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歡快的笑聲猶如煙花一般,圍繞着篝火堆四處響起,斜對面的年輕男女們拿着燃燒着火焰的木棍模仿“星球大戰”裡的光劍正在激烈交戰着,旁邊所有人都被嚇得四處亂竄,場面看起來就像是奔牛節一般。
“你確定沒有餓肚子?”一個調侃的聲音打斷了6離的觀察,回過頭來,然後就看到愛德華在6離斜對面坐了下來,臉上帶着大男孩的陽光笑容,“我看着你一直盯着那羊骨架不放,我只能假設你現在是餓得慌,就連骨頭都不放過。”
6離此時坐在距離篝火堆不遠處,旁邊也圍繞了十幾個人,大家絲毫不介意6離這個陌生人,熙熙攘攘地圍坐一團,談天說地,好不熱鬧。
聽到愛德華的調侃,6離擡了擡手裡的盤子,上面還有三、四塊沒有吃掉的羊羔肉——剛纔莉莉專門送過來給他的,那小山堆一樣的肉塊能夠解決到這個程度,6離已經竭盡全力,“我只是在想,如果把整個骨架丟到大鍋裡,熬上一天一夜,然後用這個湯汁做高湯、做勾芡,那都是無比美味。”
中/國南方喜好喝湯,6離腦海裡其實真正想的是羊肉湯;但他也知道,在美國這裡卻很少會喝湯,即使是濃湯也不多,不過如果像法國料理那樣,熬製高湯的話,這就不稀奇了。6離剛纔的確是這樣想的,這樣完全放養的新鮮羊羔,骨髓一定十分濃郁香醇,熬湯之後搭配任何料理都會事半功倍。
“哇哦,看來這位城市來客,居然還是一位美食高手?”愛德華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6離坦然地攤開雙手,“我想你忘記了,我是中/國人。”中/國料理的美味,沒有人可以否認,作爲世界三大料理之一,美國本土也有無數人熱衷中/國料理。過去這幾年,6離結交新朋友時,他們最好奇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你會功夫嗎”,還有一個就是“你會中/國料理嗎”。
坐在6離身邊的小妮子直接就吹了一記口哨,“看來,下次櫸木牧場的派對,我們現在就已經可以開始期待起來了。”這個叫安妮的小姑娘,今年還在讀高中呢,她剛剛認識了6離,就提出了十萬個爲什麼,對於中/國有着無數好奇心。
“你的意思是,我一個人負責所有人的晚餐?”6離瞪圓了眼睛,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上帝,我是中/國人,但不是中/國巨人。”
“就好像姚/明?”安妮的反問,讓6離愣了愣——這個冷幽默,他着實不知道應該要怎麼接。看到6離那蒙的表情,其他人都紛紛笑了起來。
“啪。”6離緩過神來,擡起右手就朝着自己的手臂拍打了一下,卻打了一個空,擡起頭看了看四周,沒有看到其他蚊子的蹤影,“難道是我的錯覺?我剛纔看到了蚊子!”現在纔不過三月份,遠遠沒有到蚊子活躍的時候。
“那是我們這裡的一種小蚊子。”安妮解釋到,然後她看了看身邊的其他幾個女生夥伴,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到,“蚊子中的戰鬥機。”隨即所有人鬨堂大笑起來。
6離啞然失笑,“我以爲現在還沒有到蚊子活躍的季節。”
“食物在這裡,他們自然不會錯過派對。”安妮朝着6離眨了眨眼睛,眼底閃爍着俏皮的神色,“不僅僅是蚊子,還有蛇啊、蜥蜴啊、熊啊……冬眠已經到了甦醒的時候了。”原本安妮是想要嚇一嚇6離的——城市裡來的男人,或多或少對於野外的東西都會有些恐懼。
但沒有想到6離卻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詢問到,“所以,今晚要加餐?”
一個反問讓安妮直接噎住了,周圍幾個人都紛紛低聲鬨笑起來,鬧得安妮惡狠狠地開始磨牙。不過,沒有等到安妮再次進攻,風聲中傳來的吉他聲就讓大家都轉移了視線,然後就看到坐在斜對面的愛德華抱着吉他,輕輕撥弄着琴絃。
6離看着愛德華戲言到,“所以,篝火與吉他,這是固定搭配?高中時候就是這樣勾/搭女孩子的吧?”旁邊其他人都笑了起來,安妮和自己的小夥伴們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什麼,卻笑做了一團。
愛德華對着6離呵呵地笑着,指尖與琴絃的對峙卻沒有停止,他的身體跟隨着旋律輕輕搖擺着,低聲哼唱,那熟悉的樂符讓周圍的喧鬧暫時都隔離在外,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在篝火之下變得柔和起來,眉宇之間的若有所思讓空氣中越肆虐的夜風都溫柔了許多。也許,他們彼此並不熟悉,但卻不會阻礙他們坐在一起享受這個夜晚的美妙。
“媽媽,摘掉我的徽章,因爲我再也用不到它。”愛德華開口演唱了起來,與那男孩般的面容不同,他的嗓音飽經滄桑,彷佛在那廣袤沙漠之中經歷了千百年的風吹雨打,道盡了那無盡苦澀和憂傷。
6離不由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原本以爲這只不過是篝火晚會的小娛樂,但愛德華那沒有任何花哨技巧的質樸演唱,卻着實讓人驚豔,一曲來自鮑勃-迪倫的“敲響天堂之門(knonet’s-door)”,娓娓道來,美妙動人。
“我正逐漸墮入黑暗,漆黑得無法看見。”愛德華收斂起了剛纔的嬉皮笑臉,專注彈奏演唱着,火光之中的一抹微笑,勾勒出了吟遊詩人的瀟灑和不羈,“我感覺自己正在敲響天堂之門。”
然後6離就看到周圍其他人都紛紛按照自己的方式敲打起了節奏,有的人點着腦袋,有的人擊打着膝蓋,有的人則用馬靴踩着砂石,那清澈透亮的吉他絃音在篝火堆噼裡啪啦的響聲伴奏下,自有一番風/流。
“敲敲,敲敲,敲響天堂之門。”所有人都加入了愛德華的行列,一起引吭高歌起來,就連處於叛逆期的安妮等人也不例外,大家的歌聲並不協調,甚至還有人走音了,但卻沒有人在意,大家舉起手中的啤酒杯,跟着旋律開始擺動着雙手,完全放鬆地享受着音樂所帶來的快樂和幸福。
這樣的場面對6離來說着實太過陌生,他有些不知所措,左右看了看,然後就看到大家臉上相似的笑容,這讓6離的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揚起來,小心翼翼地舉起了雙手,跟隨着大家一起揮舞着,“敲敲,敲敲,敲響天堂之門……”在意識到之前,6離就輕聲加入了大家演唱的行列。
胸膛裡的蝴蝶翅膀輕盈地乘風飛翔,那單純而質樸的歡快在俏皮地跳躍着、舞動着翻飛着。
耳邊傳來一陣悠揚的口琴聲,6離的瞳孔不由張大,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賈斯汀,他手裡拿着一個口琴,專心致志地吹響着,那悽美的口琴旋律宛若一股流浪的風在輕輕飄揚着,腦海裡不由自主就可以描繪出青山綠水、驕陽似火、微風徐徐的景象,彷佛在那蒼天大地之下,只有自己孑然一身,揹着行囊在大漠孤煙中流浪行走,那孤獨的背影是如此渺小卻又如此恢弘,猝不及防地,眼眶就溼潤了。
6離自己都沒有預料到,所有的情感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洶涌,根本來不及分辨到底是怎麼回事,以至於他有些狼狽,連忙擡起頭來,看向了頭頂的蒼穹。
漫天繁星多到數不過來,那璀璨的夜空彷佛觸手可及,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摘下一顆顆星辰,那冰冷到骨子裡的燙手溫度讓人渴望又讓人膽怯;耳邊傳來愛德華低聲哼唱的聲音,“嗚……”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擬聲詞,跟隨着旋律的起伏在搖擺,詩意盎然的口音在緊繃的心緒之間上下飛舞,其他所有人也都紛紛伴唱着,和諧而悠揚。剎那間,6離就有種整個天空的星星下一刻就會宛若瀑布一般傾瀉而下的錯覺,那近在咫尺的恢弘壯觀讓心臟剎那間就停止了跳動。
舉起手中的啤酒,狠狠地喝一大口,冰涼的酒精順着滾燙的喉嚨滑落,在胸腔裡沸騰翻滾,“噢,媽媽把我的槍放到地上吧……”愛德華的聲音在獵獵寒風之中穿梭,輕輕上揚,而後緩緩收尾,餘音嫋嫋,所有人立刻紛紛鼓掌起來。
6離也重新低下了臉龐,穿過那層層火光,看着周圍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內心深處卻有着難以言喻的溫暖。他也吹起了口哨,跟着鼓掌,加入了大家起鬨的行列,“精彩!精彩!”
6離揚聲詢問到,“嘿,愛德華,沒有想到你居然是一位如此出色的歌手,我以爲只有那羣娘娘腔纔有這樣的歌喉。”這戲謔的嘲諷讓大家鬨笑起來,僅僅只是一個下午,6離就開始習慣了牛仔們特有的幽默方式。
愛德華豎起了兩根中指表示迴應,這讓大家笑得更加肆意了。
“愛德華曾經夢想着成爲一名歌手,他還參加過‘美國偶像’呢。”安妮坐在旁邊不安分地開始爆料,其他人跟着起鬨,但愛德華卻着急了,大聲嚷嚷到,“安妮!”安妮攤開雙手,“放心,我們知道你還是喜歡女人的。”
看着愛德華那無奈的表情,所有人都樂不可支,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