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橄欖花園,此時還不是晚餐的高峰期,餐廳裡僅僅只是坐着三桌客人,侍應生們散落在餐廳的不同角落,顯得十分放鬆——這是他們一天之中難得可以公開偷懶呆的時刻了。
弗雷德一眼就看到了走進餐廳的6離,臉上浮現出了大大的笑容,“嘿,十四!你回來了!”不過聲音才揚起來,他就意識到自己太大聲了,連忙快步走到6離身邊,勾肩搭背地就朝後面的樓梯間走去,其他侍應生夥伴們開啓了羣嘲技能,“十四,弗雷德想你很久很久了。”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老實交代,春假你到底去哪裡了?”弗雷德逼問到,“你是不是到拉斯維加斯去偷偷結婚了?”
如果按照計劃,春假期間6離應該留在紐約工作,除了橄欖花園之外,他還找了另外一份兼職,不過因爲一系列的意外,最後所有工作都泡湯了,6離直接離開了紐約。
面對弗雷德的調侃,6離不由笑了起來,“所以你覺得我那麼笨嗎?私奔了之後還回來紐約?我當然應該遠走高飛了!”
“那可說不準。也許你被新娘拋棄了呢?”弗雷德一臉鄙夷地看着6離。
6離卻根本不買賬,直接頂了回去,“滾,就算要拋棄,那也是我拋棄她。”
“6!”一聲憤怒的呵斥打斷了6離和弗雷德的交談聲音,根本不需要轉頭就可以分辨得出來,聲音是來自艾爾的,“無故曠工一週時間,這已經是不可饒恕了!更不要說你在最後時刻突然食言,導致我們的加班人員嚴重短缺!這對餐廳來說是無法原諒的錯誤!”
弗雷德臉色不由微微變了變,開口就想要反駁兩句,不過艾爾作爲值班經理,權力沒有多大,卻足以扣除侍應生的小費,這就等於握住了侍應生們的經濟命脈。即使是弗雷德,他也不得不三思而後行。
就僅僅只是猶豫的這半秒鐘,艾爾就把矛頭對準了弗雷德,“還有你,弗雷德,上班時間明目張膽的放風!看來最近餐廳的紀律管理太過輕鬆了……”
6離已經無法再繼續聽下去了,如果說艾爾是真的紀律嚴明,那也就算了,誰都知道,艾爾剛纔躲在後面的倉庫裡抽菸,平時除非是高峰期,他基本都是神龍不見擺尾,大家都在背後腹誹,他肯定是躲在某個角落擼管;所以,艾爾擺明了就是借題揮,而且每次通過這種所謂查紀律的行爲,剋扣侍應生的小費,然後中飽私囊,簡直讓人煩不勝煩。
“我不知道,缺少了我一個人,加班人員就嚴重短缺了?我也不知道,上班時間一支菸的休息,是時候也開始變成違法了?”6離越過了弗雷德,朝艾爾走了過去。
弗雷德拉了拉6離的肩膀,試圖勸阻一下,餐廳裡的大家都知道6離處境的困難,完全是依靠自己的雙手把學費和生活費都掙出來,所以,弗雷德總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範圍之內給予6離一些幫助。現在,弗雷德可不希望6離因爲自己而進一步得罪艾爾,那就很有可能丟掉工作。
不過,6離卻知道,如果他不阻止艾爾,那麼下一步艾爾肯定就要剋扣弗雷德的小費了,“我更不知道,橄欖花園什麼時候成爲紀律嚴明的地方了,還有,什麼時候你開始變成紀律隊長了?你是領班經理,但卻不擁有這間餐廳,不要總是’我們餐廳’、’我們餐廳’的,這不是你的餐廳。”
橄欖花園是意大利餐廳,紀律的懶散是他們的風格標籤之一。每次艾爾拿着雞毛當令箭,總是讓人煩不勝煩,不過艾爾又很狡猾,剋扣的小費比例不會出忍受範圍之內,而且還會分出一部分給其他值班經理,所以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6離一直都想要好好教訓艾爾一頓了,今天總算是抓住了機會。
“6!你瘋了!”艾爾着實太過氣憤,以至於身體開始瑟瑟抖,他在橄欖花園工作了六年,整整六年,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即使他最開始還在坐侍應生的時候也沒有,憤怒的雙眼不由開始充血,“你個不要臉的中/國/佬,你僅僅只是在這裡端盤子的侍應生,我沒有讓你到後廚裡洗碗,已經是對你格外開恩了!你就是一個臨時工,生殺大權握在我手上的螻蟻!你知道嗎?我現在隨便折磨你,甚至是開除你,保證沒有任何人會有異議!讓我來告訴你,對你來說,這就是我的餐廳,我就是你的國王!我就握有你的命脈!”
艾爾的表情都開始有些扭曲了,他不退反進,試圖用腦袋去衝撞6離,但因爲身高的差距——他足足比6離矮了一個頭,這讓他的氣勢看起來越詭異起來。
嘴角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容,彷彿正在虐待楚楚可憐的小動物一般,等待着那可憐的生靈跪地求老,“告訴你,如果你現在雙膝跪地求饒的話,我可能還會放過你一馬,讓你在這裡繼續打工賺錢。但如果你不願意的話……”艾爾輕哼了一聲,“我就告你偷竊!直接向警方舉報!”
“艾爾!”弗雷德終於再也聽不下去了,直接衝了上來,試圖阻止艾爾。“你知道十四沒有偷竊,你這是誣告!”不過,6離反而不着急了,他想要讓艾爾繼續說下去,看看這個傢伙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哈哈。”艾爾仰頭大笑起來,“弗雷德,你到底是多麼天真!我說6偷東西,他就偷東西了,我的錢包在他的衣櫃裡找到了,人贓俱獲!即使沒有證據,我都可以捏造出證據來!這裡是美國,他不過是一個無依無靠的留學生,我想要整治他,有無數種辦法!”’
艾爾轉過頭看向了6離,眼睛微微泛紅,“你說,如果警方經過調查定罪了之後,你的簽證是不是會被取消呢?直接滾回去!那到時候,估計你那寶貴而值錢的紐約大學畢業證書,也要拿不到了。”艾爾再次笑了起來,那詭異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所以,你現在還有機會。滴答,滴答,時間不等人哦!”
艾爾還擡起了自己右手,敲了敲手腕,示意時間正在流逝。
弗雷德一臉焦急地看着6離,情急之下,他一時間也想不到解決辦法,難道真的要6離下跪道歉嗎?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工作的問題了,甚至牽扯到了簽證問題,那麼6離在紐約四年時間的努力都要付諸流水了。
6離不僅沒有後退,還往往往前傾了傾身體,嘴角露出了一抹怪異的笑容,就好像……就好像成竹在胸,“你不會認爲你在這裡隻手遮天吧?其他值班經理可不會放任你這樣胡來,至少,尼克森肯定不會讓你亂來。”
尼克森算是值班經理裡最資深的,他和艾爾關係十分不錯。但平時,爲了維護餐廳的和諧,尼克森總是站出來說好話,扮演白臉的角色,所以尼克森和侍應生之間基本都沒有什麼矛盾。
“天真,我說你太過天真,你還不相信。”艾爾絲毫不慌亂,“你現在才幾歲,二十?二十一?你根本不知道這個社會是怎麼運作的!讓我來告訴你,平時我抓你們的紀律,剋扣你們的小費,你當那些小費全部都被我私吞了嗎?我沒有那麼愚蠢,尼克森可以分走一半!所以,他對我的行爲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說尼克森了,伍德,威爾,都是如此!你現在就是甕中的老鼠,逃不了了!”
“原來如此。”6離恍然大悟,感嘆了一聲,這讓艾爾再次仰頭大笑起來,得意非常。
可就在此時,艾爾看到6離右手從背後拿了出來,舉起了手中的手機,上面顯示着——正在錄音,那根據聲音起伏不定的紅色曲線是如此鮮明、如此直接。所以,6離將剛纔所有一切都錄製了下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艾爾的臉色就好像打翻的調色盤,從紅色變成綠色,然後是紫色、黑色,最後泛着一層灰色,看起來就像是塗抹了石膏一般,一點血色都沒有,就連眼底的最後一絲生機都被抽離。
艾爾下意識地就試圖去搶6離手中的手機,但6離早就有所準備,往前一個大跨步,狠狠地把艾爾撞了出去。艾爾正在往前,結果被衝力一撞,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重心往後倒,直接就飛了出去,像個葫蘆一般在地上打滾,狼狽不堪。
還好,樓梯間出去之後是一條通道,廚房通往餐廳的通道,所以艾爾的窘迫沒有打破餐廳的寧靜,但是站在通道出口處的其他侍應生卻看到了如此混亂,紛紛轉過頭來。當看到艾爾那衣衫不整的狼狽模樣時,所有人憋笑都憋得無比辛苦。
6離緩緩地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如死灰的艾爾,甚至可以看到那蒼白的脣瓣在微微顫抖着,因爲艾爾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如果這個錄音公佈出去的話,他將會面臨什麼。不僅如此,尼克森、伍德、威爾等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更糟糕的是,其他餐廳聽到這個消息的話,他很有可能就會被列爲拒絕錄用的對象。
這也就意味着,他在紐約的餐廳經理生涯,很有可能戛然而止。
6離嘴角勾勒起了一抹笑容,”艾爾,那麼現在,你會怎麼做呢?滴答,滴答,時間可不等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