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數日,整個楚京都平靜得有些詭異。
送鍾當夜,柳刃將司徒白雷等人的腦袋用一個大口袋裝好,夜半扔進了司徒家族,引起司徒家族整個晚上一片惶恐,第二天這件事情卻靜悄悄地被壓下去了,司徒家對司徒白雷的死絕口不提,街頭百姓們尚在嘖嘖稱奇,這司徒家的紈絝三公子轉性子了不成?怎麼也不出來爲禍一方了?
柳翔的情報網絡卻查探到,司徒家果然在當夜派出去數名成員快馬加鞭,趕往龍洲大陸各處,有個往北方白家去的,還帶了一個鼓鼓的包袱……
煙雨樓雲姬登臺的時間漸漸逼近,各方名流人士慢慢多了起來,楚京的大街小巷時常會見到許多氣宇不凡的公子儒生。
暴風雨前的寧靜日子,雲狂倒沒有百無聊賴,而是天天泡在柳王府西園梅林裡陪着花夢影舞琴弄曲,順便教給了花夢影很多現代歌曲,花夢影對這些新奇的歌興趣十足,聽她唱來如獲至寶,學得飛快。
於是,園子裡經常傳出清雅動聽的歌聲,花夢影清亮的嗓音說不出的性感好聽,雲狂聽得大聲叫好高呼痛快,一個在現代絕對是天皇巨星的絕色美男子爲她一個人表演,怎能不令人心情舒暢!兩人還時而合唱一曲,直接結果就是琴棋書畫四個丫頭天天一大早便從牀上爬起來,巴在園子門口豎直耳朵一整天。
花夢影成日泡在柳王府,澹臺沁和澹臺青青卻好像雙雙變成了悶葫蘆,整天呆在煙雨樓中,一點兒迴響都沒有了,雲狂雖叫柳翔派人盯着他們,卻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這樣寫意的生活,一過就是十餘天,這日清晨,雲狂照例來到西園梅林,與花夢影相視一笑,一頓早飯吃完,溫習着昨日所練習的笑傲江湖曲,不過一會兒,琴兒神色古怪地快步走了進來。
“花公子,門外有個紅衣公子找你。”她邊說,一邊悄悄用眼神給了雲狂一個暗示。
雲狂眼中精芒一閃,微微點頭,昨日柳翔傳書說打探到雷門世家少主快要抵達楚京,沒想到今兒一早就找上門來了。
花夢影喜色頓顯:“是阿簫,他怎麼會來了!我們也已經許久不見了呢,狂弟還記得他麼?”
“當然記得,我還記得夢影哥哥你和他吃醋呢。”雲狂眯着眼嘿嘿地笑,只笑得花夢影一張俊臉漲紅,責備地摸摸她的腦袋,瞪一眼。
“胡說!”這句話他其實說的很心虛,這些天和雲狂一直在一塊兒,是一生也未曾有過的快樂,再也不止是那種被淺淺吸引的感情,如果雲狂對雷簫表現得很親熱,他沒準不會覺得酸溜溜的。
“那我們去看看雷哥哥吧。”抱住他青袍裡的手臂,雲狂笑眯眯道。
花夢影聽她清脆的聲音叫雷簫“雷哥哥”卻叫自己“夢影哥哥”,不知怎的,心裡就是莫名其妙一陣暢快,眼露欣喜很是得意,“嗯”了一聲,心情和步伐都愉快了幾分。
二人快步走到雲狂的房裡,棋兒書兒畫兒已經將人引了進來泡茶招待,等待多時了,一入屋中,雲狂便瞧見了意料中極爲吸引人注意的鮮亮色彩。
腰懸金色短劍一身火紅的男子,身材高大,體型碩長,黑髮及腰,由掛着金色緞帶的赤金環高束成馬尾,五官猶如刀削,英挺俊朗,健康的小麥膚色,充滿了野性。與淡漠的花夢影完全就是兩個極端的類型,卻同樣的異彩大放,雷簫比之八年前長高了許多,更加健碩,渾身上下都是成熟男子的魅力。
雲狂頗爲欣賞地點點頭,雷簫的狂野與柳刃又有差異,柳刃的野性就像是來自北方的孤狼,更爲冷傲,而雷簫,卻似非洲叢林的獵豹,帶着火熱。
方一入內,雲狂便突然感受到了三道極爲冰冷的視線,帶着深深的探究和打量,瞬間鎖住了她身體的每一處,似乎是要將她整個人全部看透看穿。
心中微動,臉上卻不動聲色狀似毫無察覺,雲狂心念一掃,踏足紫竹境界後的靈敏五感已經讓她知道了視線來源,那是雷簫身後三個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色衣裝中的男人,他們頭上戴着黑色斗笠,看不出年歲幾何,饒是如此,那精銳的目力卻穿出了擋着臉的黑紗射到她身上,這幾人武功竟都不在青竹之境以下!
雲狂不禁暗暗吃驚,這絕對是雷門世家青竹堂的高手!甚至有一個人到達了藍竹之境,乃是長老級的人物!沒想到雷門世家對這次的事情竟然這麼重視,派出了這樣的人。不過即使如此,她卻也底氣十足,暗自笑道,十幾天前,這樣三個人也未必能對我造成影響,如今麼,我一隻手都能要了你們的命!
三個黑衣人盯了雲狂半晌,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便紛紛將打探的目光收了回去。
“夢影!你果然在這裡!”雷簫看見兩人前來,朗聲大笑,上前一步狠狠與花夢影擁抱了一下,多年不見的好友,此時見面自然非常歡喜。
“輕點,謀殺你二弟伯父會抽你鞭子的。”花夢影淡淡微笑着,只有在至親好友面前他纔會這樣放鬆。
雷簫鬆開他的肩膀抱怨道:“你這小子就是不會關心人!我去找了老三,也不知道他被哪家姑娘甩了,受了刺激,天天悶在煙雨樓打轉不肯出來,你倒好,一點不關心兄弟,卻在這裡自己樂着,也不勸勸他!對了,你是來看雲狂弟弟的吧?他在哪裡,好久不見怪想他的……”
“雷哥哥,我一個大活人就在你眼前,你對我視而不見,居然也好意思說想我?”脆生生的抱怨聲傳進雷簫耳朵裡,雷簫一愣,這才驚異地發現花夢影身旁還有一個人,瞳孔一縮,不禁駭然,他方纔竟全然沒有感覺到這樣一個人的存在,硬生生將之漏掉了!
放眼打量,雷簫又吃了一驚,仔細一瞧之下,眼前的白衣少年眉眼如畫,俊美無鑄,身上脂粉氣味重了些,但只消看一眼便會覺得難以忘卻,這樣一個顯眼的人,方纔他怎麼會就是沒有注意到她?
“你……你是雲狂弟弟?”雷簫像是被噎了一個雞蛋,瞪眼問道,當年那個小孩兒,竟然長成如今這般傾城禍水了?
雲狂手中銀扇“啪!”地一張,微微款擺,一副兩眼望天得意洋洋的大少爺模樣:“如何?雷哥哥是不是覺得小王無愧楚京第一風流公子,風采天下第一?”
屋中衆人頓時一陣七倒八歪,雷簫也笑得歪了脖子,這大言不慚的話一說,還能有第二個人嗎?這小鬼,多年不見,還是這麼狂妄囂張!
“雲狂弟弟長大了啊,俊俏了不少呢!我們今天前來實在很唐突,也不好意思在府上打擾,這樣吧,雷哥哥請了這頓飯,我們去酒樓裡吃上一頓如何?”雷簫抓住花夢影一條手臂微微一用力,對他擠了擠眼睛,後者稍愣,暗中會意。
當即,花夢影也柔聲笑道:“狂弟,就陪陪你雷哥哥吧。”
雲狂似乎沒有瞧見兩人之間的小動作,面露喜色,卻又有些懷疑:“既然有得吃白飯,我還有意見?不過雷哥哥,你家銀子可夠麼?我要上的可是楚京最貴的飯店飛雲樓,菜價高的離譜,先說好了,萬一你付不出銀子小王可不做東,到時候被人抓到酒樓裡面做苦力不要抱怨哦!”
她神情認真無比,皺起眉頭,放低聲音用一個正好大家都能聽見的音調悄悄道:“雷哥哥,偷偷告訴你,被抓去當苦力很辛苦的!”
屋內頓時又爆發了一陣鬨笑,琴棋書畫四女紛紛笑得臉紅脖子粗,那三個黑衣人健壯身子像是中風似的一陣顫抖,似乎也在壓抑着什麼。其實雷簫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過相互之間深淺不知罷了,雷家公子吃飯付不出帳?虧她想的出來!
不過,那三個黑衣人卻因此對雲狂徹底打消了念頭,十分確定他就是個毫無本事的花花公子,眼裡頓時多出了幾分鄙夷。
花夢影忍着笑,瞧着雷簫嘴角抽搐的鬱悶樣,如是安慰雲狂:“你雷哥哥身體健壯,當個十年八年苦力都沒關係,你就放心吃吧。”
雲狂恍然大悟,晃着精緻的腦袋,認真地道:“夢影哥哥,我明白啦,我一定會口下留情的。”
雷簫的俊臉頓時黑了一半,瞪眼道:“憑什麼就這麼叫他?狂弟,口下留情不需要,不過你也得叫我簫哥哥才行!”
“哦!”雲狂嘻嘻笑道:“簫哥哥!”
雷簫頓時笑逐顏開,這次,輪到花夢影的俊臉一半青黑了……
很快三人便上了大街,往那飛雲樓一路走去,雲狂走在前面帶路,花夢影和雷簫便在後面閒話家常,跟着雷簫而來的三個黑衣男子則是遠遠跟着。
雷簫隨意湊合兩句,突然間對着花夢影逼聲成線,傳音入密地送過去一句焦急的話:“夢影,趕緊想想辦法幫幫狂弟!柳家有大麻煩了!”
花夢影心中一陣吃驚,不動聲色,也悄然傳音問道:“怎麼回事?你這次突然出來就和這個有關麼?”
二人都沒有發現在他們身前搖着銀扇的雲狂幽黑瞳眸中突然掠過一抹詫異,緊接着就升起了絲絲縷縷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