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珺胥沒有救玖笙,反而吞噬了他。
玖笙的賭注,終究是輸了。
王珺胥太過冷漠,又太過理智。
他清楚知道,玖笙是以那顆可以感知情感的心臟爲要挾,迫使他動用法力阻攔自己,到時他便沒有精力連續封鎖入口,管宛就會趁機帶秦辰逃出生天。
玖笙之所以法力盡失,想必也是硬去改秦辰身上的五禁咒而損耗。
兩千年來,王珺胥一直爲那種無邊的空曠感而苦,他尋找鬼音的轉世,便是爲了重回過去,回到一切沒有結束之前,經常會笑的那些時日,去看看,那樣的時光,究竟有着怎樣的魅力。
王珺胥要的從來不是半陰體,他欺騙所有人,欺騙自己,卻終是瞞不過玖笙。
他要的,是那個女人,是毫無知覺從他指縫中溜走的過去,是兩千年前纏綿不盡的癡妄,是胸口的砰砰然,是得知她有孕的泫然欲泣……
所以,這兩千年來,他拋棄追隨自己的老臣,重攏王權,整頓內寮,折磨奪她清白的男人,任由那女人胡亂放肆,撮合她與承載自己心臟的玖笙……
用盡各種方法,只爲有朝一日,能稍稍感受和觸摸,曾經的自己。
哪怕,用永恆的壽命來換。
可他還是得不到,玖笙背叛,心臟碎裂,他……
只有她了。
……
……
瀟瀟寒風,鹽水色河。
管宛手持鬼筆所化的利刃,刀尖在無數厲鬼身前穿刺。
她披頭散,狂風亂舞,長紛飛,身上的服飾還是男子時所穿的那套,此時便顯得寬鬆肥大。
管宛渾身浴血,瑩白的面龐濺滿紅色的血滴,將她冰冷的眼神點綴得更加決絕!
背後,浪濤聲急,雪白的浪花如白練鋪滿兩岸,身前惡靈泯滅一批,便又見諸位長老乘風而來,帶了成千上萬的死士,將整個斷崖圍得水泄不通!
管宛仰頭哀嚎,手中鬼筆金光大盛,她以法力御之,筆身飛閃,霎時分裂成千千萬萬的把裹着金光的匕刃,無差別的朝所有死士攻去!
卻見那邊騰起一股黑霧,霧中央現出一道人影,只揚手一揮,衣袖翻飛,空中所有飛馳的利刃便應聲折斷,稀稀拉拉如雨絲掉落一地!
管宛臉色驚變,還未注意來人,便已感受到刺骨寒意,再擡頭一看,金色的鬼筆竟也在那一擊中折斷,嘩地碎成數截掉在管宛腳前!
如此輕而易舉……
管宛只覺心臟突地竄上喉口,堵住了她全部的呼吸,擡眼遠觀,果然看見王珺胥遙遙站在大軍陣前,面容陰沉,眸光微寒,冷冷道:“阿音,跪下認錯。”
彼時管宛還不知,他那句認錯的潛臺詞,是玖笙已亡。
管宛只覺得腦子裡又驚又懵,機械性的赤手空拳也要反抗!
遠處大軍不動,只見王珺胥隔空一握,手一偏一擰,管宛聚滿法力揮出的拳頭,便在一種無形力量當中反向折斷!
管宛痛呼一聲,嚎叫着還要撲過去,於是,另一隻手並兩條腿,都在咔嚓一聲中,斷裂成段!
管宛奔跑的勢頭被阻斷,她失重撲倒在地,四肢無一能動,只能悽慘的暗暗笑。
王珺胥緩步走到她面前,低頭俯視她,冰冷而華麗的聲線下,是掩蓋不住的薄薄怒火:“阿音,快認錯。”
管宛心中一陣陣緊縮,臉上血淚交織,她將頭抵在地上,彷彿終於妥協,與他磕頭……
然而,卻在衆人驚怔之際,管宛偷偷舔掉指甲裡藏的毒,一抹苦澀在口中化開,咬破的嘴角扯出隱約快意。
幾秒僵硬不動,大軍陣前壓抑無聲。
王珺胥冷凝腳邊的女人,似乎並未因爲她的屈從而感到滿意。
忽然,狼狽不堪的女人喉嚨裡出一陣怪異的響動,接着翻倒在地,渾身抽搐,臉色烏青,七竅相繼滑出鮮血,只聞風中有人疾呼:“糟糕!她服毒了!”
王珺胥眸光收斂,華美的王袍被風撩起,時不時吹打在女人扭曲的臉龐。
他的面色越來越冷,勝過河牀上冰冷料峭的寒風,數秒後,屈身將口吐毒血的女人扯入懷裡,一手單摟住她的腰肢,一手扼住她失控的抽動,覺出不是在裝,便又胸口悶塞,竟忘了反應,由她骯髒的身軀蹭亂精緻名貴的華服。
管宛眼角流出血淚,若有若無的看向他,得逞的譏笑,腫脹的喉嚨硬擠出幾個字,是她臨終前最後的挑釁與不服:“我是……管……宛……”
王珺胥眉心淺擰,冷笑一聲,拂袖將管宛扔到身後副將懷中,兩名副將不驚風和不驚月猝不及防,嚇得臉色慘白,伸手倉皇將半死不活的女人小心接住,卻見王珺胥目光陰鷙的掃一眼上萬大軍,巍然命令:“把那隻臭蟑螂撈上來!找不到,提頭來見!”
萬千將士聞令惶恐不已,忙不迭烏壓壓穿過斷崖,相繼跳入奔騰的河水!
管宛已然意識彌留,依稀瞥見無數厲鬼蹦入深淵,忽而心焦灼灼,泣聲如訴:“不,不要……”
然而,如此細微的反抗也沒逃過他的耳朵,王珺胥撇頭望來,陰雪寒川所化的眉眼飄出陣陣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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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結束了,後面好像都有點虐,但是結局一定是甜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