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維希把所有藏在地窖的酒箱都拿出來,凌亂的堆疊在椅子的旁邊。他從中抽出幾瓶,卻不着急喝,只是把起木塞把酒倒入廁所下水道,空瓶放回桌子上。然後他拉開椅子坐下,打開新的一瓶,在周遭撒了半升,剩下一半直接對嘴喝。
他喝了一口又一口,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在等一個人。阻止他的人。
窖藏五十年的紅酒足以讓酒香瀰漫到院子外,萊斯特剛推開外圍的鐵門,一股濃郁的酒味就鑽入鼻腔。他不記得維希喜歡喝酒。他走快兩步到屋前,門沒有鎖,輕輕一推的就開了。餐桌上擺着幾個空酒瓶,檯布上有斑斑點點不慎撒出的紅酒跡。
維希坐在椅子上,手持着紅酒瓶對嘴直接喝。平日裡素白的臉上鍍上淺色的粉紅,因爲喝的悶熱上衣的解開了兩顆釦子,半邊精緻的鎖骨和潔白的胸口。
萊斯特皺了下眉,把門反鎖後直接走到維希的身旁。他數了數空瓶的數量,喝的不少。
“你來了呀。”維希似乎注意到他來了,擡起頭對他呵呵一笑。“來陪我喝酒吧。”
滿身的酒氣。
“你醉了。”
“我纔沒有醉,只是你覺得我醉了,我清醒的很。”
“醉的人都那麼說。”
“所以我在裝醉呀,其實我沒醉。”
這是什麼奇怪的理論,邏輯思維居然也清楚。但他想維希是醉了,要不維希怎麼會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想要把酒瓶遞給他,卻對準的是隔壁的空氣呢?
維希說得句句實話,他卻自以爲是的推論了。
酒瓶在空中晃了兩晃,撞上他胸口後停了下來。那雙霧雨迷濛正泛着波光的眸子的主人突然靠近了他,臉上因酒而忘懷的表情變得悲傷,一股溫潤的氣息直面的噴在他的面上:“正是因爲我從來不醉,所以我從來不知道何爲忘憂?那該是一種什麼都不想,很快樂的滋味吧。”
“如果我醉了,那麼他們的離開我都可以視而不見,奶奶的病我也可以置若罔聞,背棄我敵視我的人,我可以拔劍擊殺。”
“蘇先生,”維希的臉近在咫尺了,嘴角掛着飄忽的笑意。“總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是不是?”
也許是那眼眸太攝魂,也許是那笑容太迷人,更或許是他們本來就互相吸引。總之在那一刻,被他遺忘的,甚至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少年心復發了。
他不應該輕易上當的,那些招數無數個女孩子都向他投懷送抱的用過了,但他上當了,倘若這是一個騙局,他心甘情願的跳進去。
“我不會。”
他一把抱住維希,在維希耳邊輕聲曼語:“我答應你,不離開。”
兩個人彼此擁抱,誰也無法看見誰的表情。謊言似乎很真實,愧疚大家都看不見。維希不喜歡這樣,卻不得不
這樣。
維希推開了他,酒瓶依舊抵在他胸前。
“陪我喝完它,我就相信你。”
如果他認真思考,他甚至能在維希眼裡看到一絲清明。他以爲只是一種情調,於是他接過酒瓶,把剩下的酒一口飲盡。
維希看着他,忽然笑了,狂娟成執執。他沒見過那種笑容,混雜了苦悶,解脫,不得的因素太多。但他覺得這極美,無論怎樣,今夜維希給他展示的都太美。
維希伸出手來,想說點什麼,卻只抓空,往他懷裡倒去。
他正得接住了。
裝醉不是好的體驗,也比較難演。難以拆穿的謊言是三七分真假,維希真的喝了很多的酒,讓自己的腦袋變得昏沉,思考也慢了一拍。他閉上眼眸,躺在萊斯特懷抱裡,他原本以爲應該是背的,姿勢卻是公主抱。萊斯特抱着他,穩穩的走上階梯,他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他被放在牀上,身上沒有被子的重量,只有一雙溫厚的手掌。
帶有細繭的手指從他的額頭慢慢往下滑落,期間輕微的彈跳引起不自覺的微顫,他努力的剋制下去。手指在滑到下額處停了,下巴被擡起成更舒適的弧度。'
萊斯特在吻他。
沿着手指滑行的路線,萊斯特吻着他。他的額頭,眼角,眉梢。他嗯的呻吟一聲,表示自己的不適,但這沒有讓萊斯特停下來。他覺得自己的呼吸沉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黏糊糊的**覆蓋着了毛孔的通氣。
他以爲他做好準備了,但那一刻來臨時,他心虛了。
要騙過萊斯特,要玩就是真的玩。他灌醉自己,麻痹自己,等的也就是這一刻。他的心跳砰砰的響,不像是熟睡的人應有的心跳。他希望萊斯特聽不見,當然他確信聽不見,那半瓶遞給萊斯特的酒濃度要比他自己喝的高的多。
吻到了脣邊。
他的嘴脣開啓一絲縫隙,等待着萊斯特的入侵。會是怎麼樣的吻呢?綿長深奧的長吻,靈動挑逗的喉吻,不,都不是。
萊斯特盡是蜻蜓點水的略過,嘴皮間摩擦,起了短暫的接觸。
他情不自禁的吞了口水,天殺的萊斯特就不能快些嗎!他腹誹着,他對這種耐心溫柔的人沒有抗拒力,容易沉淪於溫柔的懷抱中。
他感到萊斯特的手慢慢往下了,第三枚第四枚在胸口處的衣服釦子被解開,胸膛傳來陣陣涼意,酒也醒了些許,腦袋可以繼續思考了。等了一會,萊斯特沒有繼續。他覺得身上多了一牀被褥,暖暖的。然後聽到有人起身打算離開的聲音。
不,不該是這樣的。
他偷偷的把眼眸張開成一條縫隙,萊斯特背對着他果然是準備出去了。
亞戴爾沒有得手,他一定要拖住萊斯特。
“你說過不離開的,爲什麼現在走。”
他使用了
平常他非常不恥手法,他裝作迷迷糊糊,直接拉着萊斯特的大衣,把萊斯特硬生生的拖倒在牀上。他假意補刀,繼續說道:“你看,你也騙人。”
“你們都騙人,走吧,別回來了。”
他鬆開手,肩膀墜落到枕頭裡,昏昏閉上眼。他都犧牲到這個程度了,萊斯特就不能爲他而留?欲情故縱出了效果,萊斯特果然留下了。
一向空着的鴛鴦枕有了着落,萊斯特睡在他旁邊,上升了被窩的溫度。萊斯特抱着他敏感的腰部,他不喜歡別人這樣,一般摟摟抱抱無所謂,抱着睡萊斯特還是第一個。他放鬆心情,儘量往外部透鑽。
萊斯特的手把他摟得很緊,這達到了他的目的,至少今晚不會走了。
“好好睡。”
萊斯特在他耳邊呢喃,這話語莫名的讓他安心。
亞戴爾應該得手了,他今天能睡個好覺了吧?!抱着這樣的想法,他沉沉入睡。
早上醒來的時他迷糊間伸手摸了摸隔壁的被窩,是空的,萊斯特已經不在了。睜開眼,窗外是明媚的陽光,直接透過窗射入他的被子上,暖洋洋的。牀頭的桌上放着還散發熱氣的醒酒茶,看樣子萊斯特剛走不久。
他起身換衣走入地道來到夜行,亞戴爾已經在他的辦公室等着了。
“你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的?”
“我得手了,藥交給了日行。”
“可以了,你去睡吧。”
看着黑色的眼圈,他放了亞戴爾一個下午的假期,讓其好好休息。亞戴爾點頭轉身,離開之前卻扭頭問道:“會長,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用什麼方法確認萊斯特不在臥室的?”
“這不是你關心的問題。”他豎直整理夜行的文件,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去忙你的就可以了。”
亞戴爾並不死心:“我今天看見蘇先生從你家裡出來。”
“所以?”
“沒什麼。只是我想多了。”
亞戴爾聳聳肩,嬉笑的離開了。他從帶鎖的抽屜裡拿出一份檔案打開封頁,姓名一欄裡赫然寫的是維希的名字。萊斯特並不蠢,維希昨晚的舉動有拖延時間的嫌疑,解藥又剛好在那個時候失竊了。萊斯特會懷疑維希,接下來有什麼舉動並不可知。
那麼維希這個人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用來逃避生活休息的作用隨着壽命的不剩可以消失,保持和凡塞爾青梅竹馬的關係不見得是好事,更別說這個身份還連帶着萊斯特這個大麻煩。
維希可以消失了。
理智上的決定壓抑過了情感,他拿起筆準備在死亡原因上寫個墜崖,門卻在此刻不合時宜的推開了,他立刻把文檔放到桌下以防被人看見。
凡塞爾推門而入,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諾寧,解藥是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