這是怎麼了?這手趕緊要上藥,要不然會氣泡……”哆哆嗦嗦的語氣,周惜若的眼中滿含心痛。
“沒事,讓丫頭進來收拾吧……”沈蒔之冷漠地抽回手,視線壓根就沒有從她身上掠過。
“是……”周惜若的臉色更白了,注視着空空的手掌,硬生生地將眼眶中的眼淚逼了回去,“來人……”
起身吩咐丫頭進來收拾的周惜若咬着牙硬撐着等書房收拾妥當,然後,只聽見背後傳來一道冷漠的聲音——
“你一早就知道她爹想要做知縣公子的先生,所以纔要我推薦的,是吧?”
周惜若感動後背一涼,幾乎條件反射地直起了腰背,半天都沒有動靜。
“你回去吧!我要看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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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的背下意識地一僵,而後深吸了一口氣,方纔轉身盈盈彎腰福了福,默不作聲地離開。
直到她離開,沈蒔之才擡起頭,望着闔上的門扉,滿臉痛苦!
回到房中的周惜若,內心更加不好受!關着門一個人待了許久,直到貼身丫頭進去掃了一堆碰壞的瓷器出來,衆人才敢靠近她的房間。
太太這是怎麼了?某個剛來不久的小丫頭奇怪地追問從臨安跟過來的老家人——沈婆婆,爲什麼每次太太從大人的書房回來,都要關門,最後姐姐們會進去掃一堆壞掉的瓷器?
小丫頭,不要亂問也不要亂猜。沈婆婆語帶警告,卻是萬分溫柔地揉了揉小丫頭耳邊的髮絲。
大人不待見太太唄……同樣是從臨安跟過來的丫頭嘴快,接收到沈婆婆嚴厲的目光,不禁撇撇嘴,一溜煙跑開。
大人不喜歡太太嗎?那爲什麼要娶太太?小丫頭很想把心底的疑惑問出來,但是看了看跑開的丫頭姐姐,再看了看溫柔的沈婆婆,福至心靈地覺得這樣的話不問最安全,於是所有的話又都嚥了回去。
在家中等得心焦的雲羅終於在星雲滿天的時辰見到了自己的爹。
“爹,怎麼樣?怎麼樣?”雲羅又是着急又是期盼,心底已經唸了無數遍的“六字真言”,希望佛祖能夠保佑心想事成。
雲肖峰還沉浸在和陸遠廷相談甚歡的喜悅中,對上女兒急切的細長眼眸,只是笑着搖頭。
搖頭?但又是笑嘻嘻的?
什麼意思?
雲羅一時間急的顧不得淑女形象,拉着父親新衣裳的袖管,連珠炮彈似地發問:“不成嗎?被那個人搶掉了嗎?楊縣丞沒說什麼嗎?楊太太不是說沒問題的嗎?”
說到最後,雲羅急的都快掉眼淚了,想想這麼多天來的辛苦,最後是一場空……
“別,別,女兒別哭……”雲肖峰這才從喜悅中走出來,趕緊拍着雲羅的背,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
“暫時還沒定是爲父的還是致遠!”
“致遠?”雲羅疑惑地看了雲肖峰兩眼,“他可是和你搶位置的人,你居然……”你居然和對方如此熟稔如此親切……剩餘的話在雲羅的心底慢慢滾過,看向父親的眼神隱隱有些鬱悶。
雲肖峰此刻哪裡顧得上女兒是不是怪他,趕緊一股腦地將陸遠廷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好好地誇讚了個遍。
聽到後頭,雲羅的心似冬日飲冰水,冷到發顫。
“爹,你?”最後,雲羅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外加濃濃的失望。
她爹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對吧?
那個陸遠廷給爹灌了迷魂湯嗎?讓他一口一個地誇讚!
雲羅想哭,但欲哭無淚,面對着一臉興奮的爹,只能無奈地捂住臉孔,透過指縫,看到父親錯愕的表情。
“女兒,女兒,我跟你說,致遠真的很不錯,不錯……”雲肖峰有些着急,拉下女兒的手,窮盡詞語想要表達陸遠廷的好。
“爹,哪有你這般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雲羅終於忍不住,低低地喊了出來。
“你?”雲肖峰瞬間反應過來,他從進屋到現在,一直都沒跟女兒說清楚,他是相看女婿來着。
“致遠還沒有婚配,和你正合適……”雲肖峰着急地提高音量。
雲羅瞬間石化。
什麼跟什麼?
爹不是去給許大人挑選的嗎?怎麼變成了給她相看良人了?
雲羅的心裡似乎有幾千只鼓同時在敲打,繁繁雜雜的聲音把她吞沒,一聲巨響之後,整個世界只剩下寂靜無聲。
入眼俱是灰黑,黑的牆,灰的人……
婚配,婚配……雲羅的頭痛得下意識地擰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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