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月離去,衛小詩不免有些悵然,回到馬車上,駕車回城。
將到山腳,忽聽得左旁叢林中依稀傳來聲響,若有若無。衛小詩天性好奇好動,無風還要起浪,眼下給勾起興趣,二話不說,跳下馬車,沿着聲源一路摸索,急欲瞧個究竟。
叢林中荊棘雜生,走起來十分吃力,衛小詩分草批茅,漸漸來到一處山坡。山坡下是一道幽谷,深約百尺。谷中綠草如蔭,小溪流淌。
溪水旁站着兩名男子,怒目相視,大眼瞪小眼,你瞧我,我瞧你,卻不說話。
衛小詩從山坡後探出腦袋,極目張望,這一下便看清兩人相貌。
一見之下,暗暗稱奇。
左手邊是一名老僧,身高九尺,凜凜如天神下凡,白眉白鬚,身上袈裟其紅如血,手上拿着一串念珠,正輕輕玩轉撥弄。
右手邊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襲白衣,容貌俊秀,溫文爾雅,衛小詩一見之下,頓生親近之感。
那老僧雙手合十,說道:“蕭飲恨居士,你從大陰山一路追趕,直追了貧僧兩萬六千里地。這半個月來,施主就如蒼蠅一般纏着貧僧不放,老衲吃不能飽,睡不能足,就連出恭上廁所,也要防着施主刺殺暗算。施主的‘劍罡九品’早臻大乘,按理說也是江湖中成名豪傑,怎麼放毒煙,下蒙汗藥,撒石灰諸般下三濫手段層出不窮,老衲實在是忍無可忍啦。前日施主變本加厲,又在‘彩霞客棧’算計了貧僧的坐騎‘墨龍兒’,墨龍兒從小跟貧僧一塊長大,乃水月帝國絕世名駒,老衲當年花了五萬兩黃金買來的,你怎麼如此狠心,竟然謀了它性命?”
說到這裡,雙目中黯然落淚,顯然坐騎被殺,十分痛心。
蕭飲恨哈哈一笑,道:“孤峰禿驢,老子不過殺了你一匹馬,用得着哭哭啼啼?你也老大不小了,萬佛宗內參禪八十載,怎麼還參不透生死?墨龍兒區區一頭畜生,死了就死了,你掉什麼貓尿?”
衛小詩聽到此處,心中一震,尋思“萬佛宗,那不是正教四大派之一嗎?這老和尚竟然是萬佛宗有道高僧,真是人不可貌相。”
武林中派系林立,素有正教四派,魔門五宗之說。
正教四大派:萬佛宗,凌煙閣,浩然書院,白雲劍齋。
魔門五宗:煉妖樓,滅神幫,龍門,鬼武會,碧水宮。
除了碧水宮清一色女子,萬佛宗清一色男子,其他七大派都是男女混雜,但總的來說,陽盛陰衰,男弟子占主導地位。至於各派門主,大宗師級別的高手,更是無一例外,均由男子擔當。
那和尚孤峰一聲長嘆,道:“阿彌陀佛!施主殺了墨龍兒也就罷了,最可惱的是,施主竟然……竟然連馬兒屍體都不放過。我那可憐的墨龍兒,連皮帶骨,都給施主吃個精光。就連……馬尾巴,馬耳朵,馬.眼珠,馬內臟,也不能倖免。施主實在是……實在是太過分啦。”
蕭飲恨笑道:“呸!馬肉味美,生來就是給人吃的,我吃你的馬,那是給你面子。老禿驢,你羅裡囉嗦個什麼?昔年佛祖割肉飼鷹,老子吃你一頭馬,也捨不得?你算什麼高僧?跟佛祖的境界,差了十萬八千里。”
孤峰老臉一紅,默然不語,半晌道:“施主強詞奪理,老衲……老衲不跟你辯駁。”
蕭飲恨笑道:“不辯駁是假,辯不過是真!孤峰,到了今日,你還冥頑不靈,執迷不悟?聽我的勸,乖乖交出‘洗心練道訣’,那麼往後還有相見的餘地。如若不然……”
孤峰白眉一挑,眼神中閃過一絲傲氣“不然怎樣?”
蕭飲恨道:“如若不然,老子就跟你耗上了,今天殺你一頭馬,明天殺你一頭驢。嘿,聽說你在‘慈雲別院’中養有八隻仙鶴,又通靈又可愛,若是烤來吃了,蘸上調醬,味道只怕不差呢。”
孤峰氣往上衝,怒道:“蕭飲恨,你身爲龍門副門主,爲人怎麼如此無賴?你想打洗心練道訣的主意,有本事衝老衲來!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畜生,算什麼本事?你……你無可救藥!”
蕭飲恨淡淡道:“我無可救藥?嘿,那又怎地?你還不是一樣冥頑不靈,油鹽不進?我問你,洗心練道訣有什麼好,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出家人四大皆空,更不該有貪慾。你將洗心練道訣交給我,大家交個朋友,如何?”
孤峰搖頭微笑,道“施主說的好,洗心練道訣既不能吃,又不能喝,那麼施主何必念念不忘呢?施主是魔門中高手,老衲是正派中僧人,自古正邪不兩立,老衲即便再不肖,也不會結交魔門邪徒。”
蕭飲恨嘿嘿一笑,道:“好個正邪不兩立,如此說來,沒得談了?”
孤峰合十道:“談也是空,不談也是空,空空如空,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