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宛望着紙面上的那三個字,情不自禁有些哀傷。
她恨秦夫人的陰毒手段,對秦辰也感情寥寥,若是放在以往,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孩子拿掉,可現在……她就是有點捨不得。
或許,一根臍帶連着的母子多少有些心靈感應,她完全能夠想象,若是自己喝下符水,她的孩子會在她的腹腔中痛苦扭轉,然後猙獰窒息的模樣。
再加上跟秦夫人的恩怨還沒有解決,若是流掉孩子,再被秦夫人趕出秦家,那她的父親是不是就白白被撞傷成那樣了?
念及此處,手上的東西也彷彿變成燙手山芋,管宛驚悸回神,將符紙和井水胡亂塞回袋子裡,偷偷拿回房間藏了起來。
晚上,雲天師將《夢潭符咒》的第二則給管宛,並順口問她身體怎麼樣,是否已經將鬼胎處置妥當。
管宛不自在地撇開目光,訥訥的笑了笑。
“小丫頭,你要深思啊!再不行動就來不及了!鬼胎三月紮根,等到那時候,它與你性命相連,就只能生下來,若再想除掉它,便會危及你的性命!”雲天師皺着臉繼續勸慰,“此外,它生長需要吸食陰氣,你一介凡人,哪來陰氣給它,難不成還要去找那個孽障?”
管宛聽到這裡,眉心不由皺了皺,前面的還好說,怎麼還要吸食陰氣?
“陰氣可以從食物,或者別的什麼東西獲取嗎?”她擰眉問。
“傳言中倒是有這麼一件法器,叫做羅漢鼎,是一些法師專門用來焚滅厲鬼的,陰氣極盛,如果你能拿到它,自然也可以。”雲天師捻了捻鬍鬚,長嘆一聲,“可這東西已經失蹤上百年了,難找啊!”
“還有別的東西嗎?”管宛的手微微收緊,眸光中略含緊迫。
“別的,爲師就不清楚了。哎……乖徒兒,切莫衝動行事啊!”
“嗯。我會好好考慮,有勞師父擔心了。”管宛低頭摸摸肚子,嘴角綻開的微笑悄然收了,只餘下眉間無盡煩愁。
其後,雲天師又將管宛這幾日所學檢驗了一遍,出奇的現,管宛不但學起來度飛快,而且,法力是同階層的好幾倍!明明她還未衝破第一層,卻已經能夠運用兩層功力才能駕馭的符術!這讓雲天師頗爲訝異,直呼她是骨骼驚奇,以後大有作爲!
管宛被雲天師一頓猛誇,心情好轉幾分,便提到秦家男兒陽壽未盡卻魂靈出竅短命一事,哪曉得雲天師聽聞後連連嘖嘴,直道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經雲天師解釋,管宛才曉得,原來秦家是天生的走陰人!走陰人,能夠通過魂靈出竅與陰間的人對話,聯通陰陽,若是做得好,還能成爲天下的信息庫,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在古代,走陰人是很受敬仰的,於是就有很多人通過後天習練入門,但水平參差不齊,多半淪爲村裡寨裡的神婆,可即便是神婆,也被村裡供着,誰家生點什麼事都會去問神婆!
後來新中國建立,神婆逐漸走向沒落,走陰人也跟着銷聲匿跡!傳言說,世間已經沒有天生的走陰人了。不過,像秦家這種轉業從商,並斷層完全忘記自身走陰人的本質,毫無祖訓戒規引導使子孫短命,也是相當稀奇!
想必秦辰死後或多或少了解到秦家這一脈短命的原因,所以當談論到父親和爺爺的時候才那麼無語,畢竟,若是父親和爺爺能回來看他一眼,告訴他不要跑太遠,天亮前記得回來,他就不會死了……
不過,嘆惋歸嘆惋,管宛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倒不是爲了已經過世的人,而是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
現在,既然知道秦家子孫短命並非是不可醫治的怪病,而是魂靈出竅未能及時迴歸導致,也便放心許多。以後等孩子長大懂事一些,只要叮囑孩子睡夢中不要亂跑,並做法事清除附近圍繞的小鬼,就能保孩子平安順遂了。
管宛笑着謝過雲天師,掛斷視頻,蜷腿坐在牀上繼續打坐。
……
轉眼,秦辰已經消失一個月。
肚子裡的孩子慢慢長大,管宛明白,她已經不能再動任何捨棄他們的念頭。
這些天,她趁着沒人就會在家裡的書房或雜物室翻箱倒櫃,心想着秦家既然是天生走陰人,應該是有秘籍之類的書籍,可她私底下將宅院裡都翻了個遍,也看不到半點秘籍的影子,最後只好作罷。
管宛在學習《夢潭符咒》上有着出奇的天賦,一個月下來,就突破了第一層階,雲天師大喜,還說她已經相當於普通的三階法師。
其實,雲天師並不是個天資聰慧的人。
七十年代的時候,雲天師的師父在江南一帶抓鬼,不幸碰上個厲害的角色,拼了老命纔將那厲鬼封印了起來,老道士靠在山崖邊多日水米未進,好不容易看見一個上山撿柴的小孩,就跟小孩要水喝,小孩去打了水,老道士卻沒喝,氣息奄奄的將懷中揣着的一本又破又舊的書交給小孩,並賜了雲夕子這一名號,然後便撒手人寰了。
幾十年來,雲天師靠着研讀書上的內容,反覆琢磨,再加上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才勉強修到了第六層。
沒想到如今收了個女徒弟,一個月就有了他十多年的修行!
對此,雲天師是既高興又困惑,後來偶遇同行問了幾句,這才知管宛可能是半陰易感染體質,而這種體質的人平時與普通人無異,只有在特殊情況的刺激下,纔會激隱性基因,顯現出一些症狀,例如陰陽眼,易懷靈胎,修煉奇快等等。
而且,由於是特殊體質,在懷上鬼胎以後,她的身體會逐漸陰盛陽衰,並擴大每一層的修煉區間,因而在學習《夢潭符咒》時,能夠達到衍生層,而衍生一層,便相當於普通三層。
雲天師將聽來的話告訴管宛,管宛雖是半信半疑,卻沒覺得有哪裡不好,也便沒有太在意,繼續每日苦苦修煉。
可剛過了兩日,她便覺得肚子裡的孩子不再像前三個月那麼聽話,之前練習符咒時毫無異狀,可近來每當她氣壓丹田,凝神落筆畫符,便會覺得腹痛難忍,就像是有一個刀尖鋒利的攪拌機,生生將她腹腔裡的臟器絞得粉碎……
她捂住肚子蜷縮身體,頭上冷汗涔涔,心說不好,難道是鬼胎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