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麻子的土匪隊伍被打退了,南家莊並沒有恢復往日的寧靜,親人的死去讓孤兒寡母們傷痛欲絕,一些老人猛然間失去了兒子,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他們無不流下了渾濁的淚水。
是役,南方仁的侄子南大也死了,他強忍心中的傷痛組織人手將犧牲的村民擡到村中的祠堂,來不及安慰自己的侄媳婦還有侄女,將楚天歌和張小泉領進家裡,讓老伴爲他們做飯,說是要好好犒勞一下救了南家莊的恩人。南方仁當過兵見過世面,從楚、張兩人的言行舉止上斷定這兩人是吃兵糧的,請兩個人坐下以後,他爲兩人倒上茶水,真誠的說:“今天要不是兩位軍爺,我們南家莊就完了,我代表全莊男女老少謝謝兩位了!”說完抱拳認真作了一揖。
楚、張兩人急忙站起來讓開,連稱不敢,說這是他們應該做的。楚天歌第一次見識到土匪的兇殘,感覺和小鬼子沒什麼兩樣,胸中燒起一股無名火,他問:“這裡不是歸翼東特警一縱隊管轄嗎?他們怎麼不出兵剿滅這些土匪呢?!”
南方仁嘆了口氣說:“張將軍打土匪倒是很堅決的,可是這個王三麻子和殷汝耕關係曖昧,又有日本人撐腰,往往張將軍的隊伍還沒出營門呢,土匪們已經得到了消息。翼察兩地多山、地勢複雜,沒有足夠的兵力,圍剿起來相當的困難。”
楚天歌不解了:“殷汝耕不是國民政府任命的河北冀東非軍事區的薊(縣)密(雲)區行政公署督察專員嗎,剿滅土匪,維護治內治安乃是他的本分,怎麼會和土匪勾結呢?”
“這位軍爺貴姓?”
“在下姓楚。”
“楚長官應該是北平人吧?”
“是。”
“那就難怪了,看來殷汝耕和日本人狼狽爲奸的事情還沒傳到北平,我看這裡不用多久就快成爲日本人的地盤了。”
“什麼?”
南方仁正欲解答,外面響起一個年輕人的聲音:“爹!”南方仁對這聲音很熟悉,說:“是我兒子,”然後對外面喊:“是念香吧,快進來。”他以很快的語速對楚、張二人說:“殷汝耕早就通過其日本妻子投靠日本人了,現在被派到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正好遂了他的心願,兩位請看吧,不久他一定會宣佈脫離國民政府管制的。”
一個身穿東北軍軍裝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又喊了一聲爹,看見兩個陌生人不由一愣,遲疑道:“爹,我聽說王三麻子打來了,莊裡沒事吧?”
南方仁臉色一黯,說:“土匪已經被打跑了,不過,你大哥還有虎子他們都死了。”
年輕人眼睛瞪圓了,雙手捏成拳,嘶聲道:“什麼?大哥死了?”
“來,我先爲你介紹一下恩人,不是他們,我們莊現在就成爲一片瓦礫了。這位是楚長官,這位是”南方仁收拾心情,爲三人做了介紹,看着張小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還沒請教這位軍爺尊姓大名。”
張小泉羞赧的站起來說:“在下姓張。”
“多謝兩位了!”年輕人先向他們敬了個軍禮,跟着和他們熱烈握手,問道:“不知道兩位是哪個部隊的。”
張小泉看向楚天歌,後者想了想說:“念香兄弟,你是哪個部隊的?”
南念香倒是爽快,答道:“在下是翼東特警一縱隊二大隊的。”
楚天歌聽得大喜:“啊!我們是29軍學兵旅的,正要找你們縱隊長呢。”
“29軍學兵旅?那學兵團和你們是什麼關係?”
“就是我旅的前身。”
“啊!”張小泉將他上下打量一下,叫了起來:“你是楚天歌,抗日雙雄之一?”
楚天歌吃了一驚:“你認識我?”
“在報紙上見過你的照片,楚大哥,真是太感謝你了,王三麻子那股土匪極其兇殘,如果不是兩位幫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對了,您找我們張司令有什麼事?”
楚天歌將原委說了出來。
南念香一聽,雙手合十搓了起來,喜道:“啊,真是太好了,看來於軍長並沒有拋棄我們。楚大哥,張司令去天津開會了,你們能在這裡呆兩天嗎?”
“行啊!”
“太好了,爹,快整點好吃的,我要和楚大哥好好談談,嘿嘿,這一下,我們就不需要當漢奸啦!”
無巧不成書,這南念香在特警一縱隊二大隊裡是個小隊長,相當於連級幹部,有機會和張慶餘接觸,知道自家司令的一些真實想法。張慶餘和張硯田被于學忠安排到這裡,本來是爲了維護地方治安,並防止日本人的滲透,不過隨着局勢發展,所謂形勢比人強,隨着日本人的勢力越來越大,特警縱隊的命運已經只剩下兩條,一是接受日本人的安排充當僞軍,還有一條就是起義投奔國統區。可問題是,翼東、察東現在相當於懸於海外的一座孤島,他們和29軍又不熟,起義後該往哪裡退呢?沒有外援的話,似他們這種大炮沒有一架的輕步兵,面對小鬼子的飛機大炮,根本就不堪一擊。
南方仁是個有節氣的中國老人,聽見兒子這麼說也很是高興,興沖沖的出去張羅晚飯去了。
天津日租界,一家日本人開的“富士”飯店裡,一幕醜劇正在上演。
三桌豐盛的酒席已經擺好了,配角們也都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張慶餘和張硯田以外,還有盧龍、遷安、撫寧、昌黎、灤縣、樂亭、臨榆、豐潤、寧河、通縣、三河、寶坻、薊縣、香河、昌平、順義、密雲、懷柔、平谷、遵化、興隆、玉田各縣的保安隊長。中間的主桌上,殷汝耕一身嶄新的中山裝和土肥原一身西裝相得益彰,倒是兩個稱職的主角。
宴席開始,土肥原站起來開門見山的說:“殷專員,諸位隊長,今天請大家來這裡乃是爲了商議翼東22縣自治大計。民國政府腐朽不堪,人民困苦,我想諸位應該是深有體會吧?”
殷汝耕立刻接道:“機關長所言極是,”然後帶頭鼓掌。
掌聲劈里啪啦的響起,土肥原擺擺手道:“這麼說來,諸位都是贊同自治的了?”
殷汝耕和他早有默契,站起來朝他躬身說:“機關長閣下,真是讓您費心了,這本是我們的家務事,卻要讓您操心。自治方案我們都看過了,確是爲了翼東人民的福祉着想,我們聚集到這裡,一是爲了商議執行細節,還有一點就是要當面向您及南次郎司令表示深深的謝意。”
土肥原笑着掃了衆人一眼:“這是諸位的意思嗎?”
衆人不管真情還是假意,皆點了點頭。
土肥原大喜:“那我們就開香檳酒慶祝吧!”
可是不巧,“富士”飯店的香檳酒賣完了。殷汝耕這主演真是賣力,見狀忙說:“用日本酒慶祝更有意思!”
於是,店裡的服務員拿來日本酒,衆人便端着日本酒開始慶祝起來。
酒過三巡,土肥原見目的達成,心滿意足的準備離開,離開前他特地將殷汝耕叫到一旁,吩咐道:“自治一事宜快不宜緩,只要造成既定事實,那我們關東軍一定會全力支持。殷桑,你是大日本帝國的朋友,拜託了。”
殷汝耕連連彎腰點頭,其模樣被張慶餘冷眼看到,他對張硯田說:“看看,活脫脫一條京巴狗!”
張硯田面色有些凝重,道:“我們就這麼成爲漢奸了?”
張慶餘嘆息一聲沒有出聲現在整個華北,中央軍已經全部撤離,剩下的29軍、韓復渠部、閻錫山部、傅作義部,一個個和日本人都眉來眼去的,他們就是不想做漢奸,可問題是往哪裡退呢?!
殷汝耕身爲“翼東自治”這幕鬧劇的中方主演,其操心勞力的程度讓人“敬佩”,當天晚上不顧酒多天黑,愣是從天津趕回通州,並於次日晨抵達。隨後,他早飯都沒吃,風塵未洗便召集各行政負責人開會,宣佈成立“翼東防共自治委員會”,迫不及待的將“冀東防共自治委員會”的招牌掛在了通州薊密行政公署大門口。緊跟着,他便開始緊鑼密鼓的調整組織機構,重新任命官員,並派兵接管了電報局、電話局、郵局,緊跟着將火車站也控制起。忙完這些,他於中午時分召開記者會,在記者會上以自治委員會委員長的名義發表了措辭強硬的自治宣言,隨後向全國通電雲:自即日起脫離中央進入自治。同時,向宋哲元、閻錫山,韓復榘、傅作義、秦德純(察哈爾省政府主席)、商震發出通電,要求他們響應自己的號召,也進行自治,一旦五省合併,願意讓出委員長一職云云。
此時起,翼東開始亂了,而整個華北都將可能捲入這場自治鬧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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