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谷底之後,空氣清新許多,常根雙手扒着一塊山石,身體緊貼山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這羣人中,常根的體質算是比較好的,不過縱然如此,這段山路走下來,他還是累得不行。他轉過頭,看見緊跟着在自己身後的楚天歌臉色白的有點異常,想起對方大傷初愈,這幾天又一直沒能休息好,竟然能夠亦步亦趨的緊跟着自己,心中對其大生好感,於是善意的問:“大當家,是不是休息一會?”
楚天歌的情況正如常根所預料的那樣,非常艱難,現在就完全是憑一口氣憋着。這和他剛剛進入狼牙參加特訓的時候有些像,很多科目都是在人體極端疲勞的狀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練習,直到度過一個個又一個疲勞點,從而讓身體機械的掌握那些技術。這種情況下,萬萬不能有休息一揮的念頭,否則一旦開了這個頭,那一口氣一泄,那休息的念頭就會鴉片上癮一樣盤踞腦海,從而使得許多事情半途而廢。傷處有點疼,隱隱的針刺的那種,從肺腑裡面傳來,嘴裡的槍早就重新別回槍套裡去了,牙齒現在只是僵硬的咬着——他不敢開口說話,只搖了搖頭,然後艱難的攀住常根旁邊的一塊石頭,往上面行去。
看着他倔強的身影,常根神情凜然,他想起了“抗日雙雄”的有關傳說,這才知道對方能有今天,實在不是僥倖得來的,光這份毅力,便遠遠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
“弟兄們,緊跟大當家!堅持一下就到了!”常根喊着,跟在楚天歌后面往上爬去,上面,槍炮聲愈發的響了,衆人想起那些在小鬼子炮火下奮勇抵抗的兄弟,一個個咬緊牙關,強忍着身體各關節傳來的疼痛,跟着楚天歌和常根後面往上面爬去。
鷹鼻山上,一塊視野開闊的所在,旺直夫拿着望遠鏡端詳着前面的戰況。楚天歌的面子不小,得知他竟然就呆在離自己防地不過百多公里的鷹崖山上,旺直夫少將不顧手下的阻攔,親自率隊前來抓捕。上山之前,他仔細詢問過水紅天有關鷹崖山的防務問題。鷹崖山的防務就是水紅天一手建起來的,他自然知之甚祥,於是毫不保留的全部倒了出來。旺直夫讓手下參謀整理出數據之後,酌情決定帶一個大隊的規模前往圍剿。其中,更有直屬其指揮的500餘日軍精銳。
因爲在“中馬城之戰”中吃過楚天歌那些狼牙隊員的虧,旺直夫這一次纔會大張旗鼓的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執行這次計劃。在他想來,現在鷹崖山不過300餘的殘餘勢力,就算楚天歌等支那人都到了那裡,自己如此強大的兵力和火力配置,一定可以順利的拿下鷹崖山,活捉楚天歌!是的,從一開始,他想的就是要活捉楚天歌!
“中馬城之戰”雖然因爲日本人的蓄意封鎖並沒有見諸報端,但是由此引發開來的一系列問題卻引起了關東軍軍部的足夠重視。近段時間,東北三省的地下反日活動異常活躍,在瀋陽、在哈爾濱等地,好像一夜春雨過後,到處出現了針對日本人的暗殺活動,而肇事者事後留名全部是“抗日雙雄”。由此引起了日本僑民的極度恐慌,許多日本人現在一到天黑往往都不敢出門。
這些暗殺活動當然不可能真是“抗日雙雄”做的,不過之所以出現這種狀況,自然和學兵師“中馬城之戰”中給予日本人的重創有關。這種形勢下,歐陽雲、楚天歌和學兵師的名字已經排在了張自忠等29軍頑固分子之前,成爲了南次郎最急於解決的人物。
如果能夠活捉楚天歌,那不僅能夠粉碎“抗日雙雄”在中國民衆中形成的威望,給東北三省的抗日武裝以沉重打擊,同時還能爲關東軍在日本國內帶來豐厚的政治利益。
這纔是旺直夫如此重視鷹崖山的真正原因。
望遠鏡裡,一排山石磊就的掩體後面,不時閃過一兩個人影——清晰的看到那些支那人衣着不整,武器五花八門,在掩體中間甚至還擺放着一個口徑巨大,但是明顯只能噴射鐵砂碎石的土炮;而已方士兵,不管是那些戰鬥力不高的僞軍還是自己手下的皇軍精銳,偏偏無法突到近前,旺直夫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了。
他放下望遠鏡,看了看水紅天,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水桑,你的手下很能打啊!”
水紅天也看出了形勢的不對,在他的建議下,日本人選擇了正面直突,這樣就避開了其它地方紛繁複雜的陷阱還有機關,可是這樣一來,日本人的兵力優勢就體現不出來了。於是鷹崖山憑藉着劣質武器可以毫不費力的將衝向他們的十幾個或者二三十個“皇軍”、白腿子輕易的打退。鷹崖山正面鷹鼻山的陣地,地勢要稍高一點,水紅袖(他這時還不知道鷹崖山現在的老大是楚天歌)肯定在哪裡安排下了神槍手,當日本人的機槍手才進入陣地,對面一顆子彈飛來,機槍手立刻就斃命了。現在,日本人已經不敢把機槍的位置排得太靠前了,可是這樣一來,前面的士兵擋住了機槍手的視線,他們也無法進行火力壓制了。
水紅天當初之所以要選擇鷹崖山落草正是因爲其易守難攻,現在鷹崖山易了主,自己成了進攻的一方他才後悔當初爲什麼偏偏要選擇這麼個地方落腳。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他有些膽戰心驚的看着一臉鐵青色的旺直夫,只怕對方會將怒氣撒到自己身上。
旺直夫眉頭緊鎖,在心中利用學過的軍理知識飛快的計算着:對面的支那人很狡猾,而且顯然是見過陣仗的,已方對他們唯一有殺傷力的是迫擊炮,可是炮彈飛行有個過程,而且響聲明顯,已方的炮彈纔出膛,支那人已經在掩體裡面趴着了。迫擊炮的威力有限,打不開那些巨石磊就的掩體,現在看來,只有用山炮了,先轟垮他們的工事再說。同時,也許應該安排一支奇兵從其它地方摸過去,雖然水紅天說通往鷹崖山就只有這一條坦途,但他從對方閃爍的眼神中,總感覺到對方並沒有說實話……
因爲山路行炮不易,山炮被留在了鷹鼻山下,旺直夫先王正強帶僞軍去將炮弄上來,然後問水紅天:“水桑!從這裡通往鷹崖山的,真的只有這一條路嗎?”
水紅天眼神之所以閃爍確實是因爲心中有鬼,不過這鬼可不是因爲心中還藏着一條密路,而是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後果有些膽怯——如果日本人一旦打不下鷹崖山的話,一定會遷怒於他的,到那個時候,誰來救他呢?!
“確實只有這一條路,其它地方都是陷阱還有機關……”他擦了一把汗迴應道。
旺直夫哼了一聲,不動聲色的轉向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小山:“趙桑,是這樣的嗎?”
趙小山想了想說:“還有一條路,不過其中非常危險。”
“是主道旁邊的灌木叢嗎?”
“不是,那些地方機關和陷阱實在太多了,就是我們這些當初佈置的也記不清其中有哪些了。我說的是斷腸谷,”趙小山說着指了指山下霧氣縈繞的地方,“斷腸谷連通着鷹鼻山和鷹崖山,不過裡面有鬼怪,最好別從裡面走。”
旺直夫看了看不遠處那片縈繞着霧氣的山谷,臉色好看了一些,問:“你們一定走過的了?”
水紅天和趙小山大驚,水紅天暗暗的剜了趙小山一眼,恨他多嘴惹禍上身。
旺直夫裝作沒看懂兩人的臉色,上前兩步分別拍拍他們的肩頭說:“你們中國有句老話,富貴險中求,本人覺得行軍打仗也是一樣,勝仗也是險中求的。既然斷腸谷如此危險我想對面的支那人一定想不到我們能從那裡發起進攻。你們放心,不管斷腸谷裡有什麼鬼怪,我讓手下最精銳的皇軍士兵陪你們去,他們有我國天照大神的照拂,一定可以見鬼滅鬼,見怪殺怪。”
水紅天臉色發白,半晌無語;趙小山卻很光棍,他說:“既然將軍的手下不怕,那我就豁出去陪他們走一趟好了!”
旺直夫點點頭,用讚賞的眼神看了趙小山兩眼,然後便讓參謀慶次元郎去挑選人手。
很快,二十三個日本兵被挑選出來,他們以一個叫荒村拓齋的大尉爲首,算上水紅天、趙小山和他們十三個手下,一行三十八人,皆帶短槍和手雷,趙小山和水紅天又做了幾支簡單的火把,然後便開始就近尋找合適的地方下谷。日本兵紀律較嚴,加上沒有聽說過斷腸谷的恐怖,故此都當作一般戰鬥任務對待,沒有表現出絲毫不安。只苦了水紅天和他那羣手下,他們都是深悉斷腸谷厲害的,故此一個個聽說要下谷,雙腿便不由自主的打抖,知道這差事是趙小山自找的,一個個在他背後看着他,恨不得能夠用眼神在其背上燒出兩個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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