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先生趨前,從口袋裡掏出白手套來,得到靜漪的許可,捏了禮服提起來,展開一看,他先看靜漪,正色道:“程小姐,這件禮物珍貴了,恐怕這世上僅此一件。”
綴着珍珠的禮服很有些重量,錢先生小心翼翼的移動禮服。
他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搖頭道:“這麼貴重的禮服,還是不要改動的好。”
“若是能改的合身了,我也省了再添置。”靜漪說。禮服是二表姐無暇送給她的畢業禮物,祝賀她取得博士學位的。這麼華麗的禮服,畢業式之後,她就沒有機會再穿。讀書時靠獎學金度日,錢雖是不缺但也不富裕,且早習慣了一件衣服穿到舊。穿到無暇看不下去了,會給她買一些,或者知道她的脾氣,將自己只穿了一兩次的衣服送給她。她也就這麼過來了。
“錢先生,可別只惦記着賣新衣服給我們。真的不好改嗎?”小梅笑着說。
“改也不是不可,我擔心的是萬一改不到好處,得不償失。”錢先生嘖嘖的,看看靜漪,說:“您既然來找我,總是信我的眼光吧?就比如您身上這件大衣,也是蠻好的。前日趙太太的親戚從英國回來帶了件大衣給她,說是貴重的很,多少多少英鎊,我看也沒有這件好……哎喲不羅嗦這些了,請穿上給我看看。”
靜漪也只好去更衣間換衣服。
更衣間裡比店堂內更暖和些。想必店裡燒了熱水汀。上海的冬天這樣陰冷潮溼,有熱水汀的屋子,格外的讓人歡喜。
更衣間裡整面牆的鏡子,顯得抱着禮服的她非常的小。她開始脫衣服,外面小梅和錢先生在聊天……
錢先生等靜漪進去,轉身低聲問:“密斯梅,這位密斯程是什麼來頭,怎麼沒有聽說過?”
“你不要囉嗦。總之是很重要的人,如果她的事情你給辦砸了,我可要我媽媽姐姐嫂子表姐表嫂同學朋友們通通不要來你這裡光顧了。”梅豔春故意板起臉。
“哎喲,那怎麼會!”錢先生笑嘻嘻的,“我只是奇怪,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位女士。”
“剛剛從美國回來,沒有在社交界露過面呢,你怎會聽說。”梅豔春知道錢先生這樣的人,嘴巴最是沒有把門兒的,也喜歡在太太小姐們中間傳遞消息,就不欲多講。她笑着問道:“蘇二小姐還在上面?她來選新衣服?最近又有什麼重要舞會麼?”
“那倒沒有。蘇二小姐想必好事近了。心情大好,今天是試一件買一件的樣子。”錢先生眉飛色舞。
“哦?好事近了?同誰?”梅豔春好奇心起,追問。
“還能同誰?蘇二小姐心裡只有那一位。”錢先生看看樓上,似有些避忌似的,輕聲說。
“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虧得她肯伏低做小,人家可未必把她放在心上。”梅豔春笑着說。
“聽說這回那家老夫人親自過問。我看蘇二小姐是很有把握的樣子。”
“陶家老夫人親自過問就管用?那也過問了有兩年了吧?”梅豔春笑着,“那人有孝順的名聲不假,婚姻這樁事麼……”
“梅小姐!”錢先生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