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茶舍,很清幽的一處卡座。
這是他們十八年來第一次單獨相處。
瑤碧晨將大衣疊好搭在椅子扶手上,款款落座時給了對方一抹微笑,“安總怎麼約在外面見面?談公事還是在公司比較好。”
安葉峰目光沒有看向瑤碧晨,而是落在那件被整整齊齊搭好的大衣上,這種疊衣服的方法還是很少見的,而且大多數人都是將衣服搭在靠背上的,像這樣搭在扶手上,他這輩子只見過兩個人,一個是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另一個就是瑤碧晨。
不知道爲什麼,瑤碧晨跟那個女人明明一點都不像,卻總是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一樣,甚至有些時候看到她的上一個舉動就能猜到她的下一個舉動。
除了在面對安好的時候會令他想到那個女人外,這是第一個讓他產生幻覺的人,看着她就好像看着那個女人似的。
“安總,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在想事情嗎?”瑤碧晨姿態優雅的爲自己倒了一杯茶,緩緩入口,每一個動作都帶着大師級的風範。
安葉峰連忙回了神,真是老糊塗了,這人怎麼可能跟那個女人像,那個女人可不是這種高大上的風範,那個女人是小家碧玉,總是依偎在他懷裡撒嬌小鳥依人的依賴着他。
安葉峰下意識的拍了一下腦袋,想讓自己停止這種瘋狂的思念。
是的,是思念,他也不知道這段時間究竟是怎麼了,總會想起那個女人以及他們的曾經,甚至連晚上做夢都是她從天涯海角跳下去的背影,明明他都沒有見過她跳下去那個瞬間。
因爲夢魘,安葉峰的精神狀態一天不如一天,僅是幾個月的功夫臉上的皺紋就比之前深了很多,再加上安曉敏出事,好不容安曉敏醒過來了,卻又出了設計抄襲的事情,而當事人偏偏又是安好。
瑤碧晨一直偷偷觀察着安葉峰的表情,憑藉着曾愛過的熟悉,她知道安葉峰最近過得不輕鬆,對,她歸來要的就是他的不輕鬆,她的目的就是讓他體會一下慢性自殺般的折磨。
瑤碧晨喝了一口茶,再度提醒道,“安總找我出來是想要談作品抄襲的事情吧?你認爲我有可能去抄襲安好的?”
“哦,這個……”
安葉峰迴了神,被瑤碧晨先發制人竟然讓他有點不知所措,思索了一下才說道,“這件事公司會替你出面的,只是,你不是一直對安好很賞識嗎?之前我有聽說你想要收安好爲徒,如今鬧成這樣,一旦官司結束安好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再從事珠寶設計了,對於這點你怎麼看?”
瑤碧晨習慣性的做了一個挑眉頭加嘟嘴的小動作,“安總是想袒護自己的女兒?不對,我聽說安好並非安總的女兒,貌似在安家一直受委屈來着,那麼安好的未來安總應該不會在乎的吧!”
安葉峰被說得一臉尷尬,“那些只是傳言,雖然僅是養女不過我們對安好那孩子還是很負責的。所以這次的事情我本不打算走法律途徑的,只是安好那孩子怎麼勸都不行,就是不接受公開認錯的提議。”
安葉峰重重的嘆了口氣,“自從住進洛家之後,那孩子就越來越不聽話了,以前在家裡只要說她一句她就會乖乖認錯的。算了,不說這個了!”
安葉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直視坐在對面的瑤碧晨,目光裡帶着點懇求,“今天我把你約在外面一是想要跟你求個情,法律那邊希望你能不要太過追究安好的責任,只要討回一個說法就好。二是希望這件事過後你能在國外幫安好找個出路,那孩子除了珠寶設計就再無其他愛好了。以前因爲一些個人原因我一直不讓她接觸珠寶設計,哎……天賦果然是無法埋沒的。”
瑤碧晨很吃驚眼前這個男人能說出這番話,心裡暗想着這是良心發現嗎,還是假慈悲?
瑤碧晨呵呵笑了兩聲,“看來傳言確實不能信啊,安好的事情安總請放心,我絕對不會趕盡殺絕的,畢竟她還小可能只是一念之差。那,正事兒已經算是談完了,好不容易約出來,不知道安總願不願意陪我閒聊幾句?”
安葉峰本想談完就回家的,然而瑤碧晨那個小動作實在是讓他太過留戀,他記得那個女人也是這樣,調皮的時候總是喜歡挑眉頭的同時嘟嘟嘴,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在沒見過與那個女人有相同小動作的女人。
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瑤碧晨身上有太多與那個女人相同的地方了。
幾乎是本能的一個動作,安葉峰點了點頭。
瑤碧晨心裡暗笑,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自己送上門來,如果不好好利用這次機會的話,簡直對不起他。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問安總一件事的,只是沒有單獨說話的機會,安總,爲什麼我總感覺你看我的眼神很炙熱,就好像看着昔日的戀人一樣?”
說完她又連忙補了一句,“哦,可能是在國外呆久了,說話直白了點,你別介意啊。”
不知道爲什麼,被一個並不熟悉的人問及這種問題安葉峰居然沒有一絲反感,不過也不怪瑤碧晨問出這種問題,自打他第一眼看到瑤碧晨就總會時不時的偷瞄她,儘管她的長相與那個女人一點都不像,可她給人的感覺卻跟那個女人如出一轍,讓他很難不去在意!
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安葉峰極少打開心扉,不知道爲什麼面對眼前的瑤碧晨,他就好像卸下了堅硬的面具一樣,很自然就聊了起來,“你,跟我曾經愛過的一個女人感覺很像,所以……抱歉,這麼說似乎很不禮貌。”
瑤碧晨心裡咯噔一下,卻笑面如花的說道,“沒什麼,我倒是挺愛聽別人的愛情故事的,沒準能成爲我設計作品的靈感。”
安葉峰不好意思的了一下,卻還是抗拒不了那種一吐爲快的感覺。
次日清晨,安葉峰揉了揉頭痛欲裂的腦袋,扭頭朝一旁看去,霍地坐起身,什麼情況,他怎麼會在酒店裡,身旁這個女人又是誰?
安葉峰連忙起身穿好衣服,他記得昨天很瑤碧晨聊得很暢快,後來瑤碧晨提議去酒吧喝幾杯,然後他的記憶就斷片了,等再醒來就是眼前這幅場景了。
安葉峰衝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再出去的時候牀上那個女人已經醒了,身上僅圍着一張被單站在他面前身子婀娜的說道,“安總,昨晚睡的好嗎?安總還真是老當益壯啊,把人家骨頭都要拆了?”
安葉峰有點吃不消眼前的狀況,怎麼可能,就算他對感情不是堅貞的,但他對婚姻至少是負責的,既然已經娶了高穎,自然就不會做出軌的事情。
跟高穎結婚二十年了,他還從來沒有夜不歸許過,而且昨天……
安葉峰狠拍了一下腦袋,慘了,他怎麼就給忘了,昨天可是他跟高穎的結婚紀念日,高穎對別人雖然飛揚跋扈了點,不過對他是真的好,每年結婚紀念日的時候都會準備一大桌子的菜餚等着他回去。
一陣懊惱過後安葉峰鎮定下來,“說吧,你想要什麼?錢?多少夠封你的口的?”
對於這樣的侮辱女人不以爲意,反倒上前一步,一隻手撫摸在了他的肩頭,“瞧安總說的是什麼話?我可不是貪圖錢財的女人,我只想做安總的心尖寵,不知道安總給不給這個機會?”
安葉峰一把捉住女人那隻遊移的手,輕笑了一聲,“心尖寵?告訴你,我的心上早就沒有任何人的立足之地了,勸你還是開個價拿錢走人比較實際!”
安葉峰甩開女人的手,從錢夾裡掏出一疊百元大鈔丟過去,“在我看來,你也就值這些,千萬不要給自己找麻煩!”說着便拉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女人拿着錢愜意的拍了拍手心,朝着衣櫃喊了一聲,“出來吧!”
隨即衣櫃門被打開,瑤碧晨從裡面跳了出來,同樣遞給女人一疊錢,“昨天晚上謝了,有了這些照片和視頻,不僅能搬倒安世珠寶,還能讓這個男人永世不得翻身。”
“這單生意還真是好,賺了兩份錢,以後要是還有這種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哦!”
瑤碧晨翻了翻手機照片,非常滿意這次臨時興起的計劃,簡直就是意外收穫,尤其是在昨天那麼特殊的一個紀念日裡。
女人走後瑤碧晨坐進大牀對面的沙發裡,思緒一下就跌入二十年前的昨天,看着心愛的男人與害得自己不倫的女人結婚,看着他們站在教堂裡互換戒指,看着他們在一片歡呼聲中擁吻彼此……而她,只能大着肚子躲在角落。
當年她就是因爲一段視頻而失去了站出去撕逼的資格,如今,她也要讓安葉峰體會一下失去所有資格是怎樣的痛苦,還有那個女人,她要讓她苦心經營的這些幸福全都變成泡沫。
……
兩天後,洛景天僱傭的偵探給了他一份詳細的資料。
律師事務所,一推門竟然率先看到的是顧波那張臉。洛景天笑得冷冰冰的,“還真是輕快,只要一涉及到安好的事情,你比我還要勤快!”
“怎麼?洛少對自己連這點自信都沒有?”顧波翹着二郎腿,手裡夾着煙,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說話輕飄飄的很是氣人。
“呵,要不要我給雅蕾打個電話呢?纔剛登記就辦離婚手續,還真是閃結閃離!”洛景天將手插進兜裡,給人一種要掏手機的感覺。
顧波當即就慌了,“哎,開個玩笑嗎,這麼不禁逗呢!”
坐在辦公桌前的律師已經習以爲常了,就好像看到兩個比自己小了好多歲的孩子在鬥嘴似的,“行了,不着急看資料嗎?”
三個人在沙發前坐好,律師將那份資料展開唸了起來。
“什麼?當年壓根就沒跳海?只是在懸崖上站了一會兒,然後就出國了?”對於這條消息洛景天實在是難以置信,“那她爲什麼不回去找安好?難道她不知道安好會遭到安家人的虐待嗎?”
“別激動別激動,往下看,偵探在美國找到了跟瑤碧晨關係最好的朋友,從朋友那裡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洛景天搭在腿上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心中全都是對瑤碧晨的不滿。
律師接着說道,“據瑤碧晨的朋友說,她當年就是有意扔掉安好的,並不知道安葉峰會收養,她以爲安好已經自生自滅了,所以從來沒想過要回頭去找孩子。”
這回連顧波都壓抑不住激動的情緒了,“這世上怎麼還有這麼狠心的母親,難怪了,難怪我總覺得瑤碧晨對安好並非賞識這麼簡單,原來是愧疚啊,所以才說要收安好爲徒的。還總是找機會接近安好!”
洛景天的表情一直都很凝重,顧波說的自然也是他想的,只是有一點他沒懂,“那爲什麼沒有人認出她呢?對於昔日的戀人,安葉峰應該一眼就認出吧?”
律師在文件袋裡翻了翻,甩出兩張照片來,還有一張手術單。
原來如此,整容,居然爲了報復改變了容貌,難怪沒有人能認得出她。
對於瑤碧晨將要實施的報復計劃洛景天並不關心,他只是心疼安好,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當年是被人遺棄的,她肯定會難過得好幾天都緩不過來的。
“顧波,這件事千萬不要讓安好知道。”洛景天伸手拿過全部資料再度看了一遍,“沒有查出來安好親生父親的消息嗎?爲什麼瑤碧晨要這麼狠自己的孩子,總覺得說不通,既然恨的話可以選着不生啊?”
洛景天這個疑惑是所有人心中的不解,確實啊,如果說安好是強姦瑤碧晨那兩個男人其中一人的,瑤碧晨大可以選着墮胎,她不墮胎執意身下孩子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爲什麼生下之後卻又選擇了那麼決絕的方式,不惜將孩子丟掉?