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佐閣下,繼續進攻嗎?”良木元走到高樹嘉一身邊問。
高樹嘉一看了看擠滿了戰壕的手下,從他們臉上看到了疲憊、看到了驚惶,他擺擺手說:“就地輪流用餐吧,之後再說。”
良木元和另外一個名叫長保極菓的大隊長得令,安排手下吃飯和值守的問題去了。
相隔了150米左右傳來的劇烈爆炸聲像重錘一般敲打在李鐵書等人的心上,特別是剛剛撤下來的一營戰士,想到其中就有自己的好友、長官正以身伺敵,不少人的心就好像忽然被刀剜掉一塊一樣的疼痛。
肖柄昆眼中沁下了淚水——在學兵師不多的幾次會演中,三團都是第一名,因爲他的存在,三團也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外鬆內緊。師部之所以讓三團主導大柳河鎮的防務,許是正因爲看中這一點吧,但是現在……
歐陽雲坐在幾隻子彈箱堆起來的“椅子”上,背靠着土壁點燃了一顆煙。煙霧繚繞在他的手指尖,但是從點燃開始,他卻始終沒有送到嘴邊。潘媚人站在他的身後,她憂心的看着他,在她的身後,三團的幾個參謀正在圖紙上做着作業。
柳大楷跑到前線去了,帶去了歐陽雲的決定,他要留在三團的指揮部看着李鐵書指揮部隊將小鬼子打退。
150米的距離並不遠,如果是神槍手的話,在這個距離完全可以取敵人的腦袋。小鬼子的豆戰車退出了反坦克槍的射程,李鐵書的望遠鏡裡,幾個鬼子機槍手爬出了炮塔,正坐在外面啃食着飯糰。
鬼子一個聯隊大約有3000多人,除了輜重隊伍等,作戰人員有將近3000人,區區一條几百米的戰壕是裝不下的,高樹嘉一也沒有讓手下全部躲進戰壕裡的意思。小鬼子以中隊爲單位輪流吃飯和警戒,吃過飯以後,沒有警戒任務的鬼子開始進行土木作業,很快就在戰壕面對學兵師的一方豎起了一道主要由泥土堆積起來的工事。
李鐵書先任命肖柄昆暫代一營營長的職務,然後一邊下令三團士兵也輪換着午餐,同時讓隨身勤務兵拿出了地圖,用一支鉛筆在上面比劃着。
從柳大楷口中得知了歐陽雲的決定,李鐵書剛剛有點好轉的臉色又變了,他吼了一聲胡鬧,將肖柄昆叫過來,讓他盯緊對面一刻也不得放鬆,然後隨柳大楷前往三團的指揮部。
到了那裡,他看見潘媚人、劉哲良、包括三團指揮部的人員都站在外面,感到有些奇怪,便問劉哲良怎麼回事。
劉哲良說:“木參謀來了,師座說,如果你來的話請你直接進去。”
木劍蝶來了?李鐵書心中一忖,腳步沒有停留直接走了進去。
木劍蝶也是剛到,還沒和歐陽雲說上話呢,見到他先是敬了記軍禮,然後看着歐陽雲說:“潘毓桂從南京回來了,他到了北平以後,立刻去見了高橋坦。”
潘毓桂去南京的事李鐵書也知道,但是究竟是什麼原因,不僅是他,就是歐陽雲和木劍蝶都猜不透。聽木劍蝶這麼說,他不由屏聲靜氣靜靜的聽了起來。
“他在高橋坦那裡呆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然後和高橋坦一起去了楊惜惜那裡。不久,劉汝明和馮治安便到了。”
歐陽雲問:“楊惜惜有沒有聽到什麼?”
“他們沒讓她靠近。不過我綜合種種跡象分析,估計劉汝明和馮治安接下來或許有什麼行動。這些都不怕,我最擔心的是潘毓桂會不會從南京那裡討到了什麼——自從青黴素面世以後,南京那邊可是有好多人紅起眼睛緊緊的盯着我們呢。”
歐陽雲和李鐵書的眉頭幾乎同時擰成了一團,李鐵書問:“你的意思,難道南京方面會以任丘和學兵師爲碼和馮治安他們打成某種協議。”
南京方面對任丘其實是鞭長未及,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中的一些人爲了私利將任丘和學兵師賣給馮治安他們。在那些人心中,學兵師的藥廠實在是太賺錢了,如果馮治安等同意取得任丘以後將藥廠交出去,那這筆生意顯然是划算的。
因爲歐陽雲和李鐵書都是學兵師的創始人,可以說他們的抗日決心是最堅決的,木劍蝶沒有隱瞞他們,直接的點了點頭。
李鐵書一聽就怒了,怒罵道:“這幫見奶就是孃的東西,他們還是中國人嗎?!”
歐陽雲看了他一眼,問木劍蝶:“那麼,現在馮治安和劉汝明他們有行動了嗎?”
“暫時沒什麼動靜。”
“那我們可得抓緊時間了,這樣的話,就不能再坐以待斃死守了!”歐陽雲看着李鐵書說:“鬼子的中型坦克都毀了?”
“毀了,”李鐵書說着,對上歐陽雲的眼睛,一點火星不知覺的從眼中跳了出來,問:“歐陽,你告訴我一句實話,吉星文還有張鎮,包括那個郭彪,他們可信嗎?”
歐陽雲吃了一驚,心中隱隱有不妙的感覺,問:“怎麼這麼說?他們又做什麼了?”
李鐵書“咚”的一聲重重的坐了下去,想了想說:“你們不覺得他們有保存自己實力之嫌嗎?三個旅中,別看我們是正統,但是無論是兵員素質還是作戰經驗,其實都是最次。上一次的大柳河鎮戰役就算了,戰事起得突然,當時正輪到我們旅駐防文安。可是這一次,說什麼也不應該把三團這樣一支新兵隊伍給調上來吧,歐陽,你知道我們目前的戰損比是多少嗎?你知道我們已經少了多少個弟兄嗎?”李鐵書說着說着虎目蓄淚,情緒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李鐵書如此憤怒是有理由的,學兵師三個旅中,第一旅脫胎於憲兵一團,第二旅脫胎於219團,都有相當數量的老兵做底子,只有三旅,算的上老兵的只有其警衛連,其它諸如學生訓練班和後面招募的學兵,都只能算是初上戰陣的雛兒,這種情況下,竟然讓三旅打頭陣,怎不讓他感到氣憤和寒心?!
在他想來,歐陽雲之所以如此佈置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爲文安乃三旅的駐防地,二是因爲學兵師中只有三旅還算得上其正宗嫡系。可是,此仗不比上次,事關學兵師和任丘政府的存亡,在他想來,在這個時候,吉星文和張鎮就應該主動站出來接過這個重擔。
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喧譁,三個人都吃了一驚,木劍蝶說:“敵人又開始進攻了?”
歐陽雲朝外面大聲喊:“哲良,怎麼回事?”
“師座,好像是文安城內的老百姓送飯來了。吉參謀長和張旅長也來了。”
歐陽雲想了想說:“你趕快過去,一是讓鄉親們趕快撤下去,另外,將吉參謀長和張旅長請過來。”
劉哲良應聲而去。歐陽雲看着李鐵書說:“這個問題我剛纔也想到過,這樣,等他們來了我直接提出來,看他們怎麼回答。”
木劍蝶說:“直接挑明瞭說,這樣不好吧?”
李鐵書也覺得不妥,發泄過後他反而冷靜下來,覺得一旦挑明瞭可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到時,萬一鬧僵了怎麼辦?那豈不是真成內憂外患的局面了?
反坦克槍無法對付小鬼子“奇洛”坦克,這可謂是歐陽雲穿越以來遇到的第一場敗仗。他用來形容小鬼子坦克飛機的那番言論其實並沒有錯,因爲日本人的坦克飛機從來就沒有在二戰中佔據過真正的長時間的優勢。在這件事上,他犯的錯誤在於對於日本人的飛機坦克只有個籠統的印象而無具體的數據。其實何止是對日本人的飛機坦克,就是對於日本軍隊,他也遠沒達到知己知彼的境界。這是他的錯吧,因爲有掌上電腦在那裡,他其實是完全可以弄清楚這些的。正因爲此,他在那一刻纔會表現得那麼失態,表現得那麼的羸弱。
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有機會做到知己知彼卻沒有盡力去做,如果學兵師真因爲此敗了,那是不是他的責任?!
望遠鏡裡,小鬼子的一舉一動落在歐陽雲眼裡,他這才知道自己曾犯了多大的錯誤。“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這話其實還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可是天地良心,他有這樣去做嗎?小鬼子的真實戰力擺在那裡,儘管說是“天下第二強軍”有王婆賣瓜的嫌疑,但是目前的學兵師顯然還不是他們的對手,至少三團這支在會操場上老是拿團體第一的隊伍不是。或許,小鬼子的三八大蓋不如“衛青式”,但是現在,三團裝備“衛青式”的士兵畢竟只是極少數,而且,這些士兵大多數還沒見過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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