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寧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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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那柄劍。”
南郭望一走,公子欣就走下主席,徑自走到陸離身邊低聲耳語道。
陸離嘴不停吃,只是微微點頭。
南郭淇看了知道兩人有密談,心中大爲不爽,故意朝陸離那邊捱了挨,故作一副有心偷聽的姿態。
公子欣早就知道南郭淇的爲人,並不擔心她會泄密。何況很多事都要有個前因後果才能聽明白,那可是隻有自己和陸離才知道的事。
所以他只是對南郭淇的幼稚報以一笑,繼續道:“上面有銘文:百辟。”
“好名字。”陸離偏了偏頭,在咀嚼的間隙吐出三個字。
公子欣頗有些被冒犯的感覺,誰敢一邊吃東西一邊跟他說話!
——不過,誰讓自己走下來的呢?自己爲何要走下來啊!應該招招手讓陸離這個混蛋上去說話啊!
公子欣心中一陣糾結,亂得就像鳥窩一樣。
公子欣勉強抑制住情緒,眼看外面有人進來,通報公子喜與南郭志將至,只得扼要道:“是父侯賜給我那位弟弟的。”
陸離的筷子有一瞬間的遲滯。
如果是公子喜的話,有一件事就能解釋了。
陸離仔細回憶了刺客從現身到自爆的每個環節,一直有種疑惑:這人不是來殺他的。
或者說,殺他只是順便,而毀掉先君的遺體纔是他最大的任務。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在刺殺失敗之後留在原地自爆,以他的身手肯定能看出自己投擲出去的劍只是刺透了一個虛影。
公子喜本身就是方士,多半知道屍體也會說話。
陸離並沒有輕信公子欣的話,但在缺乏證據否定之前,進行一番推演卻能幫助自己整理思路。就目前而言,還看不到有什麼紕漏。
公子欣沒有再多說什麼,起身往門口走去。
南郭志和公子喜已經到了。
主席並列放了三張食案,雖然兩位公子身份尊貴,但南郭志是國家重臣,功勳顯赫,家族強大,所以仍舊是他坐了中間最爲尊貴的位置。
公子欣和公子喜有長幼之分嫡庶之別,位次很清楚,以公子欣在左,公子喜在右。
主席之下卻有些亂來了。
寧泰坐了東面首座,與西側的陸離面對面,顯然還是有心要鬥一鬥法。
南郭望見寧泰不肯讓位,只得坐在寧泰左手側,正好面對自己那個令人頭疼的妹妹南郭淇。
魎姬卻不知道出於何種考慮,緊挨着南郭淇坐下了。從禮法上來說,魎姬並沒有坐錯位置,但此刻看來卻總覺得十分詭異。
“國喪之期,不能飲酒歌舞,然而倚案坐談也是一樁樂事。”公子欣大咧咧地伸直兩腿,箕坐席上,對南郭志和公子喜道:“正好請寧子講講方術,或許有益於養生延年。”
“仲兄所言甚是。”公子喜正坐席間,面帶微笑,任誰見了都不得不讚嘆一聲: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幸甚至哉。”南郭志也一本正經附和道。
寧泰並不推辭,朝前坐起,目光仍舊落在了陸離身上,道:“天下方術繁多蕪雜,有殺人於無形的狠手,也有祛病延年之妙術。不過落在修行上,總不離三乘。”
南郭淇本不恥寧泰的爲人,但她心慕玄術,卻只能從家中門客那裡學得一兩個不堪實用的法術。即便如此還要磨破嘴脣,付出不菲的價碼,人家才勉強肯教。此刻聽寧泰說起類似總綱之類的實貨,當即豎起雙耳,只恨剛纔沒坐在寧泰身邊。
“其一,練氣。”寧泰緊盯着陸離:“人體有陰陽,又合五行。高明之士凝練身中五行之氣,內壯筋骨臟腑,外放則可驅使術法,必有靈驗。武道修行之人,也多有練氣者,以強體魄。陸先生以爲然否?”
“然也。”陸離點了點頭,又取了一個雞腿。
南郭淇聽了心中激盪:原來我入手沒錯!
“練氣終有極限,且耗費體力,有損元氣。”寧泰話鋒一轉:“故而方士以練氣入手,繼而練意。凡人皆有意念,只是因爲凡塵多事,心亂如麻,所以意念之力薄弱。若是能夠摒棄雜心,專一意念,此力便可顯現出來。弱則御物,強則搬山,隨念所至,無不披靡。陸先生以爲然否?”
“然也。”陸離連忙點頭,卻不耽誤嘴裡的工作。
“意念雖妙,卻不能得於心而應乎手。”寧泰繼續道:“這是因爲人有三魂七魄牽引本心,勾惹慾望,分散了意念之力。故而有上古仙真指明路徑,先滅七魄,再煉三魂,凝就聖胎,使人得真我本性,如此一念生則排山倒海,一念滅則移星換斗,重返先天至道,是爲金仙。這便是最上乘的煉神之術,陸先生以爲然否?”
南郭志手指輕跳,心中駭然:這寧泰還真是大方,這等可以當傳家寶的秘訣,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就說開了。
南郭望是最近兩年間才從父親處得知滅魄煉魂對修行的意義,聽聞之下也是訝然。
南郭淇卻是從未聽到這麼匪夷所思的東西,只是疑惑:人都有三魂七魄,一旦魂魄散了不就死了麼?寧泰卻爲何說得好像這魂魄是阻礙修行的仇敵呢?
公子欣原本就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權當談資。公子喜和魎姬卻是修行之人,得了赤冠子的真傳,對此並不陌生。在他們看來,這條路徑就算說透又能如何?關鍵還在於如何去滅魄煉魂,那纔是不傳六耳之秘。
“不然。”
就在所有人都聽得點頭的時候,陸離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雞腿骨,平淡地否定了寧泰的高論。
寧泰雙眼一眯,道:“願聞足下高見。”
“凝就聖胎只是成仙的基石,要想位列仙班,超脫俗塵,還需要溫養聖胎,直至元神壯大。在此之後,領悟聖道,方能拔舉飛昇,成就金仙。”陸離對衆人說完,微微一笑:“我也就是這麼聽說。”
寧泰臉色一變,厲聲喝道:“你以傳聞來駁在下,想必另有高明的本事,何不一顯身手?”他這是故意在聲音中運了心意之力,尋常人若是當此一喝,必然如遭雷擊。若是精神弱些的,怕不得就此昏闕過去。
南郭淇坐在陸離身邊,也是耳邊嗡嗡作響,如同有個八九個銅鑼猛然敲響。
陸離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高明的本事倒是沒有,不過有些好玩的東西……南郭小姐,你手上的玉鐲可否借我一用?”
南郭淇腦中仍是轟鳴一片,突然聽到陸離此刻說話,如同一道清泉流淌,總算清明下來。
主席上的南郭志和公子喜都是內行方家,看出陸離也同樣以心意入聲,而這種春雨潤物的功夫更是高出了單純炸雷幾個檔次。
寧泰知道再輸一陣,臉上陰晴變幻,默然不語。
南郭淇略一遲疑,取下了手腕上羊脂一般的玉鐲,不忘關照一聲:“這可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切莫弄壞了。”
陸離笑道:“弄壞了的話,我賠你。”
“跟你說了是母親留給我的遺……哎呀!”南郭淇話到一半,突然驚叫起來。
原來陸離接過玉鐲,在手裡翻看,突然掄起巴掌,將玉鐲拍在了盛放雞腿的銅盤上。
羊脂玉鐲頓時發出一聲脆響,裂成了三塊。
南郭淇怔怔看着陸離,只覺得鼻頭髮酸,眼淚已經開始打轉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拍讓衆人也頗爲疑惑,心中暗道:莫非還有後手?否則也談不上什麼手段。
“見證奇蹟的時刻到了。”
陸離嘿然起身,將三塊碎塊放在手中,雙手一合。等他撤去覆蓋着的手之後,一個完整的玉鐲靜靜躺在掌心,泛着柔和的毫光,就像是根本沒有碎過。
“請南郭小姐收好。”陸離將玉鐲還給了南郭淇。
南郭淇滿臉不可思議,接過玉鐲細細查看,上面果然沒有絲毫碎痕。魎姬也大爲好奇,湊過去近看,一樣挑不出絲毫瑕疵。
“障眼法罷了。”寧泰冷聲道:“連高明都算不得。真正高明的障眼法甚至可以幻出人形,行走坐臥與真人一般無二,不知陸先生肯能爲大家演示一二?”
公子欣收回了雙腿,帶着笑意望向陸離。
當時他可是親眼看到刺客割下了陸離的頭,又看到刺客擲劍刺透了陸離的胸口,然而陸離竟然沒有絲毫傷痕,回到府中自然要第一時間向寧泰諮詢。
寧泰由此知道陸離在障眼法方面頗有造詣,但也知道只要是幻術,多半需要法器協助,而且再高明的幻術也總有破綻,只要點破破綻,陸離也就跟個雜耍侏儒沒甚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