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木一夫原本選擇的狙擊學十一師的戰場是位於黃竹坑西北的小黃擔,不過,沒等他佈置好戰場,學十一師的進攻就來臨了,因此,日軍只能倚仗着小黃擔的民房進行防守作戰。
學十一師的打法還帶有典型的川軍風格,饒國華除了留下一個團的預備隊以外,其它部隊悉數撲上,這就相當於三個旅的部隊,三個旅分成左中右三路向小黃擔猛攻,第36聯隊設在最外圍的一線狙擊陣地只抵擋了半個小時就頂不住了,三大隊的大隊長池田閔孝請求撤退。三大隊本來有一千兩百多人,半個小時過後,只剩下七百多個,這其中還有兩百多個傷員。而這個時候,攻勢最猛的411團已經突破了該大隊的防線,現在正在團長楊進的率領下朝縱深猛突。
饒國華帶着預備隊緊跟在大部隊後面,他手持望遠鏡不停的關注着戰場,看見411團的舉動,他欣賞的說:“楊團長做的不錯,可以試着將這部分鬼子從日軍大部隊中單挖出來。”
利用三大隊在前線狙擊拖延來的時間,休木一夫正在指揮部隊緊張的挖掘着工事。吉左軍對他這樣的舉動非常的不解,他覺得,作爲精銳的皇軍常備師,在這種情況下就應該主動進攻,怎麼可能將戰鬥的主動權交到對方手中呢?預設陣地防守,這不是正好給了學十一師集結兵力的時機,從而可以形成優勢兵力的一舉突破嗎?他此時是完全沒有上下級尊卑了——對於休木一夫這個保守的聯隊長,他已經徹底的失望了,他吼道:“閣下,爲什麼要防守?爲什麼不主動進攻?只有主動進攻,我們纔可能將學十一師趕離這裡。學十一師即使不能突破我們這一道防線,他們就不能繞行嗎?閣下,您這樣做是愚蠢的!”
休木一夫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哼聲道:“是不是愚蠢,等會就知道了,吉左君,你沒有權力質疑我的命令。你想主動進攻,那麼,如果等會有機會的話,我會滿足你這個願望的,不過前提是,我們先得頂住支那人這一波進攻才行。”
三大隊撤了下來,倖存下來的鬼子一個個似受了嚴重刺激似的面色蒼白,只顧着大口的喘氣。池田閔孝左手臂中了一槍,此時被暫時處理吊在了胸前,當部隊撤到村裡去休整的時候,他向休木一夫報告說:“閣下,支那人的火力太猛了,他們的機槍特別多,我想,單憑我們36聯隊,恐怕不足以完成狙擊的任務。”
吉左軍將三大隊的情景看在眼裡,不禁也很是心驚。他雖然來第9師團不久,但是對於這支部隊的戰力還是有着清晰的瞭解的,就他的計算,三大隊這千多人即使面對一萬餘人的支那部隊,在這種丘陵地區,支撐個半天絕對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現在,他們居然只堅持了半個小時——學兵軍難道比皇軍還強大嗎?
半個小時根本不足以修築堅固的防禦工事,不過此時面對學十一師猛烈的進攻,休木一夫已經顧不上了。他只留下了一個大隊做預備隊,其它三個大隊悉數頂上,想要抵禦住學十一師的進攻,並且將之牢牢的拖在這裡。
陣地攻防戰是沒多少技術可言的,雙方比較的,一是兵力的多寡,再就是裝備和士氣。學兵軍在裝備上無疑是佔優了的,雖然沒有炮兵,但是,自動步槍的存在已經足以彌補這個損失了,在衝鋒之初,確實因爲日軍的炮火損失了許多人,但是一旦突入一千米範圍以內,日軍的火炮便失去了效用,這個時候,雙方比拼的就完全是意志和裝備了。
“兄弟們,衝啊!”411團依舊衝在第一位,該團在剛纔的突進中損失有點大,最前面的一個連幾乎全軍覆滅,不過,全團官兵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不少戰士因爲兄弟、好友的傷亡,此時一心想的便是報仇。他們手中的槍支怒吼着,嘴裡也憤怒的怒叫着:“格老子的,殺啊!殺了這幫狗孃養的。”
說起學兵軍與其它中國軍隊的不同,最明顯的一點在於高層軍官沒有保存實力的念頭。所以當友軍需要支援的時候,即使明知道自己的部隊衝上去可能就是送死,但是隻要有一線希望、只要有命令送達,便不會有人顧惜部隊的損失。
戰場上的規律,一支部隊的損傷一旦超過三成,那麼該部就有可能面臨崩潰。而就日本人的經驗,中國軍隊的損傷一旦超過了一成半,那麼這支部隊接下來絕對會選擇戰略撤退。
那個時空,太多這種戰例造成了一些重大戰事的失利,而老蔣因此也處罰了一批人,但是沒有用,因爲自家部隊牽涉到個人利益和地位,所以這種事情層出不窮根本無法完全禁止。
411團的折損率很快就超過了五成,團長楊進身上中了兩槍也被擡了下去,不過,他沒有讓部隊撤下去休整的意思,事實上,即使他此刻下令撤退,該團官兵估計也沒多少人會聽他的,因爲師部的撤退命令還沒下來呢。
學十一師表現出的頑強意志讓休木一夫看得暗暗心驚,吉左軍更是緊緊的閉上嘴巴,再也不提什麼主動進攻了。
一個排的戰士在重機槍的掃射中倒下了,又一個排的戰士衝了上來,而在他們後面,則是源源不斷的支那大部隊。這種情景,是吉左軍始料未及的。在關東軍軍部當過參謀的他在東北的時候沒少打順風仗。或許正是因爲見慣了一打就跑的支那軍,所以當他忽然發現支那軍也可以像皇軍一樣死戰不退的時候,他被完全震懾住了。
“這樣打下去,我們遲早會被突破的!”他喃喃的對休木一夫說道,臉色相當的難看。
休木一夫沒工夫理他。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自己的部隊在學十一師這種瘋狂的進攻下還能挺多久——“閣下,吉野少佐求援,他們快頂不住了!”忽然,通訊參謀拿着電話朝他叫道。
吉野的四大隊負責防守左翼,因爲左翼是一片開闊地,所以雙方的傷亡都非常巨大,戰鬥僅僅開始了一刻鐘,四大隊陣地前就倒下了兩百多具學兵屍體。兩個多個學兵倒了下去,更多的學兵涌了上來——在這個面上負責指揮的是學三十五旅的旅長朱載亭。朱載亭在首輪進攻受挫之後,立刻改變策略,集中了全旅將近兩百挺機槍進行火力壓制,同時組織了三百個投彈好手對四大隊的陣地進行手榴彈壓制。
將近兩百挺機槍編織成的火力網,將日軍牢牢的壓制在了簡單的工事後面不敢擡頭,這讓那三百多個投彈手得以衝到了投彈距離內。三百多個投彈手雖然因此也付出了將近五十人的傷亡,但是剩下的人在連續投出兩輪手榴彈以後,卻將四大隊的鬼子炸死了將近一半。
連續兩輪投擲之後,朱載亭下令吹響了衝鋒號,組織部隊開始了衝鋒。
密密麻麻的學兵衝了上來,吉野少佐擡頭看了一眼就被驚呆了,學兵軍的陣勢還不算特別的嚇人,關鍵是因爲自動武器的存在,衝在最前面的幾百學兵手中的衛青式自動武器同時開火,子彈瓢潑大雨般灑過來,給日軍造成的壓迫感太難受了。吉野親眼看着幾個士兵一露頭就被爆頭,他只能本能的選擇向休木一夫求援。
休木一夫手上還有一個完整的大隊以及聯隊直屬的憲兵中隊以及剛纔撤下來休整的殘編三大隊。不過他卻沒有支援吉野的意思,他冷冷的回道:“讓吉野繼續堅持,如果實在堅持不了,就呼叫炮兵實施覆蓋炮擊吧!”
吉左軍在旁聽到如此冰冷的命令,面無人色。那個通訊參謀大聲哈依着,給吉野回覆去了。
吉左軍忍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提出疑問:“閣下,爲什麼不給吉野少佐支援。”
休木一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難道你以爲這就是支那人最凌厲的進攻了嗎?不,還不到最危險的時候。吉左君,你等着看吧,支那人的進攻這纔算是剛剛開始——”
“這纔是剛剛開始嗎?”吉左軍的臉更白了,而他看着休木一夫的眼神,則開始透露出一絲崇拜——他忽然覺得,休木一夫能在第9師團大部分軍官都被貶職召回國內的情況下升到現在這個位置,實在是太不容易了,這至少說明,在第9師團遇到學兵軍屢戰屢敗的時候,他是有着不同結果的優異表現的——自己剛纔太膚淺了啊!
休木一夫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就在學十一師發動猛攻不久,學十二師突破了第19聯隊的防守,出現在了小黃擔的東南方向,隨即直接向休木一夫的指揮部發起了進攻。
得到部下的彙報,指揮部後方出現了敵軍,休木一夫並不驚慌,這讓吉左軍更加的欽佩。休木一夫立刻着手安排防務,同時自語道:“不是學十一師,那麼就是學十二師了!可是,學十二師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第19聯隊呢?”
吉左軍說:“第19聯隊的位置應該就在我軍東南面哪?”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臉色不禁開始泛青。
休木一夫和他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們隨即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絕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