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一月禁閉之期已到。管宛來不及等通知,慌慌忙忙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個鬼地方。不過,她也沒什麼東西可收拾的,當初倉促過來,什麼也沒帶,現在離開自是一身輕鬆。
前段時間,除了娟兒每天過來送三餐和換洗衣物,她幾乎與外界切斷了聯繫,她沒有手機,沒有電話,沒有電視,沒有電腦,現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這漫長的一個月。好在,苦崖也有盡頭!她踏出陰森寒冷的醫療室,踏過九曲迴廊,終於看見了外面的陽光!
金燦燦的暖陽鋪灑在大理石地面上,她伸手接了接,冰冷的掌心頓時就溫熱起來,不一會兒,又了燙。
真舒服!
那雙沉寂多日的眼眸瞬間明亮光,貪婪地吮吸着窗外的美景,小心臟也跟着癢癢起來,恨不得立馬跨過欄杆,在陽光下瀟灑自在的遊蕩。不過,這種事還是要避着點人,她可不想剛出來又被送進去。
按捺住心底蓬勃的慾望,管宛微笑着擺弄幾下窗臺放着的盆景,又覺察到有風吹來,引得窗幔輕輕搖晃,因而閉上了眼睛,情緒飽滿的舔舐着風的撫弄,那溫暖的氣流小心翼翼的將她包盈起來,有那麼一刻,不由恍惚覺得像是整個掉進溫泉裡,周身都是溫暖的水流,或是由皮膚表層,或是從指縫間,緩緩淌過。
那天整整一個下午,她一直坐在院裡樹蔭下的藤椅上,與外面的世界無盡纏綿。
用過晚飯,天已經全黑,可她並不想回房。
回嫁進秦家的這兩三個月,她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被迫困在鋼筋水泥打造的屋子裡,已很久沒有慵懶地躺在沙灘上曬過太陽,也很久沒有去哪裡郊遊過了……這樣的日子,她到底要過到什麼時候?或者,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習慣?
正鬱悶着,娟兒已經過來催她回屋,並美其名曰晚上寒涼。
管宛撐着下巴打量她一眼,笑道:“夫人叫你來的?”
娟兒驀地怔住,以往管宛從不問這種不識趣的話,所以她竟有些反應不過來,癡癡的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麼似的狠狠搖頭。
管宛瞧她那副驚嚇樣兒只覺得好笑,安慰道:“你別怕,我沒別的意思。”
“……”
“就是隨口問問。”
“哦……”娟兒腦子裡緊繃的弦稍舒展了些,遞出一個笑臉。
“你陪我坐會兒吧!”管宛伸手將娟兒拉過來,示意她坐到自己的旁邊,“我哪兒也不去,想吹吹風,可以嗎?”
娟兒見她態度親切,有些心動,可遲疑了許久,還是沒敢坐下。夫人的命令豈是她可以違抗,若是陪着管宛在這裡吹風納涼,回頭叫人稟報給夫人,那她的工作就要不保了。
或許是夏天的緣故,夜晚的風也是溫熱的,其實現在並不冷,但這並不足以說服娟兒。
管宛看那小丫頭低着個腦袋全是爲難樣兒,不好再勉強,嘆了口氣道:“算了,回去吧!”
娟兒喜滋滋將她扶起來,一路小心的送回了房。
剛進房間,管宛愣是沒認出來,還有種走錯門的恍惚,來來回回確認了好幾次,纔敢確定這正是先前的那個房間。
由於之前很不喜歡這間屋子,因而從方博士那裡回來以後,她一直在外面溜達沒回來看過一眼,哪曉得她不在的這一個月,房間竟然整個翻新了一遍,原本的鬼屋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溫馨浪漫的私密空間。
這個驚喜委實太突然!
管宛愣愣地問娟兒是怎麼回事,娟兒告訴她:“夫人說少奶奶不喜歡滿屋子都是相片,所以叫人將少爺的照片收了,屋子裡的裝飾也換成了明亮的顏色,想叫你心情愉悅些!”
這個理由?嘖嘖!
上次的事,秦夫人一直沒有當面問過管宛,這其實很不正常!難道秦夫人都不會覺得好奇?還是說,秦夫人以爲她是瘋了,不想再刺激她?雖然她不招人喜歡,但已經成了秦家的媳婦,還懷着孩子,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或許對方是捨不得孫子吧?
管宛暗暗猜想了許多,而後又覺得都是庸人自擾,既然秦夫人願意改善她的生活,給她一個舒適的環境,那她就大大方方受着,老是懷疑這個那個真是無聊。
合上門,打開天花板上的壁燈,便見一片星空驟然映落,大大小小,遠遠近近,無數個小小的燈點不規整的散落着,就像是誰潑灑了一地的鑽石,出清冷璀璨的光輝。
管宛枕着自己的手臂仰躺在牀上,看得有些癡醉。
真美……
忽然,靜謐的月色中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響,她以爲是陽臺上的窗子沒關,便坐起來準備去關窗子,哪曉得剛擡頭,就看見巨大的落地窗外站着一個披頭散的女人,女人身上穿着一件鬆鬆垮垮的黃裙,臉卻是青色的,嘴巴像被刀切開後又縫合,如提線木偶般有着細密的針腳。
其實那女人長得並不噁心,比電影中的喪屍更是乾淨整齊,但管宛第一次看見這種東西,又毫無準備猛然入眼,不禁被嚇得往後縮了縮,腳下一個不穩,就跌坐在了地上!
這裡是二樓,她卻站在那裡!她是飄着的!
“鬼……鬼……”管宛的牙齒上上下下打着顫兒,嘭嘭跳着的心臟像卡到了喉嚨眼裡,令她連話都說不清晰!
她瞪着那個一動不動的女人,許久,才驀地想起上次趙昭送她的符紙還放在抽屜裡,於是一骨碌爬起來到處翻找,可屋子裡的傢俱都已換了一新,哪裡還能找得着!
她深呼氣幾口氣,咬緊牙關,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眼前如臨深淵的境地,又勉強壯起膽子,捏緊雙手,朝着那窗口再望過去,可是,那個女鬼已經不見了!她眉心一蹙深感困惑,還沒來得及卸下心防,卻聞身後傳來一道冷得令人打顫的幽幽聲:“你在……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