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歷史上,從來就不乏福將一說。 而所謂的福將,應該和出門踩狗屎是同一個意思——頭頂上始終戴着運氣這頂帽子。
1939年年三十發生在福鼎和蒼南地區的這場戰鬥,麻春無疑是劉雨卿的福將——如果上田秦野首先轟擊李海的炮團的話,那麼結果肯定會是完全兩樣的。相對於老式的拖拽式火炮,自行火炮有三大優勢:射速、機動力、防護能力。學兵軍的自行式火炮,清一色採用老式繼光型坦克的底盤,這種自行履帶式結構的地盤防護能力極強,而且通過複雜地形的能力十分出色;而其上層建築,雖然因爲作戰靈活性的需要裝甲厚度有所降低,但是比之日本的九七式奇洛中型坦克卻還要厚上老多。這些,無疑大大的增強了其戰場生存能力。而現實情況是,除非被重磅炮彈直接命中車身,那就不存在被一炮摧毀的可能。
八十四門120毫米和150毫米的重炮同時開火,聲勢嚇得人怕,但是結果卻實在是差強人意。“咄咄咄”的炮彈破空聲,然後是轟隆隆的爆炸聲,榴彈炮第6旅團連發三輪,近三百發炮彈呼嘯着朝403團河406團所在陣地飛去,一個又一個火球騰空而起,瞬間將麻春團河梁文慧團所在地域的那片天空給映得通紅。轟隆隆的爆炸聲中,麻春麾下兩門火炮被直接命中,其中一門炮塔中彈發生了殉爆起火燃燒,成了唯一一輛被徹底摧毀的。另外一輛則是前裝甲中彈,雖然也失去了戰鬥能力,但是裡面的學兵只是受了輕傷。
突如其來的炮擊讓麻春嚇了一跳,不過也僅僅如此而已。不管是他還是劉雨卿,都知道日軍有兩個旅團的炮兵。所以,在決定反擊的時候,他們就有了遭到日軍報復性炮擊的準備。
“老麻,小鬼子隱藏的炮兵現身了,打吧!”406團的團長樑文慧通過步話機向他喊道。
麻春沒有廢話,果斷下令:“打”
轉移陣地的命令收回,反擊命令傳達開去。是時,所有的炮車都還沒有收回後置支撐腿。於是,在主炮手的操作下,令人牙酸的齒輪咬合聲響起,三十餘門火炮的炮塔略略往左邊偏轉。幾乎同時,炮車的引擎聲變得格外的高亢,油缸馬達啓動,“嗡嗡”的泵油聲中,炮管開始擡高一兩個刻度。然後,麻春和樑文慧親自操控的兩門火炮率先開火,各自試射了一炮。
寫出來慢,實際上也就幾十秒的事情,學兵軍就展開了反擊。
學兵軍的反擊來得如此之快,準頭如此之準是上田秦野始料未及的。如果說麻春是福將的話,那麼上田無疑就是那無處不在,總是能夠襯托出主角英武不凡的衰人了。麻春試射的拿法炮彈裹挾着火焰呼嘯着飛來,居然直接命中了上田右手邊的一門150毫米口徑的榴彈炮。一朵絢麗的蘑菇雲在夜色中炸開了,又一朵,然後是此起彼伏的蘑菇雲涌動;“轟隆隆”的爆炸聲響起,一下,兩下,最後是一片。爆炸引起了那輛火炮後邊的炮彈堆的殉爆。綿延的爆炸聲響起,縱然上田的手下反應迅速而且無畏生死,三四個人將他壓在了身下,奈何近在咫尺的大規模爆炸產生的氣浪太過猛烈。那幾個鬼子和周邊站着的憲兵、參謀們毫無例外的先是被漫天遍野的彈片射成了人血漏斗,然後便被氣浪衝出,集體的做了人鳶子。爆炸聲如此響亮,上田被手下壓倒在地上的時候差不多就被震暈了。懵懂和震驚中,他被數以十計的彈片扎中,隨着爆炸中心掀起的泥土一起被推出了十幾米的距離,至死,眼睛還睜得大大的好像死不瞑目似的。
如果說榴彈炮第6旅團的反擊是疾風驟雨的話,那麼403和406團以及李海團的反擊就是雷霆之怒了。戰場上是容不得片刻的猶豫的,要命的是他卻因爲舉棋不定而浪費了寶貴的六分鐘。日本所謂的新型榴彈炮,也就是射程和精度有所改進,其防護能力與老式火炮相比卻無什麼不同,如是,其雖然立刻下達了開炮命令,但是卻因爲獨立第6重炮旅團的覆滅而不得不獨自面對403團河406團學兵的雷霆怒火,也讓兩方火炮質量的優劣變得越發的重要起來。
閩浙沿海交界地區低山多丘陵的地形,並不利於拖拽式火炮的牽引。所以無論是獨立第6重炮旅團還是榴彈炮第6旅團,其火炮佈置密度相對都比較的密集,等於降低了對學兵軍炮兵的技術要求。好嘛,說是炮兵對射,其真實體現卻是一面倒的屠戳。
八十四門火炮,大都只來得及打出三枚炮彈,隨即就被炸成爛鐵又或者被掀飛,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
李海團比麻春團和樑文慧團晚大概兩分鐘加入戰場,而隨着他們的加入,榴彈炮第6旅團能夠發出的聲音便弱不可聞了。
華南方面軍高級指揮官中,鬆井石根還有第6師團的師團長谷壽夫、第9師團的大久一郎、第13師團的師團長河邊正三因爲和學兵軍有過多次交手經歷,所以對於學兵軍的炮兵以及戰車部隊特別的忌諱,也因此特別重視對學兵軍這兩個兵種的剋制。這也是他捨得用獨立第6重炮旅團爲餌誘出學兵軍炮兵的原因。鬆井石根對己方兩個炮兵陣地的方位爛熟於心,榴彈炮第6旅團的炮兵陣地上剛響起爆炸聲的時候,他雖然吃驚於學兵軍的反應速度,不過卻沒有感到吃驚。炮兵對戰,掌握先手太重要了。而一般情況下,只要能夠首先發炮三輪,那麼在火炮數量差距不大的情況下,掌握先手的一方便能夠一舉奠定勝局。這是他捨得將獨立第6重炮旅團用作誘餌的第二個原因。
一分鐘過後,他的臉色變了,嘴裡唸叨了一句:“怎麼回事?!”站起來朝門口走了過去。走出指揮部,他朝榴彈炮第6旅團所在方位看過去,臉色登時大變。聽聲音就覺出不對了,不過所謂眼見爲實,看到一朵又一朵蘑菇雲相繼升起,他知道,榴彈炮第6旅團完了。緩緩轉身,循着來襲炮彈的方向看過去,見西北方向的天空,隨着源源不絕的火球的騰起而陣陣散發紅光,他的心登時“噌”的一聲落進冰窖裡,不禁破口大罵道:“八格牙魯!上田秦野這個混蛋!”再也無法保持淡定了。
年三十,無月。而不知道是不是也討厭戰爭,星星也沒有幾顆。漆黑的夜空,炮彈的飛行軌跡特別的醒目,甚至稱得上漂亮瑰麗,只是落在鬆井石根的眼中,那一朵又一朵流星般疾掠而過的火球卻好像刀片一般從他心臟上劃過,讓他痛不欲生,讓他呼吸困難。五分鐘過去,他頹然的耷拉下腦袋,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老行伍了,自能通過觀察獲得準確的判斷。雖然極不甘心,雖然惱憤若狂,可是腦中的一絲清明卻堅冰一樣戳着他的理智,反覆的告訴他:上田秦野的炮兵旅團已經徹底的完了,完了,完了——
鬆井石根心臟本來就不好,見他突然如此,其麾下的一幫參謀嚇了一跳,嘴裡大喊着:“閣下!”“司令官閣下!”紛紛涌了上來。
鬆井石根怒吼:“滾開!”然後踉蹌着走進指揮部,拿起電話給前面的谷壽夫去電:“暫停進攻!”說完這幾個字,也不等谷壽夫的應答,他將電話重重摔下,雙手撐着桌子吼道:“給山田定義去電,請他立刻出動轟炸機空襲支那人的炮兵!告訴他,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摧毀支那人的炮兵!”
衆參謀都被他嚇壞了,衆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戰戰兢兢的“哈依”着,貓腰小步跑向自己的工作崗位。
鬆井石根苦心算計,本想打鷹來着,卻反被鷹啄了眼睛,這還不算,還賠上了兩隻又肥又嫩的雞仔。他這邊正因爲己方兩個重炮旅團的覆滅氣得差點吐血,那邊,他的對手劉雨卿站在前線指揮部的門口,目送那些那些璀璨的火球向敵軍炮兵陣地飛去,隨即在那廂大放2煙花,他的臉上,眉角打開嘴脣撇起,一抹微笑悄然浮上臉龐。
這個結果,是劉雨卿始料未及的。而越是如此,他才越發得興奮、開心。
“這就是科技的力量哪!”他心中想着,雙手用力握着,只覺得人生如此的美好,而他又是多麼的幸運哪!
川軍自成軍始就是國內各派系軍隊中最爲羸弱的一支。這種羸弱不是因爲川人自身的原因,而是川人實在太窮了。遙想當初參加南京會戰的時候被稱做乞丐軍,那個時候,自己能夠擁有一門七十五毫米的山炮都會在夢中笑醒,再看看現如今,光是自己一個師就擁有三十六門自行式重炮,還有兩個團的戰車。而正是因爲擁有這些高端武器,自己才能憑藉兩個師的力量生生的扛住日軍三個師團還多的重兵,劉雨卿又如何能夠保持得住矜持呢?
乞丐軍也終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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