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宛擡頭覷一眼老太太滿副期待的面容,微笑着將盒子細細打量一番,見手中盒子十分小巧,是個老舊的木盒,盒面手工雕刻許多精美花紋,花紋的邊角都鑲着一層金邊,乍看上去就知道年代久遠,是傳了多少年的東西。
輕輕打開盒蓋,裡頭果真躺着一個十分陳舊的鏈子,鏈子上或是掛着,或是鑲嵌許多珠玉翡翠瑪瑙,顏色各不相同,卻生生是用珠寶畫出一幅鳳的圖案。
管宛微微怔鬆了下,將盒子合上遞還給老太太,不好意思道:“奶奶,這個我不能要!太貴重了,我受不起!”
秦老太太不以爲然,死活不肯再收回去,只叫她拿着:“這是我傳給自個兒孫媳婦的,你不要,豈不是不肯認我這個奶奶?不行!你必須收着!”
“可是……”她剛想說——可是,她雖然嫁進秦家,不過是個代孕,壓根兒算不上什麼正經孫媳婦,不過是名義上說着好聽而已……
不過話到了嘴邊,她卻說不出口,雖不知這樣的話說出來是否會傷老人家的心,但卻會讓她不知如何自處,自我貶低。
片刻猶豫間,老太太已經將小盒子塞進她的口袋,笑吟吟道:“收進口袋的東西可不能退了!”
管宛點點頭,只好先且收下,心想等離開秦家的時候,再還給老太太或秦夫人更爲恰當。
兩人依偎着又聊了一會兒,老太太比秦夫人看得開,對於秦家的不幸口風也沒那麼緊,聽見孫媳婦頗爲好奇,就跟她說了許多。
直到用過了午飯,秦老太太回到屋子裡去午睡,而管宛還是坐在門邊的藤椅上,等待秦夫人,等着、等着有些睏倦,便躺着小憩了一會兒,卻不料就這麼睡着了。
日落西陲,大約四五點左右,秦夫人披着落日殘暉歸來,一進門便遙遙看見管宛躺在藤椅上睡着了,臉色頓時一黑,走過去敲了敲桌子道:“起來!睡在這裡像什麼樣子!”
管宛被一陣不悅的敲擊聲吵醒,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就看見秦夫人板着臉瞪着她,恨不得將她活剝了的樣子!
“有房間不睡,躺在這裡算怎麼回事?如果我請了客人回家,你這樣橫躺在門前,豈不是叫人看笑話?你現在是秦家的媳婦,不比當初在自己家,既然是做媳婦,也煩請管姑娘有點做媳婦的樣子!你丟了臉面是不要緊,可叫秦家丟了臉面,你要怎麼補救?”秦夫人進門就是一頓訓,許是今天在外面受了些什麼氣,回來就拿管宛撒火。
管宛暗自撇嘴,起身讓到一旁,叫來女僕將桌上殘茶收了收,才道:“媽,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
秦夫人見她認錯態度還算誠懇,也便沒再說多什麼,滿身疲憊地坐到藤椅上,揉了揉眉心。
管宛一邊沏茶,一邊討好道:“媽,累了吧?您喝茶!”
秦夫人猶豫地瞥她一眼,沒急着將茶接過來,鳳眸中閃過一縷狐疑,上下打量她一番,不緊不慢道:“你的心思太明顯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別遮遮掩掩的!”
管宛知道自己瞞不住她,也沒想着要瞞,直言道:“就是、我想換房間!”
“……?”秦夫人側臉冷瞅她一眼,眼裡有些許詫異。
“您知道,我住的那間屋子裡全是秦辰的照片,那本該是全家人一起回憶他的地方,現在卻被我佔了,總歸不是很合適……而且,那屋子的燈光不是很好,太暗了,平時看書也不太方便……”
管宛捏着手指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藉口,擡頭快掃了眼秦夫人,卻見對方滿臉不信,便繼續道,“那屋子……有些稀奇,裡頭好像……鬧鬼……”
秦夫人原本一直心不在焉,聽見管宛這麼一說,騰地站起來,瞠目結舌地瞪着她訓斥道:“你是不是聽老太太說什麼了?叫你別跟老太太胡扯,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管宛見她反應激烈,一時摸不着頭腦:“不是,是我自己遇見了,沒有聽旁人說什麼。”
“你遇見?你才進門兩天不到,這麼容易就被你遇見?我都在這兒住了二十年了,怎麼就沒遇到?你不遵守約定,還滿口狡辯,太讓我失望了!”秦夫人怒不可遏地將她一頓訓斥,完全不理會她神色中的沉落。
管宛深吸一口氣,她知道秦夫人確實有言在先,但是這樣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秦夫人是怕她從老太太那裡聽見什麼才這麼激動?還是真的如她所言,怕她把老太太帶得越癲狂?
可是,從她接觸到的情況來說,老太太一直挺正常的,不像是有什麼老年癡呆之類的病症,倒是秦夫人更加神經兮兮,聽風就是雨,說翻臉就翻臉!
這麼說來,秦夫人不像是擔心老太太的病情……
想來這一切不過是她的藉口,只因爲秦夫人不能要求老太太閉嘴,所以就逼她自己堵上耳朵,不讓她聽老太太說話,不讓她打探秦家的事情,不讓她知道秦家鬧鬼,讓她以爲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是這樣嗎?
管宛越想越覺得冷,經不住有些打顫,她咬緊牙關,將所有猜測吞進肚子裡,不再與秦夫人爭辯。
“媽,不論您怎麼想,我是真的遇見古怪事了!我這兩天幾乎都沒睡,我不是有意要睡在門口,只是真的太困了,又不敢回自己的房間,所以纔會這樣……”
管宛心平氣和的向秦夫人解釋,可那秦夫人顯然不相信她的話,哂笑道:“說到底你還是不信?這世上哪有什麼鬼?這麼多年書白讀了?搞得跟老太太似的,整天嚇自己有意思?那房間是特意給你和辰兒佈置的婚房,你不住那兒想住哪兒?難道你不是辰兒的妻子?”
秦夫人越說口氣越是不好:“雖然你們有名無實,可終究拜了天地父母!滿屋子的照片怎麼了?我就是要讓你記住他的臉!否則這婚豈不是結的糊塗?嫌燈光暗了就換掉,想要什麼樣的都隨你,這還不成?換房間是不可能的!你自己好好消化消化,我累了,不陪你了。”
說罷,秦夫人撿起藤椅上的黑色包包,踩着高跟鞋進了內廳,留下一個不太愉快的背影。
管宛望着那瘦削的影兒暗自興嘆,秦夫人的話還在她的腦中回想,她的目光慢慢失色,越覺得那雍容華貴舉止優雅的女人固執得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